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杜懷珪?
倒不是沈紫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只是杜懷珪的表現,實在太過反常。一般人,在得知自己的妻子舉止不端以后,下意識的反應就是生氣,或是覺得羞恥。可杜懷珪卻反倒是幫著杜懷瑜隱瞞,即便是兄弟,也不可能親密到如此地步。
沈紫言可不相信杜懷珪對于二夫人和杜懷瑜之間的事情一無所知,到底是一個屋檐下生活的,說什么也該有所察覺才是。沈紫言越想就覺得其中有貓膩,從杜懷珪在福王面前說出真相開始,沈紫言就覺察了異樣。
杜懷瑾一雙眸子里滿是怒意,濃密的眉毛緊緊擰成了一團。沈紫言很能理解他的心情,的的確確,不管杜懷瑜做錯了什么事情,都是他的大哥,如今被二夫人害到如此境地,他恨杜懷瑜不爭的同時,對二夫人的恨意只怕是又深了幾分。
“爹是否給大哥請大夫了?”沈紫言艾艾的看著他,“打得這般重,也拖不得?!倍艖谚哪樕请y看,“還沒有。爹不肯松口,這一關無論如何也過不了。”沈紫言這下有些急了,“總不能就這樣坐視不理吧,大嫂可不就就要臨盆了,大哥出了這事?!?
沈紫言本來不是同情心泛濫的人n
只是看見大夫人,就如同看見自己逝去的母親一般。一個沒有男人支持的女人,注定會在這深宅內院里苦苦掙扎,原本這事私她沒有半點關系,可是她就是覺得心酸,為著杜懷瑾,為看大夫人,也為著福王妃。
杜懷瑾也有些煩躁的坐在榻上,難得的顯得有些焦躁,“我方才去看娘,探了探口風,將大哥的重傷說了說,只是爹的意思,是說讓大哥自生自滅,我現在也不敢輕舉妄動,怕一個不小心,惹得爹喜生氣,大哥受些皮肉之苦倒還好說,就怕被逐出王府。”
這么嚴重!
沈紫言雖然深知杜懷瑜犯下了大錯,可潛意識里一直覺得杜懷瑜是世子,福王就是再生氣,也不會將他直正怎樣。再者等時間過去,福王的怒氣漸漸平息,這事總會慢慢淡去,可哪里知道福王這次是真的要下狠手了!
杜懷瑾眼中已經是一片冰涼,“這次大哥能僥幸活下來,已經是萬幸了。若是再有個什么不是,爹的脾與上來了……”沈紫言心里猛地一顫,再怎樣生氣,總不能親手弒子吧。
只是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就聽見外面白蕊的聲音,“三少爺,王爺身邊的周衍想要見您?!倍艖谚碜右唤?,對著沈紫言苦笑道:“只怕就是要來告誡我了?!鄙蜃涎匝圆挥芍缘恼f道:“爹正在氣頭上,等過幾日,也就漸漸好了。”
杜懷瑾眼中滿是苦澀,邁著沉重的步子走了出去。果然那周衍先行了禮,就將福王的意思說了出來,“王爺讓我來告訴您一聲,大少爺的事情您不要插手,也不要私下里弄醫問藥。王爺說大少爺犯下滔天大錯,若是這次王爺不好好管教,就愧對地下的列祖列宗,”
杜懷瑾心知沒有挽回的余地,但還是說道,“還請周先生有機會在王爺面前幫著說說情?!闭f著,就遞了一個精致的荷包過去。這里面至少裝著一百兩銀票,還有不少銀錁子,周衍卻并不敢收,“這原是我分內之事?!?
從前誰不給杜懷瑾幾分體面,他能打常銀錢,都是極體面的事情。如今卻被周衍斷然拒絕了,杜懷瑾并不覺得著惱,只是生出一種挫敗感來。也就淡淡笑了笑,“那就有勞先生了?!敝苎苡终f了幾句容套話,立刻就告辭了。
杜懷瑾望著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大雪紛紛揚揚,落了他滿身。
待他進門時。帶著一陣寒氣。沈紫言立刻就站起身來。迎了上去,“怎么說?”杜懷瑾微垂下頭,顯得有些沮喪,“倒真是來告誡的,派來的還是周衍,并沒有接下我的銀子?!鄙蜃涎阅?,看起來,福王這次是鐵了心了。只是凡事事都有個度,也不知這次福王到底要如何懲處,又要將杜懷瑜置于何地才會罷休。
杜懷瑾神色黯淡,“周衍是爹最看重的人,平日里有什么大事總要和他商量?!?
沈紫言也明白他的意思。周衍是福王身邊最得力的的幕僚,如今他不肯收下銀子,也透露了一個信息。那就是福王,此次心意已決。周衍心知不可能改變福王的心意,所以不敢收下杜懷瑾的銀子,也不能收。這次與杜懷瑾的身份無關,只和福王的心意有關。
一時之間,沈紫言也不知該說些什么。只能默默的陪著杜懷瑾坐在那里,靜靜地看著雪花隨風飄揚。驀地,沈紫言只覺得身子一輕,立刻就被杜懷瑾摟入了懷中。事情來得太突然,叫沈紫言身子僵住。
直到杜懷瑾渾身散發的熱氣將她包裹,才慢慢放松,柔順的將頭埋在了他肩頭,有心安慰他幾句,只是話到了嘴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這種情況下,任何安慰,都顯得有些蒼白,有些無濟于事。
而杜懷瑾從來就不是一個軟弱的人。
杜懷瑾突然將她抱得更緊了些,幾平要將她嵌入自己的骨髓,“紫言,我是不是很沒用?”沈紫言被他勒得喘不討起來,大口大口的吸了幾口氣,心中有一處驀然坍塌。杜懷瑾曾經是多么驕傲的人,如今卻被這事壓得抬不起頭來?!?
她眼里就泛起了水光,努力使自只的聲音顯得平靜些,“怎么會沒用。我的夫君,是全天下最令人抑莫的人,所過之處,萬人空巷斗新妝……”本來是極沉重的氛圍,她這一句打趣,叫杜懷瑾忍不住輕笑了一聲,“不用萬人斗新妝,只要有紫言一人記掛著便好?!?
沈紫言心里生出了一絲絲暖意,唇角微勾有意驅散此刻的凝重,就故意引著他往別的事上面想,“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初次見面的時候?”杜懷瑾在她耳邊輕笑,“如何能不記得,那時候紫言正是豆莞梢頭二月初的年紀,娉娉裊裊,處變不驚,風畢絕代……”說了一大通贊美之詞。
沈紫言明知他是有意追棒,心里還是甜滋滋的,大概沒有哪一個女子,不喜歡聽良人的贊美之詞,哪怕難辨真偽,可只要能聽見,心里就是艷陽天了。沈紫言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語氣鄭重的說道:“初時你名聲極不好,我聽人傳聞你有斷袖之癖……”這是大實話,二人即已相識相知,也沒有什么話是不可以說出來的。
只是還未說完便被杜懷瑾匆匆打斷:“那是謠言,我幾時有這癖好了?”沈紫言微笑了起來,若是不在意,又如何會匆忙辯解。輕拍了他的后背,將下巴抵在他肩頭摩挲了幾下,笑道:“你別急,聽我慢慢道來?!倍艖谚獝灺晲灇獾恼f道:“娘子請說?!?
沈紫言就反手攬住了他的腰桿,“你也別不敢承認,你這壞名聲,可不止我一個人知道,那時候我知道爹去了我家求親,又知道我父親欣然應允,我心都涼了半截。出嫁是一個女子的第二次人生,我知道我若是嫁錯了夫君,這一世,也就這么完了?!?
杜懷瑾似是懲罰一般掐了掐她不盈一握的腰肢,“那你怎么還是嫁過來了?”沈紫言不由失笑,這廝心里定然是不痛快了。光聽這郁結于心的聲音就可見一斑,不過有些話,她今日也好借此機會和杜懷瑾說說。
“我那時候忐忑不安,可婚姻大事那是兒戲,有了父親的允諾,我做女兒的,又能說些什么。只是在心里做好心了許多準備,還想過日后你若是待我不好,我就搬到莊子上頭住……”這倒不是威脅,是實情。
杜懷瑾驀地將她向外推了推,直視她的眼睛,“你現在,后悔了,是不是?”聲音里滿是不安,帶著幾分焦灼,沈紫言不由愣住,錯愕的回望他,從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狼狽,一絲忐忑,還有一絲心痛。
她不由捏了捏杜懷瑾的臉,“你想些什么呢?”杜懷瑾緊繃著的身子頓時放松下來,又輕輕將她抱入了懷中,一下下摩挲著她的頭發,“我以為你后悔了,不想和我一起了?!鄙蜃涎员硨χ?,大大的翻了個白眼。
自己是想要寬慰這廝的,可不是來說這些有的沒的,也不知他滿腦子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么,未免也太患得患失了些。杜懷瑾卻低低說道:“自你進府以后,大大小小的事情,接踵而至,我竟沒有給過你一天安心的日子?!?
沈紫言不由語凝,她提起這些舊事,可不是為了叫杜懷瑾神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