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貓指出徐小姐還有隱瞞。我當時沒有出聲,只在一旁注意觀察徐佳慧的表情。等到我開始皺眉的時候,徐佳慧也結束了她的天人交戰,準備吐露隱情。
事情要從七天前說起,離朝陽溝三十里有一個被青山環繞叫作板廟的小村莊。徐佳慧的丈夫每年夏季都會到這個只有三十多戶人家的小山村收購山里的野生蘑菇,每次都能賣個好價錢,雨水多的時候一個夏季賺的錢能頂徐佳慧飯店的半年收入。
這個買賣做了三四年,因為徐佳慧的丈夫出得價格比一般來村里零散購買的要高一些,一來二去板廟的村民也都認準了他,都早早把蘑菇預留給他。
可是今年徐佳慧的丈夫再來到板廟時,卻看見一個中年男子站在村里的小廣場前指揮幾個人正熱火朝天地給各家抱來的蘑菇過稱。
徐佳慧的丈夫氣不過,跑過去跟男子爭論,說話間帶著槍火藥,沒兩句就吵罵起來,那中年男子叫來幫手胖揍了他一頓。
徐佳慧的丈夫渾身淤青抱著腦袋蜷縮在地上,一位老村民看不過去,好歹拉扯他到了自己家,酒菜過了三巡,老漢將情況草草地講了一遍,徐佳慧的丈夫這才知道中年男子惡意抬高收購價格利誘村民,以每斤在自己原有的基礎上多給兩塊錢的高價搶走了蘑菇。蘑菇沒收上來自己少了好幾萬的收入,還被搶生意的人毒打了一頓,徐佳慧丈夫心里的怒火隨著幾杯烈酒下肚竟是越燒越旺,喝了大半斤白酒后他跌跌撞撞地走出老漢家門。
此時天色已晚,山里沒有太陽就會早早地蒙上黑紗,只留幾家燈火還有山路上隔了老遠才能看見的昏暗路燈替出山的人們照亮。
踉踉蹌蹌走到村外的徐佳慧丈夫看到白天收蘑菇的車正停在前面。心里的那股無明業火噌地竄起,他要殺死中年男子的沖動越來越強烈!就在這時他終于捕捉到中年男子的身影,便搖搖晃晃地悄悄跟上去。
原來那中年男子是要下車撒尿,跑進昏暗的樹林邊正哼小曲解腰帶的中年男子并不知道身后偷偷冒出一個人,徐佳慧丈夫借著酒勁一手死死捂住男子的嘴,一手拿著原本用來刮蘑菇根莖上泥土的刀子捅死了中年男子。
三五刀下去,徐佳慧的丈夫見中年男子不再掙扎,酒勁頓時嚇沒了,殺人了!猛然清醒的他連忙把中年男子悄悄拖進深山里遮掩好,然后立馬跑回村里開車連夜趕回縣城的家中。
徐佳慧發現丈夫回來后魂不守舍,情緒有些反常,苦苦詢問下才得知自己的丈夫殺了人,徐佳慧不想失去丈夫,只好幫著他一起隱瞞下來。
可是就在幾天前,半夜時分,徐佳慧的丈夫總是被噩夢驚醒,每次醒來他總是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他告訴徐佳慧這幾天總是夢見那個死去的中年男子。夢見他過來索命。睡覺時總感覺有東西壓在身上,喘氣都難受。
老貓在一旁插嘴說:“那是鬼壓床!索你丈夫性命的鬼已經盯著他好幾天了,才會日日都有這種感覺。”
徐佳慧這時情緒波動比較大,給我和老貓講述這些隱情就等于又經歷了一遍她丈夫死亡的前前后后,殺人的不安和死亡的哀痛折磨著她的內心,再聽到自己睡覺時被鬼盯著看,心里不發毛才怪。
我瞪了老貓一眼,示意他不要嚇唬徐佳慧。
徐佳慧穩定了好一會兒,才忍著眼淚接著說下去。
一開始徐佳慧和她丈夫都沒在意,只當是這陣子擔驚受怕憂慮過渡所致。她丈夫每天都關注縣里的電視廣播新聞報紙,就怕有人發現山里遮掩的男子尸體,生活變得小心謹慎,甚至連屋門都不邁出一步。
可就在今天零時左右,睡夢中的徐佳慧被丈夫的喊聲驚醒,她丈夫指著自己的心口窩說疼,其他的字多一個都說不出來。
這時徐佳慧再不管那些顧慮,急忙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救護車里,徐佳慧的丈夫表情非常痛苦,急救醫生初步斷定是心梗,靜脈注射了小量嗎啡鎮痛,又靜脈滴注500毫升葡萄糖和1。5克氯化鉀來保護心肌。可是徐佳慧的丈夫并沒有鎮定下來,反而掙扎得厲害,醫護人員趕緊給她丈夫吸氧,過了大約十幾分鐘,徐佳慧的丈夫漸漸安靜下來。徐佳慧也稍稍舒了口氣。
就在將病人推下救護車時,她丈夫又難受起來,掙扎中扯掉了身上的針管和氧氣管,一下子翻滾到地上,難受得死去活來。
等徐佳慧跑進急診室找到值班人員組織人手出來搶救病人時,發現自己的丈夫已經停止了呼吸。
因為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臉上,一雙驚恐莫名的眼睛死死地望著前頭,好像看見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徐佳慧跑過去抱著丈夫痛哭,突然在耳后聽見一聲冷笑,徐佳慧趕緊回頭,可是醫院的醫護人員要么回去值班,要么在一旁等候,根本沒人在她身后!
徐佳慧說到這兒,詢問我和老貓:“當時我真聽見了笑聲,是個男人的笑聲!你說會不會就是……”
這一次我點了頭。
交談了這么久,我覺得徐佳慧的心理已經做好了準備,果然這次她的眼神沒有像之前那么慌亂,但我還是能看出來她仍然比較緊張。
徐佳慧說:“求求兩位先生,幫幫我,我不想死!要多少錢都行,我可以把飯店抵給你們!求你們了!”
我看了一眼老貓,對徐佳慧說:“我這只是間,不管抓鬼除妖,陰陽先生我給你請來了,費用方面你們談吧!”
說完我就要離開,可是徐佳慧一見我要上樓,連忙扯住我的胳膊,顫巍巍地說:“先生,能不能求你也幫忙,我信得過你!”
一旁的老貓咂咂嘴,慢悠悠地說:“燕趙,你就別推辭了,人家徐小姐看中了你的本事和人品,這趟買賣我就給你當下手,你看如何?”
我本來不想摻和這種事,這事老貓出馬就能擺平還能賺點兒外快。如今老貓也這么說,我只好接下了這單委托。
老貓見我同意又在一旁調侃道:“你這店鋪可以新增一項服務!”
我知道老貓指得是啥,我開這間,一來是為了找出殺害爺爺的兇手,所以店名依然用了爺爺當年花圈店的老字號:安平道!二來是為了賺錢還給秦大叔。
我清晰地記著爺爺遇害后,警察并沒有找到持刀行兇的男子,無論是尸體還是活人都沒找到,也就是說那個男人逃走了。可是究竟為什么沒有當場殺了爺爺和我,誰也說不清。我肯定那個男人還活著,我要找到他!
所以我一開始就沒把心思放在驅鬼這些雜事上。
“那我不搶了你們陰陽協會的財路了?你就不怕協會里那幫老頭來找我玩命?”我踢了老貓屁股一腳,笑罵他“這餿主意是從你屁股蛋子里想出來的吧?!”
“去,去,去,滾一邊去,不干拉倒!”老貓白了我一眼,就像看白癡一樣鄙視我。
被我倆這么一逗,徐佳慧也不再那么緊張了。
三人又坐下來仔細研究抓鬼的細節。
送走了徐佳慧,我跟老貓一起游蕩在哨口大橋上。臨近秋天的晚上,河面上的風涼爽得帶勁兒。我倆坐在橋欄桿上叼著煙頭喝著啤酒看星星聊女人。
不一會兒,我和老貓身邊圍上來七八只小鬼,老弱病殘啥都有,共同點是身體全都蒼白,眼窩和嘴鼻發青,有幾個手腳還纏著河里的水草。
我白了周圍一眼,右臂放出一絲陰氣,嚇得這群水鬼一陣驚呼,這在路人聽來就是橋洞里的風吼聲。
老貓瞪著眼睛罵了句:“都給老子滾蛋!沒工夫跟你們扯犢子!”
我嘿嘿一樂,一口氣喝光瓶子里的啤酒。
回來的感覺真好,就如同當年我們高中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