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屬下之見，郝壬是被迫還擊，理應罪不至死，但按照大明律法規定，郝壬理應處死！”秦致遠硬著頭皮答道。
孔有德面無表情的說道“老秦啊，你說說這登州府，現在誰說了算？”
“自然是將軍大人說了算，屬下也知道大人不想讓郝壬死，屬下同樣認為郝壬罪不至死，但如果判決郝壬無罪，造成的后果將會對大人很不利！”
秦致遠說的并不是假話，對于張天龍這樣的人來說，整天惹是生非，游手好閑，搞得雞犬不寧，最關鍵的是，他還不交稅，不光百姓不喜歡，當官的一樣不喜歡。
但這樣的人就是大罪不犯，小罪不斷，除了關押一段時間，并沒有什么其他的好辦法，總不能人家打架斗毆就直接斬首示眾吧，這樣一來豈不是亂套了。
“何以見得？”
“大人，無規矩不成方圓！大人想要下官治理好登州府，必須要有規矩才行，《大明律》法雖然不是盡善盡美，但目前來說，沒有比大明律法更加完善的律法了！大人應該知道朝令夕改的危害！”
秦致遠這一番話頓時驚醒了孔有德，是啊，得知這個案子的時候，自己一直是以普通人的位置去看待此事的，如果按照前世的法律，郝壬是妥妥的正當防衛啊，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但現在不一樣啊，現在是大明朝，一切事物都是以大明律為基準的，哪怕自己現在是叛亂的身份，但只要自己把登州府當自己的地盤來發展，《大明律》同樣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因為，目前沒有可以替代的東西。
再嚴苛的秩序，也遠遠要比沒有秩序好，這句話可不是騙人的，沒有秩序的情況，孔有德已經見過兩次，那就是營嘯，戰場上無論如何拼殺，收到的損失也不會比營嘯更大。
現在自己作為掌權者，要考慮的是大局，如果因為這件小事，導致整個登州府的秩序亂套了，那就得不償失了。
但他還是不愿意看到郝壬被判死刑，因為在他看來，郝壬不但不是斗毆致人死亡，反而是為民除害，打心底里面，他都覺得郝壬應該受到獎賞。
所以，必須要找到一個簡單易懂，足夠所有人信服的理由才行，如果自己只是以強權庇護郝壬，那么就會給其他百姓一種錯覺，就會認為殺人了也沒什么，反正也不一定會死，就和后世某些小盆友，知道《小盆友庇護法》，行事肆無忌憚，甚至敢殺人一樣。
孔有德放緩預期說道“老秦，我的意思你知道，我要的結果是這個郝壬活下來，稍微受點懲罰沒關系，但必須活下來！你把大明律拿出來，你再翻翻，里面有沒有哪一條可以套到郝壬身上？”
“大人，不用拿出來了，屬下當了十余年幕僚，對大明律早已是背得滾瓜爛熟，《大明律》第十九卷有關殺人的判罰，一共二十條，只要造成人員死亡的，一般刑罰都很重，但只有一條刑罰最輕--過失殺傷人罪！”
“過失殺傷人？你快說說是怎么個情況？”孔有德喜出望外，原以為只有后世才有過失殺人一說，沒想到這個時代，居然也有過失殺人的情況。
他依稀級的，后世的過失殺人是三年到五年有期徒刑，不過能免死就好，這個時代雖然關于死刑方面嚴苛一些，但應該也就幾年的刑罰。
秦致遠朗聲道“大明律第十九卷，第十一條，戲殺誤殺過失殺傷人：若過失殺傷人者，各準斗殺傷罪依律收買給付其家，過失謂耳目所不及思慮所不到。如彈射禽獸因事投擲磚瓦，不期而殺人者，或因升高險足有蹉跎累同伴，或駕船使風乘馬驚走馳下坡劫不能止，或共舉重物不能制損，及同舉物者凡初無害人之意，而偶致殺傷者，皆準斗毆殺人罪，依律收買給付被殺被傷之家以為營葬及醫藥之資！……”
“說簡單點，這繞來繞去的，聽不明白！”孔有德不耐煩地說道。
“大人，就是說，若百姓無意殺人，但因事出偶然，比如扔石頭砸禽獸，駕車馬受驚下坡路停不下來，導致其他人死傷，算過失殺傷人罪，依律不算斗毆殺人，需要賠付被殺者相應錢財，用于贍養死者父母及子女，以及喪葬或者醫藥的費用！……”
聽秦致遠絮絮叨叨的說完，孔有德明白了，這各和后世的過失殺人差不多嘛，雖然看起來更輕，但其實要更加重的。
因為要賠償的錢財很多，他舉了個例子，之前吳橋就有一例，殺人者賠償了死者足足一百二十兩銀子，足夠一個三口之家，平平穩穩的過上二十多年了。
既然能殺人不死，那就好辦了，孔有德拍著秦致遠肩膀說道“老秦，好樣的！現在事情簡單了，至于怎么把這個案子套上過失殺傷人，就看你的本事了！”
“屬下明白！”秦致遠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開始思慮怎么達到孔有德的意思。
縣衙外圍觀的眾人，看到主審的知府去了這么久，都不由得有些著急了，畢竟看了這么久的熱鬧，就是等著最后宣判啊。
而作為當事人的郝壬，則是更加的招妓，聽到知府大人念得一大通，有些不明白什么意思，但門口圍觀的百姓中，有個讀了一些書的，開始跟眾人解釋起來，一聽之下，這不還是要死嗎？
但知府沒有宣判，而是去了后堂，這是什么意思？是死是活倒是給個話啊，尤其是有了一絲活下來的希望，然后被澆滅一般，又沒了下文，這種感覺比知道要死還讓人無法忍受。
沒過多久，秦致遠出來了，重新坐到正席，一拍驚堂木，圍觀的百姓都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喧嘩，而郝壬則等待著命運的安排。
秦致遠并未宣判，而是重新問道“郝壬，本府且問你，當時張天龍揮刀過猛，致使刀落在了地上，你因膽小怕事，害怕他將刀撿起來，所以將刀搶了過來，不料張天龍沒有注意，不慎自己撞到了刀尖上，隨后你將刀拔出，卻因為張天龍的手下護主心切，沖的太猛，再次將張天龍推到了刀上，張天龍又身中一刀！
當時事發經過是不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