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一批軍火物資之后,高迎祥信心大增,尤其是那巨大的紅夷大炮,光看那威猛的身形,就給人一種不可戰勝的力量感。第二日,高迎祥率軍抵達云夢縣城北,旋即展開對云夢城的強攻,看看這傳說中的紅夷大炮,威力究竟有多大。
云夢縣城只是一座普通的縣城,不過盧象升為了防止闖軍突圍,而后為禍德安府和漢陽府,在云夢駐扎了一千戰兵,加上周邊的衛所軍,兵力差不多有三千人。
要是一個月以前,對于這樣一座縣城,高迎祥絕對不會來攻打,不說能不能打下來,要多久才能打下來,就算是能打下來,傷亡也必然十分恐怖。
對于闖軍出山的消息,云夢的駐軍幾乎第一時間就知道了,但游擊將軍宋聯可沒膽量主動出擊,那兩千衛所兵,就是樣子貨,嚇唬嚇唬沒見識的老百姓還行,真打起來,估計一個照面就潰散了。
所以,還是老老實實守城,加強城防,利用還算堅固的縣城,抵擋流寇的攻擊,順便像周邊駐軍求援,等他們來跟流寇打,到時候等流寇快敗了,自己再率軍殺出,好好的撈一波功勞,而且這么做風險還低。
對于抵達城外的流寇,他并沒有太擔心,因為他營中有兩門佛郎機。
對于湖廣的明軍來說,火炮的裝備率相當之低,因為這東西的需求量不大,對付普通的山匪,鳥銃就足夠了,那還需要大炮啊,況且湖廣先前并沒有大規模的流寇,根本用不上。
宋聯這兩門佛郎機,還是跟孝敬了總兵大人好些銀子,才撥付到他營中的,在他看來,城外這些流寇若是攻城,自己只需要放上幾炮,他們就虧乖乖退去。
望著城外亂糟糟的流賊,正在挖坑運土,砍伐樹木,像是在構筑營地的樣子,宋聯也沒太放在心上,看樣子今天流賊不會攻城了。
當他下到城墻下面,準備返回自己的宅子時,城墻上一個部下卻開口道“將軍,這流賊好像是在搬運火炮!”
“胡說,流賊怎么可能有大炮?”宋聯怒斥道。
不過這個部下一向老實,不會撒航,雖然嘴上罵著,但宋聯出于謹慎,還是重新來到城頭。
放眼望去,確實看到城外的流賊,正在搬運一些很重的東西,用了十來公牛,拉著三個東西緩緩上前,不過隔得還遠,看不清是什么。
宋聯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手里的兩門五百斤的中型佛郎機,兩頭牛就能拉走,這需要十來頭公牛拉動的東西,估計得有三四千斤吧,而且那東西好像不是很高,還沒超過公牛的身高,說明這東西很小。
此時,一個可怕的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中,紅夷大炮。
一炷香的時間過后,他的猜想得到了應驗,只見那群公牛,在距離城墻半里的地方停了下來,露出了公牛搬運物體的真容,那是三個長長的圓柱型物體,與佛郎機外形差不多,但卻大了數倍。
宋聯如何都想不明白,這些流賊是怎么弄到紅夷大炮的,這東西不單單是他,就連總兵大人都是聽說過,沒見過,而區區流賊,居然有紅夷大炮,這太超出常理了。
不過,他旋即又鎮定了下來,既然這不合常理,那么,這很可能是流賊的虛張聲勢,弄木頭做了個假的,然后嚇唬人,想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對,一定是這樣,過一會,這些流賊就會派出信使來勸降,說他們有紅夷大炮。
雖然篤定了這事流賊的騙術,但他還是繼續留在城頭,看看留著這個花招耍到幾時。
而另一邊,劉宗敏和黃鶴,正圍著三門紅夷大炮轉來轉去,摸著這些大家伙愛不釋手。
這一次,高迎祥并沒有把全部的紅夷大炮拉過來,不是不想拉,純粹是運力有限,這東西運輸極為不便,在船上還好,在陸地上需要至少七八頭公牛才能運走,而且速度還不快,他一共也才搜羅到三十來頭公牛,就先運三門過來了。
而闖軍之中,原本就有些炮手操作過佛郎機,雖然沒見過紅夷大炮,但也勉強能操作,除了沒有子母炮其外,其他各方面的區別并不算大,摸索一番后,基本上把三門紅夷大炮安放到位。
“大王,這第一炮,就讓我來打吧!”
“大王,還是讓我打吧!”
“舅舅,讓我來吧!”
不光是劉宗敏和黃鶴,李自成也想爭這個第一炮的機會,高迎祥笑著說道“現在用得上的就這三門,你們一人一門就是!”
說實話,高迎祥很想親自上手的,但他卻擔心出問題,鳥銃都有炸膛的時候,萬一這紅衣大炮炸膛,自己豈不是沒命了,既然手下三員大將自告奮勇,那就讓他們去操作吧。
對于這些危險,李自成等三人并不在乎,在軍中那些用過佛郎機的炮兵指導下,拿著火把,點燃了炮膛上面的引線。
“轟!”
“轟!”
“轟!”
隨著引線燃燒完畢,點燃了炮膛內的火藥,雷鳴般的巨響相繼傳來,幾人都感覺耳朵里面有無數蒼蠅在飛,久久不絕。
而三枚炮彈,飛速劃過天空,頃刻間便抵達了目標。
第一枚命中了城墻,直接在墻體上砸下來一個兩三尺寬,厚一尺的大坑,然后掉落下來。
第二枚正中一面垛墻,而后整個垛墻被打的粉碎,飛濺的碎石,讓周圍的明軍躺下一大片。
第三枚打的有點高了,從城頭飛過,落入了城中。
此時,宋聯就在再蠢,也知道這些都是貨真價實的紅夷大炮,佛郎機都沒有這樣的威力,他已經絕望了。
原本以為自己手里兩門佛郎機能夠輕松擊退流賊,誰知道流賊居然有紅夷大炮,而且還是三門,這仗還怎么打嘛。
宋聯已經完全沒有了抵抗的勇氣,趕忙逃到城墻下,奔回自己的宅邸,召集部下。
而高迎祥這邊,看到第一次炮擊效果就這么好,李自成等三人都催促著炮手們清理炮膛,裝填火炮和炮彈,這才打一炮,根本不過癮,怎么也得打個五六七八炮吧。
紅夷大炮的轟鳴聲,在云夢縣城的上空不斷響起,一聲聲炮擊,讓城內的百姓噤若寒蟬,這種恐怖的聲音,他們這輩子都沒聽過,尤其是一些炮彈落入城中,將房屋砸的稀巴爛,更是讓不少人嚇得胡亂逃竄。
五輪炮擊過后,高迎祥下令停止開火,李自成還有些意猶未盡道“舅舅,再打幾炮吧,這炮彈雖然貴,但比不上咱們兄弟的命啊,多打幾炮,就能少死幾個弟兄,劃算著呢!”
“你自己看看,這城頭哪還有官兵?”高迎祥看著城墻說道。
放眼望去,剛剛還密密麻麻沾滿了明軍和城頭,此時已經空無一物,只剩下幾面旌旗在寒風中飄揚。
沒多久,監視其他幾個城門騎兵來報告,說其他幾處城門大開,然后涌出了很多人,不但有普通百姓,還有不少明軍,一股腦的南面跑去,也就是孝感的方向。
難不成守城的明軍直接棄城而逃了?
高迎祥腦海中不禁有了這么個念頭,以往也不是沒有明軍不戰而逃的情況,那完全是雙方兵力相差懸殊,至少十倍的情況,但現在這情況,感覺就像是棄城而逃啊。
“黑子,派一隊兄弟上前看看!”
二十來個闖軍的老兵,身披盔甲,舉著盾牌,向著逼近,當他們跨越半里的距離,來到城墻下面時,沒有收到任何攻擊,城頭依舊是人影都看不到。
他們膽子大了許多,將飛爪扔上城頭,三個人開始攀登,其余的人手持鳥銃保持戒備,隨時準備攻擊探出頭來的敵人。
當三個老兵爬上城頭,眼前的景象讓他們也驚呆了,城頭之上,只剩下三四十個明軍,一些是被炮擊打死打傷的,一些正蜷縮在垛墻后面,嘴里嗚嗚的喊叫著什么,一股惡臭從他們身邊傳來,褲襠也是濕漉漉的痕跡。
而城內的街面上,也是一片混亂,但已經看不到成建制的明軍了。
這個情況被傳回去后,饒是見多識廣的高迎祥,也不禁咂舌,三千來號明軍,還有一千戰兵,雖不是天雄軍那等強軍,但好歹也是吃糧拿餉的正規營兵,居然就這么跑了。
隨著那三個老兵下了城墻,然后從后面打開了城門,高迎祥才最終確認了這個消息,這些明軍真的跑掉了。
隨后,闖軍直接從城門進入城中,可以說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了云夢縣城,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經過審問那些還沒來得及跑掉的明軍得知,原來第一輪炮擊開始后,負責指揮全城明軍的游擊將軍宋聯,便帶著麾下精銳,一股腦的從南門跑了。
戰兵跑了一大半,那些本來就是湊數的衛所軍更沒膽量堅守,除了一些別嚇得走不動道的,其余的也都是能跑就跑了。
‘
高迎祥當然明白,嚇跑宋聯和那些明軍的自然不會是自己這個‘闖王’,而是那三門紅夷大炮,這讓他對紅夷大炮的作用,有了一個更具體的認知,兩萬兩白銀一門,以前還覺得貴,現在看來,簡直是物超所值啊。
以往要打下這么三千人防守一座縣城,哪怕占據著絕對的兵力優勢,也得付出一兩千人的代價,而現在,自己僅僅帶著不足三千人,靠著三門紅夷大炮,便能不費一兵一卒的拿下。
第二日,高迎祥派侄兒李自成,攜帶者這三門紅夷大炮,還有八百兵馬,直撲西南方向的應城。
經過兩日的奔波,李自成帶著紅夷大炮抵達應城,而后跟云夢這邊如出一轍,只有千余人防守的應城,經歷了半個時辰的炮擊之后,城內的守軍逃的七七八八,一些零星的抵抗實力,被李自成輕而易舉的肅清。
拿下這兩座縣城之后,闖軍將城內富庶人家劫掠一空,這些富庶人家逃了不少,但逃得匆忙,那些財產可沒辦法輕易帶走,闖軍直接獲得了超過二十萬兩白銀的財貨,凌天那張欠條能還上了。
而后開倉放糧,吸納更多的百姓加入,高迎祥麾下兵力快速發展到萬余人。
當高迎祥率軍突破封鎖,從大洪山殺出,并三日連克兩縣的消息傳到盧象升手里時,他也是大吃一驚,萬萬沒想到,已經窮途末路的闖賊,居然還有東山再起的時候。
明明他已經做了極為詳盡的布置,大洪山的各個交通要道都有哨卡,而且周邊城池都有駐軍,都在千人以上,饑餓諸城池,對抗兩三千確實少穿,連戰連敗的殘余流寇,就算不能將其剿滅,支撐兩三天,等到周圍的駐軍前來增援總是可以得把。
卻沒想到,這些城池連一天都沒撐過去,就被接連攻破。
暫時也懶得管到底是什么情況了,現在闖賊重新出山,又攻下了兩座縣城,必然會招兵買馬,重新壯大。
所以必須要要在他們重新壯大起來之前,將其徹底絞殺,江漢平原乃是魚米之鄉,江南糧倉,人口眾多,若是讓闖賊在這里站穩腳跟,發展壯大之后,短時間內恐怕就難以剿滅了。
好在他身處宜城,有漢江水利之便,一天的籌備過后,盧象升親自率領五千天雄軍精銳,乘船順漢江而下,其余一萬多兵馬走陸路,沿著承天府,京山的路線,直撲應城。
就在高迎祥闖軍大殺四方,攻城略地,迅速發展壯大,盧象升急忙調兵遣將,對其圍剿之時,錦州戰場,也即將迎來一場大戰,或者可以說是決戰。
這一次決戰,當然不是孔有德發起的,而是皇太極主動開始的。
對于孔有德來說,現在一切求穩,只需要繼續跟皇太極對峙即可,或者等著皇太極主動進攻,自己這邊安心防守,盡可能的殺傷后金有生力量就行了。
只要這樣的局面繼續保持下去,時間拖得越久,對天策軍就越有利。
當初急吼吼的增援,主要是擔心錦州等諸城被皇太極以優勢兵力切斷聯系,然后集中主力各個擊破,他們有三個多月的時間,再加上近百門紅衣大炮,其余各型火炮數百門,雖然還是會付出慘重的參加,但攻破這些城池并不是太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