這個隔了幾十年時光的冗長故事,讓修雲川沉浸其中,卻又有些難以面對。
他在左青松的敘述之中,似乎看到一段明豔而悲傷的愛情,而這令人感動的故事的主角卻是自己的恨了多年的情感叛徒。
可是,難道一切的錯誤都要歸於母親嗎?他還是不願意面對。
必定,他了解男人,所以質疑她的父親。若是真的沒有感情又怎麼會讓一個女人懷上自己的孩子呢?
抱著心裡的困惑,開口繼續問左青松:“然後呢,結婚以後你們爲什麼不能好好生活。”
左青松理解他的心情,於是耐心解釋說:“你不要著急,聽我說完。修百川離開之後,知雲傷透了心,當時我實在是心疼她,所以經常跑去陪她聊天解悶。雖然我沒有你父親的才華,可是多多少少也能給她講個笑話。她慢慢也知道我喜歡她,又因爲她傷了心不想再回去城裡,也是因爲賭氣。所以在他們舉行婚禮之前,她匆匆跑來問我,願不願意娶她。
其實我是知道她並不愛我的,可是我還是沒有辦法拒絕她。所以傻呵呵的點頭答應了。於是我們就這樣結婚了。
可是婚後沒過幾個月,他們那個知青圈子裡就傳來了消息。說是你母親陸玫騙婚,她根本沒有懷孕。而你父親也根本沒有背叛知雲。
發現這件事情的真相以後,你父親自然是要離開她,而知雲也是遺憾萬分,我不貪心,能和她有過這樣一場婚姻已經滿足了,所以就直接跟她說了分開。
.....可惜啊,造化弄人。就在那時候,她卻突然發現她已經有了身孕,也就是有了落落。
所以,一切已成定局。
日子就只能將就著過下去了。”
沉在心裡半輩子的舊事,突然這樣毫無隱瞞的講出來。
他似乎重新感受了曾經的傷痛,可是也莫名多了一種釋然。
而當事情的原本擺在面前之後,修雲川的情緒也是萬分複雜。
多年後的那場婚姻的背叛,在這樣抱憾而終的愛情面前,終究是算不得什麼吧。他已經無權責怪誰,必定父親多年來活在因欺騙而起的婚姻之中,還能夠對母親百依百順,也算是難得。
他憑心而論,若是有一個女人耍了手段而騙取婚姻,他一定會讓她付出代價的。
到了現在他也只是遺憾,這一切知道的太晚。
再不願多說什麼,只是看著左青松說道:“爸,您去看看左秋吧。醫生說她能不能醒過來靠的就是自己求生的意念了。她心裡始終怨恨我,所以我不敢進去。還請您多費心。”
左青松搖頭嘆息,淡淡說了:“都是孽緣啊,你也別自責了。當年的事情引起的一切,要怪也是怪我們啊。”
說著隨修雲川走出了房間,換上衣服進去了左秋的病室。
左秋臉色已經好看了許多,躺在牀上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左青松看著女兒,這些年的心酸感慨終於都淺淺散去。
他已經蒼老的手掌輕
輕撫摸著左秋的臉頰,生意哽咽的說道:“落落,爸爸來了。是爸爸不好,讓你受了那麼多的委屈,吃了那麼多的苦。
爸爸跟你道歉。你現在一定要努力的好起來,然後爸爸帶你回家,好不好。我們回去同裡,每天吃爸爸種的蔬菜,好不好。我的寶貝女兒最乖了,你聽爸爸話,一定要快快好起來啊。爸爸只有你了,落落。”
因爲時間有限,待了一會兒醫生便開始提醒讓病人休息。
所以左青松也沒能多說些什麼。
出來之後,修雲川只說在附近安排了酒店,讓他暫時住在這裡。
老人的情緒漸漸平息下來,一時間倒是想起了自己已經出生的外孫,於是滿臉期待的問道:“孩子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修雲川招手叫來齊少峰,然後纔對左父說道:“孩子出生時不足月,所以還呆在保溫箱裡。讓少峰帶您去看看孩子,然後先回酒店休息一下。”
左青松點點頭,便快步往前走過去。
“您看,就是二十四號牀上,就是您的小外孫。護士說他這幾天吃奶也多了,一次能喝進去五十毫升了。
等到再長大一點,就能抱出育嬰室了。”
齊少峰指著一個小娃娃,對左父解釋著。
看著孩子粉嫩的小臉,左青松只覺得奔涌的情緒再次難以剋制。
他聲音有些哽咽,可是眼睛裡卻都是喜悅的神色,他十分激動的對站在身旁的齊少峰說道:“小齊,簡直就是落落的縮小版。真的是太像了,你看那眉眼,一模一樣。
落落出生的時候,也只有五斤多。
可是接生的醫生抱她出來以後就跟我說了。這小女娃長大了一定是個美人。”
看著外孫,老人再度沉浸在女兒出生的回憶之中,喜悅溢滿心頭,他現在再無奢求,只盼著左秋早點醒過來,然後一家人安安穩穩的生活下去。
左青松在一住就是半個月。
寶寶半個月足足長了一斤多,順利出了保溫箱,被李阿姨和兩個月嫂帶回了大宅照顧。
而左秋也已經安全度過了危險期,可是她依然沉睡著。
醫生說,因爲她腦部受傷嚴重,很有可能導致長久昏迷,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植物人。
修雲川面對這樣的結果,卻莫名鬆了一口氣,他也是突然發現,原來自己對於左秋的愛已經蔓延到血液之中,他早已經不在乎她是否美麗,是否光線,他只要知道她還活著,就已經感到了滿足。
甚至,在他自私的心裡,他甚至有些慶幸。她長睡於此,便再也不會費勁心力的去逃離自己了。
於是,他的心情漸漸明朗起來。
秦默也懷了寶寶,齊悅每隔一兩天就會過來看看左秋,兩個人嘰嘰喳喳的陪她聊天。
還有左秋的閨蜜,簡悠然和宋瑤也是頻繁的來看望左秋,甚至不速之客邵陽也抱著鮮花出現在了左秋的病房裡。
修雲川沒有再虎視眈眈的對待他。大概是因爲升格做了
父親,他的脾氣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收斂了很多。
尤其是身上散發的戾氣,已經被濃濃的嬰兒奶香所遮掩住。
他現在的心境,足矣稱得上是如止水。
所以,一大早看著邵陽抱著一束百合過來,他甚至微笑著和他打了個招呼,便錯身去了醫生辦公室裡,商討最新的治療方案。
可是,就在他站在樓道中間位置等電梯的時候,卻見邵陽風一樣跑出病房,大聲朝他喊道:“修雲川,趕快叫醫生,快一點。左秋醒了,她醒了。她真的醒過來了。”
修雲川在聽到這個,他已經放棄希望的消息時候,在原地愣了一下,便大步跑回病房。
醫生已經聞聲而來,一行人看著左秋開始挪動的手指,微微纏鬥的睫毛。
醫生示意大家保持安靜,然後每個人幾乎都屏住呼吸,懷著一顆無法形容的複雜心情,在等待著左秋的甦醒。
那一分一秒都過的都格外漫長。
可是,這一次的期盼終於沒有落空,左秋終於緩緩的,有些費力的睜開了眼睛。
漆黑如星空的眼眸裡,卻盡如孩童一樣的懵懂。
她擡頭環顧了陌生的環境,然後視線裡便是一張張陌生的面孔。
她心裡感到莫名的惶恐不安,努力的在人羣中搜尋讓自己安心的容顏。
修雲川靠近她身邊,低聲呼喚她的名字:“左秋,我在這裡。”
左秋看著眼前這張美的令女人都嫉妒的臉盤,只覺得似曾相識,可是搜尋記憶卻根本想不起和他有關的半分,於是不由緊了緊眉心,有些艱難的開口,問:“你,你是誰?”
世界再次陷入了白雪的冰冷之中。
修雲川在這一刻幾句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
只能是把無盡茫然的目光投向了醫生。
主治醫生示意他到外面說,而這時候左父恰好剛到醫院,看著滿屋子的醫生本來有些擔心,可是再一看病牀上睜大眼睛的左秋,他卻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然後走到病牀跟前,大喊道:“落落,你總算是醒了。”
左秋只覺得腦子裡一片混沌,似乎有什麼東西死死壓住了自己的神經線,正閉緊眼睛糾結的時候,卻聽有人喊自己的乳名。
重新睜開眼,卻是自己的父親。。。。
她不禁喜出望外,笑著拉住父親的手:“爸,我這是在哪啊。你怎麼也在這裡?”
左青松想起者複雜一切,也不知道從何說起······
他早就想過,最終打開心結也是要靠著他們自己,所以他現在轉過頭示意修雲川過來。
可是一轉身才發現,自己身後的一衆人臉上無一例外的凝重。
這才發現哪裡不對,於是哄說著讓左秋先休息一會兒,便拉著醫生和修雲川走出了病房,疑惑的問道:“發生什麼了?”
醫生還未解釋,卻看修雲川沮喪的看著左父,低沉對他說道:“爸,左秋好像記不起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