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德類格率領的前陣騎兵，在遭受了第一排四個小方陣的猛烈火力打擊之后，已經沒有膽量繼續正面沖擊了，不但那些火炮讓他們膽寒，而且那一排排豎起來的長矛，在遭受散彈打擊后的凌亂陣型沖過去，完全就是送人頭。

于是，他們便如同孔有德預計的那樣，順著第一排四個小方陣之間的空地，涌入陣中。

與此同時，后方的炮營也停止了炮擊，這個時候繼續打，很容易誤傷到自己人。

不過，雖然沒有了來自炮營的威脅，但不代表著這些韃子騎兵就安全了，相反，他們進入了一個更為危險的境地。

“擲彈兵，投彈！”各大隊長紛紛怒吼。

每一個小方陣，都有十幾個健壯的擲彈兵，分散安排在四面。

此時，山坡上的炮營沒法打，但這么近的距離，卻剛好適合擲彈兵發揮。

一個個擲彈兵，將手里點燃的手榴彈，用力拋擲出去，他們根本沒有去管投彈的效果怎么幫，立馬接過下一枚手榴彈，用足力氣，再次扔了出去。

擲彈兵是可以在方陣內自由活動的，此時韃子大隊起勁正從第一排方陣之間沖過，這些擲彈兵很自然集中到了方陣東西兩側。

為了更高效的投彈，每一名擲彈兵都專門配備了一個副手，替他們從彈藥箱取出手榴彈，撕開保護引線的殼子，點燃尾部引線，然后遞給他們，使得他們的投彈速度非常之快。

這些沖入陣間的韃子騎兵，都在同一時間，遭受了來自兩側的彈雨襲擊，由土質手榴彈組成的彈雨。

隨著爆炸聲接連響起，不斷地有騎兵被掀翻馬下，或者是被破片殺傷，墜落下馬，戰馬嘶鳴聲和慘叫聲在各處響起。

“砰砰砰……”

與此同時，小方陣的側翼，處于長矛兵保護下的火銃手，也紛紛扣動扳機，朝著近在咫尺的敵軍騎兵開火。

狂奔而過的韃子騎兵，剛好處于小方陣的兩面夾擊之下，而且側翼同樣有長矛護衛，他們根本無法沖擊側翼，而后方還有源源不斷的友軍，也根本沒辦法撤回去，只能繼續向前沖擊。

在密集的子彈攢射下，不斷地有狂奔的騎兵被射落馬下，然后翻滾著栽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沒有了動靜。

然而，他們的噩夢還沒有結束，很多韃子騎兵都沖過了第一排小方陣的陣間，又幸運的沒有倒在方陣側翼的手榴彈和火銃攻擊之下，但他們緊接著就發現，自己的正前方，面對著天策軍的第二排小方陣。

天策軍的小方陣都是交錯分布的，后面一排的正前方，總是前面一排小方陣中間的空當區域。

“嗵嗵嗵……”

旋即，轟隆的巨響再度傳來，第二排方陣前方的火炮開始發威了。

跟第一排一樣，這些火炮全部都裝填的是散彈，面對這些為了躲避第一排方陣側射火力的韃子騎兵，效果異常的好。

第二排方陣的北側，一半是云飛炮，一半是佛郎機，但無論哪一種都打的散彈，對于不足五十丈的敵人，而且是騎兵這種受攻擊面非常大的目標來說，無疑就是一個個活靶子。

于是，他們本來就散亂的陣型，根本不敢正面沖擊第二排的方針，只能向前面一樣，向兩側分流，涌入第二排方陣的陣列之間。

就這樣，韃子開始進入一個循環，從第二排方陣之間繞過，正面應對的又是天策軍的第三排方陣，同樣將火炮集中在北側，予以韃子騎兵大量的殺傷，使得他們沒有能力正面沖擊。

而后，又不得不避讓天策軍犀利的炮火，從第三排方陣之間插入，但緊接著又直面第四排方陣，再度引來一陣炮火。

內部的方針，以及外圍方針靠近內側的火銃兵，也紛紛開始射擊，不過因為擔心誤傷其他方針的友軍，所有的火銃都是朝著騎兵射擊的，即使打偏了，子彈也會飛到其他地方去。

一時間，進入天策軍方陣之間的韃子騎兵被打蒙了，到處都是爆炸的手榴彈，到處都是射擊而來的子彈，硝煙也在整個戰場上升騰而起，一定程度上阻礙了這些騎兵的視線。

他們感覺，天策軍的攻擊從四面八方傳來，而當他們試圖沖擊這些小方陣之時，卻看到各方陣前面那密密麻麻們的長槍，戰馬都嚇得不敢靠近。

好在他們不全是重騎兵，內中不少弓箭手，開始放箭向天策軍的方針射擊，或者將一些投擲武器，比如標槍，流星錘，梭鏢等，拋擲向結陣的天策軍。

但效果非常一般，即使天策軍大量裝備燧發槍，但還不能完全取代冷兵器，所以步營還裝備有數量眾多的盾牌，戰士們又有盔甲防護，使得韃子的騎射和投擲武器殺傷力大為削弱。

而擲彈兵和火銃兵，也重點攻擊這些騎射和投擲武器的韃子，密集的彈丸，或者冒著硝煙的手榴彈，飛向他們，韃子騎兵過于密集，根本無法做出規避動作。

雖然這些韃子人人披甲，有些還是重甲，但在燧發槍的近距離射擊下，完全擋不住子彈的穿透力，不過也有一些幸運的，因為子彈射入角度問題，發生跳彈現象，或者雖然擊穿盔甲，但并未能造成致命傷害。

但這些只是少數，只要擊穿盔甲，哪怕沒有命中要害，劇烈的疼痛讓他們也難以繼續施展攻擊，甚至直接翻滾下來，被后續的騎兵踐踏而死。

遭受了手榴彈的不斷攻擊，他們不得不向陣列間的中間位置靠近，手榴彈的覆蓋范圍在十丈出頭，各陣列的間隙在近五十丈，中間差不多有二十多丈的位置是手榴彈的覆蓋盲區。

不過，這也只是讓他們傷亡速度降低了那么一些罷了，天策軍的火銃，無論是改進版裝了膛線的天策槍，還是沒有膛線的普通版燧發槍，都可以在五十丈輕易擊破重甲。

而他們現在距離任何一個方陣，都不會超過五十丈，在各個方陣不斷開火下，他們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下。

不過，他們這個時候就算想退回去，后面的后軍也把路給擋住了，只能不斷向前進。

前面兩排的小方陣，雖然火力強勁，但根本不可能將涌入的韃子騎兵全部消滅掉，他們繼續深入，很快就沖入了后排方陣之間。

同樣的，每個方陣的正北方，都有三門火炮。而內部方陣的火炮，以及前兩排方陣朝向內側的火炮，基本上都是佛郎機。

因為每一排的方陣都是錯落排布，所以在佛郎機使用散彈的情況下，根本不需要擔心打到前方自己人的隊伍之中。

以第三排二號方陣為例，第三排的正北邊是第二排的一號和二號方陣之間，再往前則是第一排的一號方陣，而每一排方陣之間差不多是五十丈的距離，也就是說距離第一排的一號方陣有足足一百丈的距離。

而佛郎機的散彈射程根據型號，一般都在五十到百丈之間，哪怕正前方有己方的方陣，只要控制裝藥量，把射程壓縮在九十丈以內，基本不會出現誤傷的情況。

而所有云飛炮，都被安置前兩排的北側，以及邊緣朝向外側的以免，比如一排一號方陣的西側和北側沒有自己人，不需要擔心誤傷，安防在這兩側，第四排的一號方陣的西側和南側每人，便把云飛炮安置在這兩個方向。

這一切，都是為韃子騎兵精心準備的，別說多爾袞只來了兩萬人，就是三五萬，只要他們未能沖破第一排小方陣的進攻，也都得盡數折損在這里。

這樣的小方陣，能夠將天策軍的火力發揮的淋漓盡致，幾乎每一名火銃手，都在不停地開火，完全沒有浪費火力，以最大的效力殺傷著韃子騎兵。

一開始孔有德還擔心阿濟格識破自己的計謀，轉頭就走呢，看來是自己想多了，這樣的小方陣戰術，韃子從未見過，也不會知道這種小方陣的威力，那就讓他們全部死在這吧。

看到韃子騎兵沖過前兩排，經過持續的火力攻擊后已經損傷了不少人，隊伍也散亂了不少，剩余兵馬涌向后排，第三第四排的佛郎機炮手和火銃手也紛紛開火，擲彈兵開始瘋狂投彈。

隨著一聲聲轟響，成片的散彈激射而出，韃子騎兵像是割麥子一般，接連倒下。

與此同時，他們驚恐的發現，無論自己處在什么位置，都會遭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不但第三第四排的方陣在攻擊由他們，就連第一第二排方陣的南側，也在朝著他們開火。

這些深入陣中的韃子騎兵損失慘重，但從兩翼繞行包抄的騎兵，下場也好不到哪去，相比攻擊陣中的韃子，外圍的方陣不需要擔心在對付這些側翼的韃子的誤傷其他方陣，可以肆無忌憚的開火。

這些繞行的韃子騎兵，面對天策軍凌厲的炮火，和不斷投擲過來的手榴彈，激射而來的子彈，成片的倒下。

帶隊沖陣的德類格，此時已經有些絕望了，雖然他現在還活著，但他很清楚，自己活下來純粹是運氣好。

四面八方激射而來的彈丸，還有不斷轟鳴的火炮，讓他的親衛隊都死了大半了，其中有很多都是精銳的白巴牙喇兵和更為精銳的紅巴牙喇兵。

在天策軍的火銃和火炮面前，這些精銳的巴牙喇兵的下場，和普通旗丁并沒有什么兩樣，中彈者少有能夠存活下來的。

他能活到現在，只不過是還沒有一發子彈或者炮彈命中自己吧，以天策軍現在的火力強度，他隨時可能倒下。

他現在正處于天策軍第三排的二號和三號方陣之間，他的東西南北四面，各有一個天策軍的小方陣，這些小方陣都在猛烈開火，自己身邊的騎兵，無論是野人女真兵，還是鑲紅旗的旗丁，都在不斷地倒下。

雖然他以前只是個甲喇章京，而且水平一般，但好歹也算是個高級軍官，遇到的困境也有不少，雖然處理的并不算完美，但最后總能找到解決辦法，轉危為安，哪怕是落荒而逃，最后也能逃得出去不是。

但這一次，他感覺自己要死在這里面了，他從未有過如此絕望的時候。

原路撤回自然是不可能的，向東西兩側沖鋒倒是可行，但此時吳克善和張存仁，正率領這數千騎兵從兩翼繞行，其他方陣之間還有他自己麾下的騎兵，被打的暈頭轉向，道路被阻塞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向前，穿過剩下兩排小方陣，從南邊殺出，但此間必然要承受天策軍連綿不絕的炮火打擊，還有那些讓人膽寒的手榴彈，以及四面八方射過來的子彈，想要逃出去談何容易。

而此時，后面的阿濟格的處境也好不了多少。

他讓德類格打前陣，自己率軍跟進，前后兩軍幾乎是挨著一起的，一開始看不清前方的具體情況，但當他發現后陣騎兵沿著前陣沖入天策軍的小方陣之間，而德類格根本沒有攻破第一排小方陣的時候，整個人都傻眼了。

他原本的預計，德類格至少能夠沖破天策軍前兩排的小方陣，第三排可能沒辦法沖破，然后自己帶著后陣騎兵直撲第三道方陣，配合側翼繞行的吳克善和張存仁，將天策軍的步兵徹底包圍。

而后分出一部分兵馬攻擊天策軍炮兵陣地，其余的兵馬圍殲處于包圍圈的天策軍步兵，但怎么都沒想到，德類格連第一排都沒能沖破。

后陣騎兵直接沿著德類格前陣的路線，直接竄入天策軍小方陣中間，搞得多爾袞向撤回來都來不及了，快速奔騰的騎兵群，周圍又都是天策軍的長矛陣，還有不短扔過來的手榴彈和射過來的子彈，根本沒辦法掉頭。

而此時，在他看不見的戰場東南和西南角，天策軍的主力騎兵，正從小山坡的兩側殺出，黎賢能大聲喊道“弟兄們加快速度，別讓步營兄弟把功勞都給搶了，現在該咱們騎兵來教韃子做人！跟我沖啊，殺光這些韃子！”

四個經過補充的騎兵營，外加步營下屬的幾個騎兵中隊，共計九千騎兵，兵分兩路，浩浩蕩蕩的殺向韃子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