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言看了俞仁一眼,“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有時候又這么糊涂。新帝登基已近月余了,東林黨內(nèi)的要員幾乎全部都被征入了朝中,擔(dān)當(dāng)重任。你雖然被革除了功名。可是那也是被人陷害,受浙黨的那些崽子的嫉妒。此時皇上初登基便重用我們東林人,打壓其他三黨,這不正是你翻案的最好機(jī)會嘛!”
俞仁被革除功名已有一年多,內(nèi)心里其實早已淡了。可是此時被汪文言一提,不由的又有些心熱起來。雖然他明知自己沒有機(jī)會通過科試之路而步入仕途,但對那件影響他至深的陷害案,他卻始終不能忘懷。
因為正是這一件事,讓他的老爹最終郁郁而終,早早的離開了人世。說的嚴(yán)重此,俞仁與這位陷害自己的人其實是有著殺父之仇的。因此,汪文言一說,俞仁馬上便心熱了。在內(nèi)心里,他在意的,并不是能不能重新拿回他秀才的功名,而是要為他老爹翻案。
“那,那我要準(zhǔn)備些什么嗎?”
這時候,趙蕊也走了進(jìn)來。
汪文言看了趙蕊一眼,“你什么也不用準(zhǔn)備。蕊蕊去內(nèi)間與你表嫂幫著我收拾些東西,我叫人去客棧把你們的行李取來。也不用送到我家了,直接送到碼頭便好。我已經(jīng)定下了一條快船,日夜不停的話,大概七天內(nèi)便可到京。
咱們先去碼頭,蕊蕊收拾好行李便與你表嫂馬上來。”
說完,汪文言便帶著俞仁向碼頭趕。他們才上船不一會兒,便已經(jīng)有一位腳夫把他們的行李送上了船,接著,汪府的一名家丁也送來了俞仁與趙蕊放在客棧的行李。
一待趙蕊上船,汪文言便馬上命令開船。
趙蕊有些意外,“表哥去京里不帶表嫂去嗎?”
“咱們這一趟要趕時間,就先不帶她了。再說,家里也還有些事情需要她處理一下。待我到了京里,再派人回來接她吧!”
此時船已駛?cè)脒\(yùn)河,汪文言也便稍稍的安下心來。
“你可知道皇上征召你爹進(jìn)京的事情?”汪文言問趙蕊。
“前幾天剛剛聽說了,我這陣子一直都在松江,父親是從老家去的,我也不知道。后來家里派了個家人送信來我才知道的。
汪文言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不無幾分得意的道,“我聽內(nèi)府的王公公說,這一次,皇上必定會大用你爹。咱們東林黨也將迎來一次新的鼎盛,到時候,你爹只怕還要入閣輔政呢!”
三人在船上,邊走邊聊,俞仁才知道,汪文言這一次回蘇州,是為皇上身邊的一個叫王安的太監(jiān)辦一件機(jī)秘的私事。
而這位王安,便是新帝身邊最信認(rèn)的太監(jiān),與新帝風(fēng)雨相依了幾十年,早在新帝未被冊封為太子之前,便跟隨在他的身邊。
提到太監(jiān),俞仁突然想到一個人。他忙問汪文言,“宮中是不是有一個叫魏忠賢的太監(jiān)?”
“魏忠賢?”汪文言想了想,搖了搖頭。
“好像沒有。是先帝時的舊人嗎?”
俞仁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是聽說有這么一個太監(jiān)極其陰毒、狠辣。我是想提想汪兄,對他要小心。”
汪文言搖了搖頭,“我倒沒聽過這個名字,應(yīng)該不是什么大角色。”
俞仁見汪文言說沒聽說過這人,他便不好再說什么了。誰讓他歷史沒有學(xué)好呢!他雖然確切的知道魏忠賢是個極惡的大太監(jiān),卻不知道他的輝煌是在具體哪個時候。
他只記得這位魏公公輔佐的是似乎是一位年齡并不太大的年輕皇帝,而且十分喜愛木匠,而這位新帝按汪文言的話說,他應(yīng)該有四十上下。似乎并不是。那么,也就是說這位魏公公應(yīng)該不是這個時期的人。俞仁于是又放下心來。
三人的船一直走了七八天,終于到了京城。
剛一到汪文言在京里新置的家,便有家人向汪文言報告。“老爺,楊先生不久前剛剛來過了。”
汪文言一面換衣一面問,“可有交待是什么事?”
“沒有。楊先生見老爺未歸,便又走了。不過,我聽別人說,好像是楊先生這一次闖了不小的禍?zhǔn)拢鸦噬隙冀o得罪了。大概是想來找老爺您想辦法的吧!”
汪文言搖了搖頭,“這你就想錯了。楊漣是什么人,我還不了解嗎?他有事是絕對不會來找我討主意的,他辦事的手段雖然未必有我多,可是他這人一旦認(rèn)準(zhǔn)了的事情,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
如果真是如你所言,他這一次是得罪了皇上,那也必是他為國考慮說話太直,絕對不會是因為他的私事。咱們這個皇上雖然才登基未久,可他是個明白人。我想,就算是楊漣說話太直,他也未必便會處罰他。君明則臣直嘛!”
說完,汪文言還特意扭頭問了站在一旁的趙蕊一句。“蕊蕊我說的對吧!你這個公公的脾氣是不是這樣?”
趙蕊突然聽到汪文言這句話,臉色一下變的極難看。她抬頭看了一眼俞仁,似乎想要說話,卻最終沒有說出來,只是緊咬著雙唇。
汪文言一見趙蕊的這個表情,突然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忙重重的拍了一下腦袋。“啊!對不起,對不起蕊蕊。我真不是有心的。不過,其實俞兄弟也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你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你雖然跟楊舉成了親,可是卻從來沒有同過房。而且你公公楊漣在楊舉死后便曾公開講過,說,雖然他兒子死了,但是他會把你當(dāng)作他女兒一般看待。如果你今后有了好的歸宿,他是絕對不會阻攔的。”
趙蕊看了俞仁一眼,低聲道,“他,剛剛成親了。”
汪文言“啊”了聲,他因這次回去的匆忙,在船上時,就光顧著談?wù)搰铝耍惯€不知道俞仁已經(jīng)成親了。不過,汪文言必竟是久混江湖的人,這種尷尬的局面也見的不止一次了。見俞仁不語,便忙幫他開脫道,“噢!男人嘛!有個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不過的事,何況是俞兄弟這要文采風(fēng)流的輕年才俊。正常正常。”
俞仁仍不說話,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把跟李瑩成親的事情告訴趙蕊,倒是不他不想告訴她,而是實在不知道要如何開口。但是,他也沒有刻意封鎖消息,或是向趙蕊隱瞞,只是趙蕊也一直都沒有問他這事。
李瑩與俞仁回國后,便暫時住在俞仁的舅舅家里。沈明航如今的病情比之去年又好了不少,但是思維反映還是比較的慢。所以,家里的事務(wù)他也還是從不插手,只每天過他的逍遙日子。
李瑩一進(jìn)沈府,自然沈家合府上下也就都知道了這事,趙蕊也是在沈府呆過的,而且跟很多下人們混的不錯。自然便有人把李瑩的事情告訴她。趙蕊早知道這一天早晚都是會到來的,可是當(dāng)她得知俞仁與李瑩真的成親后,她還是控制不住內(nèi)心的傷感。
但她是個情緒內(nèi)斂型的女人,雖然心里有事,卻并不怎么表現(xiàn)在臉上。俞仁來找她,讓她幫著打聽朝廷局勢,她依然盡心盡力的幫忙。只是兩人獨處中,自然的表露出與俞仁不再似從前那般親昵了。
俞仁自然也知道是為什么事。可是,他的內(nèi)心也很矛盾。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跟李瑩成親了,雖然內(nèi)心里,他確實也很喜歡趙蕊,可是他又覺得這樣對不起李瑩。所以,當(dāng)他面對趙蕊的冷落時,他卻選擇了不漠視。有時他甚至希望趙蕊就這么一直對他冷淡下去,如此,他反而正好不必再為給她一個交待而煩惱。
可是,問題最終還是避不過去的。如今,趙蕊終于把問題提到了臺面上,他再也不能回避了。
“我跟瑩兒認(rèn)識在先,我們也是早有婚約的。我不能負(fù)她。”俞仁道。
趙蕊原本要走,聽到俞仁這話,又止住了腳步,“我?guī)讜r說要讓你負(fù)她了。我只是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