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
渾身像撕裂一般的痛,心口更是炙熱如熔巖崩裂,痛得深入骨髓,痛到不能承受,無法呼吸……
忽然之間,天翻地覆。
天空不再明媚,空氣不再清新。
無影燈下,白晃晃一片,有忙碌的人聲,有器械碰撞的聲音。
鋒利的刀尖過來,又冰又涼,割裂開她胸口的皮膚,取箭,清創,消毒,縫合,這一切的過程,都是那樣專業而又精準,她心里明白得很,也清楚的很,但那時,為什么突然之間,沒有了痛感?
麻木地承受著,忽然有絲醒悟——
這里,絕不是在那個大漢天朝!
難道,她真的又……
心中一急,又陷入昏迷之中。
“醫生,她怎么樣了?”很久之后,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
“手術很成功,只是……”抬起眼,看了看眼前英俊不凡的男子,這個男人有些面熟,好像在哪本雜志上見過,是新出的明星吧:“這一支箭,穿透了她的胸膛,幸好,避開了心臟的位置,撿回了一條命。但是,即使以后徹底好了,都難免會留下一個傷疤,就算是做美容手術,都沒有辦法恢復到以前的樣子。朕可惜,這么漂亮的女孩子……”真奇怪,居然是箭傷,那身衣服,也是說不出的怪異。真不知這個女孩子是從哪里來的,怎么會傷得這樣奇怪!
“能活命就不錯了,謝謝你,醫生。”話是如此,為什么心里會覺得歉疚?她與自己非親非故,不過是在路上好心救下的一個陌生人而已,還給他惹來一身麻煩,不僅耽誤一整日在警局錄口供,做筆錄,審來問去,還被那些八卦記者拍了不少照片,估計最近幾天本地各大報刊都將在頭版登出他抱著那個滿身是血的女孩,沖進醫院的情景!
標題會怎么寫?厲氏集團總經理新歡在懷,拋棄舊愛?
舊愛?一想到這個詞,眼神瞬間黯淡,心里一痛。
“我什么時候能去看她?”正要走出,忽然又轉頭回來,這問話便是脫口而出,也有一絲不解,這個女孩又不是他弄傷的,為什么就是不忍心扔下她,一想到那個鮮血淋漓的傷口,那支深深插進她胸口的長箭,竟是說不出的擔憂。
醫生笑了笑:“不要著急,再過幾天,過了危險期,轉入普通病房之后,就可以來看她了!”
“好,到時候請給我打電話。”男子點了點頭,疾步離開。
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匆匆乘電梯下了醫院大樓,走出大廳,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門口。
“厲總。”司機立在車邊,為他打開車門。
男子嗯了一聲,弓身進入后座,吩咐道:“去療養院。”
就在轎車開動的剎那,不遠處,一名俊美得不可思議的黑衣男子,正站在醫院門口,望著車內的人影,若有所思。
仿佛足足沉睡了有一個世界那么久遠,慕容襄終于張開了眼。
“老天,這是……”眼前的景象,讓她想喊,想叫,但是那沙啞的嗓音,卻是發不出聲來,虛弱的身體,也不允許她有更大的動作。
淡綠的房間,雪白的床單,明亮的燈光——不是她看習慣了油燈燭火,而是二十一世紀家家戶戶都普遍存在的日光燈!
手背上,微微的脹痛,大瓶大瓶的液體,通過細長的管子,從高處,一滴一滴流進她的身體里。
閉上眼,絲毫感覺不到開心,只覺得有絲嘲諷,有絲可笑,有絲茫然。
自己居然又回到了現代!
在經歷了那么多人和事之后,她,居然回到了現代!
看過的小說里面,關于穿越的故事,那些女主們,都是安安心心留在古代,即使有一心回去的,也是歷盡千辛萬苦,借助神靈器具,才能夠重回現代。
而她,竟然不費吹灰之力,就,莫名其妙回來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起中箭墜崖的瞬間,半空之中,看到那連哥哥一前一后的身影,一個青衫,一個白衣。
莫若塵和風御庭,他們兩個,也跟著跳了下來。
耳邊是蕭蕭風聲,身上是衣袂飄起,下墜的速度那么快,劇烈的痛感襲來,意識漸漸模糊,依稀看見他們的手,齊齊伸向自己,但是,她已經沒有辦法抓住。
“等我回來……”在陷入黑暗的一剎那,破碎的聲音飄散在風中。
回去?說的容易,那去路,卻是在何方?
不由自主,一滴珠淚,從眼角生生滑落。
“小姐,你醒了?”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在一旁驚喜喊出。
睜眼一看,面前時一名年輕女子,穿著藕色職業服,面容干凈而樸素。
一見她望向自己,那女子微微一笑,自我介紹道:“我姓王,王茹,是厲先生為你請的特護,你叫我王姐就行了。”
厲先生?
慕容襄有絲疑惑,眨了眨眼,也不作聲。
倒是那王茹,伸手過去,按下床前的按鈕,叫來了醫生,給他仔細檢查,自己退去一邊,掏出電話,撥號出去:“喂,厲先生嗎?小姐醒了……”
“請問,我昏迷了多久?這里是哪一座城市?哪一年?”眼見那醫生檢查完畢,收拾了儀器離開,趕緊朝王茹問道。
王茹睜大了眼,有些詫異于她的低沉男生,楞了半天,才答道:“你在醫院已經有五天了……”接著,又說了一個城市名,以及一個日期。
慕容襄頓時呆住,她居然又回到了前世的那座城市,時間,剛好在一年又三個多月之后。
那么,那位厲先生,會是誰呢?會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馬?
身上很累,也很痛,麻藥過去,知覺也是漸漸回來。
管他是誰,如今她只想好好休息,再做打算。
朝王茹淡然一笑,低聲說道:“謝謝你,我想先睡一下。”
不待她答應,便是閉上雙眼,又沉沉睡去。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面前是一張沉思的男性面孔。
曾經熟悉的眉眼,乍然一見,還是有些驚愕,來不及掩飾,已經脫口而出:“厲楊……”
“你認識我?”厲楊挑眉,這女孩,怎么是男聲?
果然是他,說話的語氣與神態,一如從前。
“不認識。”縱然內心巨震,那在異世養成的沉穩性格,還是讓她隨即冷靜下來,話音驟然變冷:“你的名字,我剛才聽別人說的。”
“是么?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為什么會受傷?”進來之前,就去了解過她的情況,醫生專門叮囑過,說她身體還很虛弱,需要靜養,不能太過勞累。
但是自己一看到那略帶厭惡的神色,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是莫名煩躁,一個勁想去結交,去探求,去改變——自己是她的救命恩人,為什么她看自己的眼神寒冷如冰,不屑一顧?那神態,竟是像極了當年菲爾與自己第一次見面,一聽說自己是富家子弟,那立即流露出來的神情!
“我不記得了。”閉上眼,不再理他,平靜的面容之下,掩蓋的,是內心的波瀾起伏,是哥哥送自己回來的嗎?可是為什么,要將她送來這個人的身邊?
“失憶癥?”厲楊有絲好笑,瞥了她一眼,站起身來,扔下一句:“我明天再來看你!”說完,便是大踏步走了出去。
碰到前來查房的醫生,迎了上去:“請轉告院方,給她做最全面最精細的檢查,用最好的藥,一切費用我來支付……”
夜幕降臨。
病房內,四處靜悄悄的,床上的女孩,睡得極不安穩。
夢到了戰火硝煙,夢到了刀光劍影,暗紅的血色,漫天飛旋,不斷起舞籠罩在她的周圍,久久不散。
一張俊朗清逸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劍眉緊蹙,眸中盡是傷楚與苦澀,那嗓音,清朗不再,灑脫不再,而是滿含痛苦地吼叫著:“襄兒!回來!回來!快回來……”
不,她不要回去,不要再回到那個悲痛欲絕的世界!
“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大叫一聲,猛然睜眼。
眼前的情景,讓她立即呆滯。
一只手,停在她的胸口上方,散發著清淡的光芒,一點一點灑落星輝。
星星點點的波光,緩緩滲進她的傷口之中,不知不覺,痛楚漸漸減輕,取而代之的,是無法言喻的舒適與清爽。
眼前的男子,垂著頭,專心致志為她療傷,以她平躺的角度,只能隱約看到那烏黑的頭發,低垂的眉眼,以及那周身散發的耀目光芒。
為什么心跳得那樣快?已經快要蹦出胸膛!
眼前這個男子,就算看不清楚相貌,但是那熟悉的感覺,那種血濃于水的親情,縱然時光流逝,縱然容顏易逝,也絕不會忘記半分!
是他,韓銘宇,她的死神哥哥!
“哥哥?“滿懷激動,嗚咽出聲。
男子聞言抬頭,朝她一笑,那笑容絢爛奪目,光彩照人:“是我……”
“是你,真的是你!哥哥!我等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這一天,終于還是來了!“眼淚,終于奪眶而出,像大海一般洶涌澎湃。
“傻丫頭!“韓銘宇收回那掌心的光芒,拔去所有插在她身上的管子,將她緊緊按在自己懷中。
“哥哥,我好想你!我好像你!”她抽泣著,一個勁的哭,這么多日來,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痛,在這一瞬間,完完整整宣泄出來:“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哥哥!我辜負你的期望,我在那里,過得那么失敗,總是傷害到別人,還害死了君毅……”
“哥哥,你知道嗎?我對他,那么愧疚,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死,至少,他會過得更快樂!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哭吧,好好哭吧,不要什么都憋在心里,哭出來,都哭出來!我的傻丫頭,你承受了太多……”撫摸著她柔長的頭發,低低嘆息:“那風御庭說得對,從來都不是你的錯,冷君毅的死,是命中注定,不論有沒有你,他注定是要戰死疆場!這是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的歷史,你不需要自責!”
注定——戰死疆場?
那么,即使現在她見到了各個,冷君毅,都沒有辦法活過來了嗎?
君毅,他是朕的死了,永遠都不會再醒來了!
……
終于接受了這一事實,一時之間,淚流滿面。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人死不能復生,你可以選擇懷念,可以選擇追憶,也可以選擇傷心欲絕,一蹶不振,但是,你覺得,他在天上,愿意看到一個怎樣的你呢?”韓銘宇看著默默流淚的她,低低勸慰:“不要難過,你一直都是那么善良,那么堅強的女孩子,你在那個朝代的生活,在那里的作為,我在天上,都看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我心里,一直以你為榮,以你為傲!”
有一句話,并不準備告訴她,那就是,她與這個逝去的男子,在數次輪回之后,仍會有一次重逢,一回交集,一段姻緣,希望到那時,他們之間,不再是知己之意,而是刻骨銘心的愛……
“哥哥,我好恨我自己!我好難過!真的好難過……”倚在韓銘宇懷里,痛苦失聲:“你不要再離開我了,好不好?我們不要再分開了,不再分開了……”
韓銘宇輕柔拍著她的肩,語氣堅定:“好,我們不分開,我會陪著你,一直陪著你……”一直陪著她,直到——自己不得不離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