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俞相公當時斜靠在床頭,咱們小姐俯身不知跟俞相公說什么悄悄話。兩人的臉湊的幾乎貼到了一起。好像俞相公還親了咱們小姐一下。我看到咱們小姐紅著臉,扭過頭來看外面。還好我當時沒推門,不然被小姐知道我發現了她的這個秘密,我可就死定了。”薔姐姐說到這兒,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李瑩藏在假山之后,聽著李莊兩名丫頭的議論,這心里便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再后來又聽到俞仁居然主動親了趙蕊,她這心里就更加的不是滋味了。
其實,李瑩是聰明人,她自然也是早就看出了那位趙小姐對俞仁很有意思。可是,一直以來李瑩都很有自信,她相信她與俞仁之間的感情是牢固的。就算趙小姐長的再漂亮些,她也一樣不擔心。
可是,現在她聽到這兩個丫環的議論,她開始有些不太自信了。“門當戶對”一直以來都是李瑩所認為的,自己與俞仁之間感情的最大障礙。眼下,這兩個丫頭的話,不能不讓他又重新審視起他與俞仁的感情。
她想起了寧波府的石廷柱與那位朱小姐。雖然最后兩人終于走到了一起,可是那也是付出了極大的代價的。“難道,我們最終也要落的與他們一般?”李瑩不敢想。
李瑩是不怕的。她從小便生活在海商之家,生存的壓力、開放的氣氛,使她沒有天地君親師,這些三綱五常的道德上束縛。為了俞仁,什么事她都敢干。她甚至有時候想,要是萬一俞仁他爹不同意他們的婚事,她便干脆把俞仁搶到大衢山去。只要俞仁是真心愛她的,她便什么都不怕。
可是,俞仁會同意嗎?
李瑩正胡思亂想的時候,云兒姑娘出現了。見到兩個小丫頭在這兒聊天,云兒板起了臉。
“你們在這兒干嘛?芙蓉,小姐交待你的事情,你辦的怎么樣了?俞相公說,他不想再見這位李小姐了。不過,李小姐對他有救命之恩,也不可怠慢。如果她們來了,你只需好生招待,拖住她就行了。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今天那李小姐來了嗎?”
那個先前負責送茶的小丫頭芙蓉趕緊點頭。“來了!”
云兒姑娘是小姐身邊有名的潑辣貨,她們這些小丫頭們私下里都叫她“潑皮”,在她們這些下人的嘴里,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寧可得罪小姐,不可得罪潑皮。講的就是云兒。
“在哪兒呢?”云兒問。
“我把她們引到前院的翠竹軒去了。”小丫頭芙蓉道。
“那你為什么不在那兒看著人,卻要跑到這兒來?”
“是,是薔姐姐,讓,讓我……”芙蓉必竟年歲小,才只十一歲。見云兒聲色俱厲的模樣,便嚇的話也說不清了。在她小小的內心,云兒潑皮的形象早已根深地固。就算是云兒不說話,只往她身邊一站,她也要嚇一大跳。
“還不快些回去看著人,要是讓她見到了俞相公,惹的俞相公不高興。回頭有你的苦頭吃。”
芙蓉再不敢說一句,轉身就跑。
此時,假山后的李瑩心里,早已是亂成了一片。難道他真的見異思遷了?如果真你的不喜歡我了,為什么不當面告訴我,卻要借這什么丫環之口,來說與我聽!
李瑩雖然心亂如麻,但云兒刻意的作為,還是被她輕易看穿了。只是,李瑩以為,俞仁是因為知道了自己亦商亦盜的身份,才故意要與他保持距離的。所以要演這一出,不過是他覺得當著自己的面,無法說出口,所以才要借云兒和兩個小丫頭之口,來讓自己知道他的心意。
李瑩灰心了。她一面向回走,一面口中還喃喃的念著:“不見、不見,不見也好!”
鶯兒在前院碰到李瑩,見自家小姐魂不守舍的樣子,心疼之極,可又不知為了什么。但她知道,必是與俞仁有關。
問了幾句,李瑩也不說話。鶯兒急了。“我去問他。”說完就要向里闖。
李瑩拉住鶯兒。“算了!咱們回去吧!以后,再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李莊的內院,聽雨軒內,俞仁仍躺在床上。雖然左腹的刀傷已經開始結疤,但是趙蕊仍然不讓他下床。
從早上一直到中午,俞仁都沒有看到李瑩來看他。俞仁心里不由的有些著急起來,口中喃喃自語,“怎么還沒來?”
一旁的趙蕊聽到這話,心里泛起一股酸意。“放心。我已經交待前院,只要李小姐她們主仆來了,便馬上引她們過來。依我看,這位李小姐對你情有獨鐘,到現在還沒來,想來是因為她們有事絆住了。”
俞仁也聽出了趙蕊這話中隱隱帶著醋意。不由的有些尷尬,于是趕緊轉移了話題。
“對了。楊兄怎么樣了?”
“他沒事。我們那天聽徐世兄說他在城門的客棧,我便馬上派人去把他接回來了。只是這酒卻一直難醒。”趙蕊說這話時,似乎隱約包含著不滿。
“為什么酒一直難題?”俞仁十分不解。
“才醒了,就馬上又接著喝,怎么能醒!”趙蕊道。
俞仁嘆了口氣,他沒想到楊舉這個原本好好的有志青年,突然一下變成了這個樣子。心里也不由的為他惋惜。
“不行,我要去看看楊兄。”俞仁說著,掙扎著想要坐起來。
趙蕊嚇了一跳。趕緊一把將他抱住。“你可千萬莫亂動。大夫早上才來看了你的傷口,說已經開始結疤了。如果你一動,傷口必然又要流血,到時候只怕更不好治了。你這次傷在腹部,雖然傷口不太深,卻萬萬大意不得。”
俞仁沒想到趙蕊會撲上來抱住自己。此時,美女入懷,隱約可以感受到對方身體的彈性。但俞仁卻是惶恐之極。說實話,像趙蕊這樣的美女,能夠對她完全不動心的男人,應該還沒出世。可是俞仁也知道,自己已經有了李瑩,不能再有他想。不然,就太對不起李瑩了。
因此,俞仁見趙蕊抱住自己,趕緊輕輕的將她推了開去。
“我,我不去就是。你放心好了!”
趙蕊也發現自己的失態,她的臉跟著紅起來。方才所以會抱住俞仁,不過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沖動,加上她怕俞仁爬起來,牽動了傷口,所以才做出了那樣的驚人之舉。以趙蕊性格的沉穩,這樣失態的事,還從來沒有過。
此時,兩人都覺得尷尬。
俞仁見趙蕊被自己推開后,只是低著頭,坐在床邊的木凳上。心里不由的產生了一絲歉疚。
“依我看,楊兄這次必是遇到了什么意外的變故,受到了刺激。不然,絕不會如此突然的便性情大變。我們那天找到他時,他喝的爛醉,我本想問問他發生了什么事。可是卻總叫他不醒。”經過了兩天的休養,俞仁的精神恢復了許多。說話的中氣又比昨天足了。
“我早已叫人查過了。聽一個最初跟他一起出門的家仆講。他那天原本是想到西湖邊去散散心的。結果卻在湖邊遇上了李顯忠一行人。師兄被李顯忠邀上一條大船,之后不久下了船,師兄便讓他去買酒。
因為這名家仆沒有上船,也不知師兄在船上都遇到了些什么事。
后來,這名家仆二次替師兄買酒回來,便失去了他的蹤影。跟丟了師兄,這名家仆也不敢隨便回來。他在西湖邊找了一夜,卻始終沒有找到師兄。”
俞仁點頭。看來,必然又是李顯忠搞的鬼。只是不知他們到底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夠將楊舉變的如此頹廢。俞仁知道,這是個關鍵,如果找不到這其中的原由,便很難治好楊舉的病。說到底,楊舉的病應該是個心理問題。
“你有沒有派人去西湖上查問那條船?也許,船夫會知道些什么呢!”
趙蕊聽到此話,心中一動。“這,我倒沒有想到。你說的很對。李顯忠就算再闊,想來也不可能帶著船到杭州。我聽說他們是騎馬來杭州的。那樣,那天他們坐的那條船就一定是在西湖上租的了。
船夫一定知道這當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