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殷藍衣很聰明啊,看起來不好控制。
跟聰明人說話,也不用拐彎抹角。
慕容襄揮開他手中的匕首,盯著那碧綠的眼眸,正色說道:“我可不需要你以死來表忠心,你是哥哥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你記住,這個私人交情,是過硬的,沒得說的!”
“想必你聽過明月公子這個名號,我現在初初涉入江湖,將來可能還有很多大事要做,如果能夠得到別離宮的支持,那是再好不過;而別離宮的存在和發展,也需要有一個堅強的后臺,我與朝廷關系復雜,不說你也應該明白。”
“所以,于公于私,我們的合作,那是勢在必行,誰也阻擋不了的!不知宮主意下如何?”
殷藍衣眼眸中光芒閃動:“好,我都答應你,你要什么,只管吩咐便是,我定當傾盡一切為你取來!但是,”他微微帶笑說道:“在月神面前,我不是什么宮主,我只是殷藍衣。月神往后叫我藍衣便是。”
“好吧,藍衣。”
呵呵,哥哥,這就是他給她培養的人,這就是被人奉為神明的感覺,忠貞不二,毫無異心,她怎么還是感覺怪怪的,絲毫沒有跟若塵在一起的輕松自在,就連阮慎言都比不上!
仿佛埋了一顆定時炸彈在身邊,竟生出一種自掘墳墓的感覺……
慕容襄甩了甩頭,揮去腦中的怪異想法,又自說道:“我想在這別離宮小住幾日,調養下身子,你要給我準備一間安靜的屋子,注意對外封鎖一切關于我的消息,別再讓人找到這里來!”本來想讓他假傳消息出去,說自己已遭人毒手,尸骨無存,然后隱在暗處看看,到底是誰人歡喜誰人愁,借機查出幕后主使。但是,真是這樣的話,其他人還好,她最怕的是傳到慕容世家,那疼惜自己的祖母和爹娘,該是如何擔心落淚!只好作罷。
殷藍衣欣然應允:“這個不成問題,你就住這間屋子……”見她瞪著他,笑了笑,又說道:“我另有房間住的,不用擔心!”
慕容襄點點頭:“那就多謝了!”管他呢,這間屋子雙寬敞又大氣,還連有一個那么舒適的浴池,既然他主動提出來讓給她,那她也就不客氣了。
“還有,我女扮男裝之事,須嚴守秘密,切勿再讓他人知曉!”
“那是自然。”
一切交代妥當,慕容襄也累了,打了哈欠說道:“好吧,我休息一下,你先出去吧。等下叫人把我馬車上的衣物服飾送過來。”說著,朝那軟軟的大床走去。
殷藍衣見她拉了薄被倒床便睡,對自己并無防備,心中很是歡喜,躊躇半晌,才將房門輕輕的帶上,悄然離去。
慕容襄仍著男子的裝束,在這別離宮中一住便是半月有余,殷藍衣早已向宮中眾人宣布,慕容襄是尊貴客人,享有與宮主平等的地位與權力,是以她在宮中的生活十分自在,隨意行走游玩,就連宮中禁地,也不例外。
說起這禁地,其實也就是類似于藏經閣一類的地方,當年死神哥哥來到這里,幫助別離宮搜尋到許多奇書異經,對于別離宮后來能成為江湖上一等一的門派,確實是起到莫大的作用。
慕容襄沒有半點武功,對于武學秘籍并不在意,只是有些好奇那個雪舞九天的功夫,非要拉著殷藍衣給她當場示范不可。
殷藍衣當然不會拒絕,鑒于此是不傳之秘,屏退了旁人,只叫了燕無痕準備了些清水,自己朝一處空地當中一站,讓燕無痕將水緩緩撒出,雙手一伸,將空中的水霧盡數揉于掌中,再往外一翻,點點彈出,便是片片飛雪飄落,遂成雪舞九天。
“雪舞九天,這個名字真好!”慕容襄奔過來:“但是你明明用的是清水,最后怎么會有毒呢?”
殷藍衣還沒回答,旁邊的燕無痕就哼了一聲,說道:“水無毒,雪亦無毒。說雪花有毒,那是無知之人自以為是!”
見她甚是不解,殷藍衣解釋道:“月神,你不懂武功,自然不會明白。這個功夫只是取了個巧,以漫天雪花來迷惑敵人,我不過是以雪花作暗器,打在敵人要害穴位之上,雪融為水,但寒氣已生生侵入,可傷人命……但是這個功夫,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是討不到半點好的!”
原來如此,并非他身懷異術,不過是內力高強而已。
慕容襄嘻嘻笑道:“真正的高手,不知世上哪些人可以算得上?請教下兩位,那云山的劍絕先生吳仁清,是不是真正的高手呢?”
殷藍衣吃了一驚:“月神不是江湖中人,如何識得劍絕先生的名號?劍絕先生劍法天下第一,一身武藝出神入化,他老人家的聲名地位,便是和那行千年屹立的云山一般!”
“我的朋友便是在他門下學藝,我當然知道。”原來若塵的師父這么厲害啊,她心底生出莫大的驕傲。
“聽說劍絕先生性格乖張,行事怪僻,從不收徒,倒是沒聽說過他有徒弟呢!”燕無痕有些不信。
“有就是有,我騙你作甚!”慕容襄瞪他一眼,自顧自的走開,到那療傷室查看其他人的恢復情況去了。
殷藍衣摸著下巴,好笑道:“無痕,你們兩個一見面,總是有些針鋒相對。月神是女孩子,你怎么不讓著她?”
“我怎么沒讓著她,每次都是她主動與我為難的!”燕無痕冷哼一聲,指著慕容襄遠去的背影:“你看她一副男子裝扮,平板身材,說話也不含蓄,哪里有半點女孩子的樣子?哼,一個黃毛丫頭,要不是那張臉確實是人間絕色……”說到這里,話音漸消,他到底在氣什么?氣她對他人無異,卻總是針對他為難他?氣她長了一張絕色容顏,勾人魂魄,卻毫不自知?氣她破了他的天魔笛音,反倒弄得他時時心魔孳生……
殷藍衣看他一眼,淡淡說道:“月神是我的。”
“我知道。”先機已失,怎怪他人?
殷藍衣不再言語,朝著慕容襄消失的方向,追了上去。
只剩下燕無痕一個人立在原地,怔怔出神。
療傷室里,仍是躺了一屋子的人。
“他們什么時候才能醒來?”慕容襄問著,有些不耐。
“還要等幾日吧。”殷藍衣很是無奈,他為了救他們,最近數日都已經耗費了三成內力了,若是讓他們完全恢復,自己恐怕真如無痕所說的要當個三五年的廢人!這個話,卻怎么好給月神說呢?
“這么久啊?”慕容襄想到他就是那罪魁禍首,又忍不住恨他一眼。
殷藍衣一陣苦笑:“對不起,我會加快療治進程的。”
正說著,門口有人稟報:“宮主,我們在谷外抬回兩人,一死一傷,請宮主定奪!”
“是什么人?”殷藍衣看著慕容襄,隨意一問,頭也沒抬。
“看那衣著服飾,應是銀涼國的軍士……”
慕容襄哦了一聲,隨即想到這別離宮已是大漢與銀涼國的邊境地帶,難道宮外有戰事不成?但是沒聽說大漢與銀涼國在交戰啊?上回在九峰山下聽冷君毅說過,最近幾年大漢邊境一直平安無虞,還說到換防不是嗎?
殷藍衣看出她的疑惑,解釋道:“月神有所不知,我別離宮是人分布較廣,在蒙傲、銀涼和流夷等鄰國都安插有暗探,據探子來報,銀涼國庫空虛,早已民不聊生,怨聲載道,時有內亂,那相鄰的蒙傲國一直凱覦在心,最近聽說已經攻占了銀涼幾座城鎮了!”
什么?慕容襄皺起眉頭,蒙傲一直野心勃勃,但大漢與流夷地大物博,實力都不容小視,只銀涼一國,國力稍弱,幸好與大漢一直交好,那蒙傲也不便動作。這回,卻突然與銀涼為敵,怎么回事?
唇亡齒寒,戰火燒到了大漢邊境,那軒轅皇帝怎會置之不理?蒙傲與大漢雖也相鄰,但其間隔著重重高山,銀涼地勢低平,則是蒙傲通向大漢的一條捷徑,若是銀涼亡國,那大漢的處暗也是相當的危險……
“藍衣,我想去看看。”她立了起來。
“來人,帶路!我與慕容公子一起去瞧瞧!”
慕容襄隨殷藍衣來到宮門不遠處的一處廂房,但見燕無痕已站在里面,看見他們到來,點頭示意。
地上一具尸體已用白布蓋住,可能是剛死不久,尚未發出異樣氣味,饒是如此,慕容襄還是被那身下的點點血跡驚得一陣作嘔。
殷藍衣趕緊將她扶住:“若是檢查完畢,就將這尸體趕緊處理掉,把場地打掃干凈,不留痕跡!”
“是!”有人將尸體抬了出去。
“死者是羽箭傷了要害,失血過多而死。”燕無痕看了看床上的那人,說道:“另一人是輕傷,各處掛了彩,但性命無憂。我已經上了點藥,你看看,要怎么處置?”
“把他先弄醒吧,有些話,月神想當面問問他!”
燕無痕看了慕容襄一眼,走過去,扣住那人下巴,將其雙唇掰開,喂進一顆藥丸,然后在后頸穴位重重按下。
那人啊的一聲,手臂一抬,醒轉過來。
“你們是誰?”他呆了半晌,看著眼前的絕色少年,碧眼男子和邪魅書生,天啊,自己不是在戰場上突圍嗎?這又是來了哪里?是西方極樂世界嗎?
“我們是救你之人。”慕容襄湊近他,這男子年齡不大,只十七八歲,臉上有些血污,尚看不清楚容貌,只依稀覺得五官倒是周正細致。
男子垂下頭,看著自己的胸前,有些扭捏,傻傻的說道:“我、我是銀涼國一名小兵,正跟著將軍突圍,誰知中了敵軍埋伏,與隊伍走散了……”停滯一下,他又抬起頭來,雙手揮舞,欲要行禮:“多謝幾位恩人相救!”
慕容襄上前將他的手按住:“你身上有傷,先好好養著,不要多禮了!”
男子依言躺下,感激的望著她,眼中充滿了對生命的希冀。
出了屋子,慕容襄一聲不吭走在前面,殷藍衣與燕無痕對視一眼,跟了上去。
“月神可有心事?”殷藍衣在身后說道。
慕容襄聞言轉身一笑:“沒什么啊,我只是在想,那人對于他自己的身份,為什么要撒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