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御庭的歸來,除了帶回一雙安然無恙的眼眸,也給她帶回一件小小的禮物,那就是呂征千辛萬苦,費盡心思,終于煉制成功一顆完整的斷情丹。
接過他交到手里的藥瓶,喜出望外的同時,心底也是暗暗思量,此是非常時期,這個丹藥的到來,卻是冥冥之中飽含天意,怕是要派上用場了?
天知道,她有多么不想用到它,不管用在何處。
他的另一句話,卻是讓她內心狂震不已——“我在云山,還見到了一個人,那個別離宮主,殷藍衣……”
藍衣,終于有了他的消息——
原來,當初他內力未復,便急急忙忙來京城尋找自己,本是正該休養生息的身軀,卻被自己派去保護兩位殿下,甚至是與人動手,那直接的后果,便是立時經脈倒轉,頓成廢人。
怪不得,那日宮變之后,自己便是再也沒見過他與燕無痕。
還道是他宮中事務繁忙,先行離去,也就不再多想。
沒想到,三年來,他竟是一直默默待在別離宮,深居不出,獨自療傷,直到大半年前,才由燕無痕帶著,上了云山,向醫絕先生呂征求診。
“何苦如此……”低下頭,幽幽嘆息著,那般心高氣傲的男子,要低下身段去求醫,真是難為他,說起來,這罪魁禍首,卻是自己啊!
“放心,他已經大好了,別離宮的事務,也是不曾放下……”這別離宮的勢力,最近幾年,倒是慢慢恢復到當初的鼎盛了,這個殷藍衣的實力,卻是不容小覷,好在,因為她的緣故,是友非敵。
朝那一臉愧疚的少年瞥了一眼,暗自喟嘆,這個襄兒,真是招惹了太多的優秀男子!
嘆息之余,便是慶幸自己終是那最幸運的一個。
一連幾日,府中都甚是冷清。
慕容襄在安心休養的同時,也是微微有些詫異。
若放到平時,自己稍微有個小病小痛的,一旦向吏部告假,不出半日,軒轅霽云不說是親自來,至少也會派人前來探視,問長問短,附帶送上一大堆禮物補品。
這回一連幾日不曾上朝,卻不見人影訊息前來,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老是往那大門口望什么?當真盼著人家上門來么?”風御庭望著那眼神不定的少年,鳳眸晶亮,唇邊是一抹清淡的笑意。
這個男子,真是越來越成熟迷人了。
慕容襄呆呆看著他的俊臉,半響,才吶吶道:“你胡說什么,我何曾盼著誰來,不過是有些奇怪而已……”
日子過得太平靜了,卻真是不適應了。
直覺應該不是這樣安寧悠閑啊,難道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我所提之事,你考慮得如何了?”面色如常,不經意的詢問,只手指的輕顫,透露了心底的點點在意,經過這一回,對她,是再也不會放開一絲一毫了。
只是,這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絕對不會輕松。
尤其,想到她所中的媚藥,究竟,是誰從中作梗?
這皇城之中,光鮮亮麗的背后,卻是隱藏著勾心斗角,危機重重!
“好多事情,都沒有解決,你叫我如何能安心離去?”苦笑著,不置可否,當初游歷天下,闖蕩江湖的歲月,仍是歷歷在目,回味無窮,以后,若是有了他的陪伴,肯定是精彩絕倫了。
但是,一想到這紛繁塵世,與自己剪不斷扯不開的絲絲縷縷的聯系,便是心中郁悶,說起來輕松,真要放手,卻實在不易。
“你的本事,我還不清楚嗎?關鍵是你自己想不想去做……”她在猶豫,在遲疑,在想著破釜沉舟的結果,自己只是不說而已,真當他不知道嗎?
這安穩日子,還能過多久呢?
不論如何,這一回,再是刀山火海,他們兩人,總是可以一起面對了。
目光下移,卻是盯著她的小腹,眸色加深:“再過幾月,這里就應該有變化了吧,難不成,你要帶著我的麟兒去上朝署事?”
變化?麟兒?
怔了好一會,總是看懂他意味深長的目光,朝他呸一口,嗔道:“壞人,又在胡思亂想了,你以為你是神啊,說有就有……”
“歇息這幾日,應該無妨了吧?沒有的話,那今晚我們繼續努力,好不好……”俊目發光,滿是期待神色,湊到她耳邊,低低說道:“誰叫你那么醉人,把我的魂兒都勾走了,一想起那兩日做神仙的時候,我真是……”
“風御庭,你再敢亂說!”小臉之上的紅暈,已經賽過天邊的晚霞,氣急敗壞叫著,手中的卷本隨手甩了過去。
“哎喲,你謀殺親夫啊,如此兇悍,看以后誰還敢娶你!除了我,怕是沒人敢要了!”
風御庭雙手抱著頭,四處逃竄,卻是不忘轉過頭來調侃幾句,一番言語,惹出少年更多的怒意,一路追來,手下更是毫不留情。
兩人在小院之中,嬉笑打鬧著,自是歡欣異常。
青衣男子立在長廊處,遠遠看著這邊的情景,不覺生出一絲苦澀的笑意。
又是艷羨,又是滿足,嘆了口氣,轉身欲走。
“若塵……”沒行出幾步,那常年不變的青色衣衫,落寞的身影,卻是被少年一眼發現,撇下身邊的男子,大步奔了過來。
“公子。”停住腳步,垂手靜立。
“那個……謝謝你……”那么沖動地叫住他,在看到那沉靜不驚的面容之后,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低下頭,看著那垂于身側的大手,卻是心中一動,伸手便去拉到面前,那手腕內側猙獰的傷痕,令得他頓時呆滯,張口結舌:“那日,我到底,喝下多少你的血……”、
“沒多少。”
“對不起……”淚珠一顆一顆,落在那手腕的疤痕之上,
“公子別哭,若塵會心疼……”想伸手去拭她臉上的淚痕,抬了抬,終于還是放下:“不要說對不起,能夠留在公子的身邊,若塵已經太幸運了……”何況,那個刻骨銘心的深吻,那一段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親密,他會深深埋進心底,今生今世,已是足矣!
“以后,別躲著我,好不好……”想到他最近幾日的不見蹤影,卻是渾身都不帶勁。
“是我不好,以后不會了。”余光瞟到不遠處一臉關切的白衣男子,淡淡一笑:“只要風公子不介意,若塵這輩子都會跟著公子……”追隨已成習慣,便是再也不想改變,也不愿改變了,至少,讓他陪著他們,度過這一段荊棘重重的歲月吧。
“若塵……”緊緊抓住他的大手,心底是無窮無盡的感動。
“你們兩個,等下再來抱頭痛哭,先過來看看這個……”風御庭的聲音,適時響起,打斷了正在敘話的兩人。
望過去,正好看到一人急急離去的背影,那身形,之前從未見過,十分陌生。
再看向那緩緩走來的男子,卻是神情凝重,薄唇緊抿。
能讓他蹙眉不展的人和事,真是少之又少,難道出了什么大事嗎?
驚愕間。拉了莫若塵,大步奔了過去。
“御庭,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那人是誰?”
“我這些年來,在各處也安排了一些人手,養了一批死士……”風御庭看了看她,將手中的物事遞了過去:“你自己看看吧。”
這是一團揉得皺巴巴的布條,灰白的顏色,很是粗糙污濁,展開,隱約有些血腥味,那上面歪歪扭扭兩個血紅的字,很是猙獰奪目——救命!
“哪里來的?”抬眼望他,心中有隱隱的懷疑。
“大牢之中,有人拼了性命送出來的……”
大牢?冷霜凝?
難怪有些眼熟,這布條,便是那囚衣的一角啊!
睜大了眼,卻見他微微點頭,一時間,胸口劇痛。
霽云,她一直不曾動作,究其原因,便是相信他的話,他說答應自己,會饒了冷霜凝的性命,她從來就沒有懷疑過,也一直傻傻等待著,等著他兌現他的承諾。
難道,這滿腹的信任,卻只是一句謊言嗎?
對于那名深陷囹圄的柔弱王妃,他也是忍不住要動手嗎?
霽云,那昔日溫潤如水的少年殿下,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不,我不相信,霽云他會變成這樣!他明明答應過我,要饒她不死……”輕輕搖著頭,面色是那般痛苦:“我不能相信,不能……”
“如果只是一名王妃,倒也罷了,但是她恰恰是懷了軒轅坤曄的骨肉……”風御庭滿是心疼得看著她,終于還是說了出來:“就算愿意放過她,也不可能饒過那孩子,軒轅康,便是最好的事例……”
是,軒轅霽云膝下無子,按照大漢律法,皇帝在位時一直無子,百年之后,這皇位改由王爺之子取而代之,所以,那個孩子,又怎么保得住!
都怪他,這回進宮,不但不曾尋得機會進言,反倒是險些把自己賠了進去,一無所獲……
等等,軒轅康,他說到軒轅康時,那語氣,卻是不對。
記得當日在城外驛館,自己提到軒轅康時,霽云的臉色也是十分怪異……
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嗎?
抓住那只大手,嚴肅問道:“軒轅康,他出了什么事?”
風御庭挑了挑眉,有些詫異于她的神情,忽然想起她這三年來的遠離,沉吟著,終于據實相告:“軒轅康,兩年前,在流放尚古塔的途中,死于非命……”
死于非命?
呵呵,這就是帝王的承諾,在當年汝陽王逼宮造反,計劃失敗之時,當著眾人臣子的面,親口許下的承諾。
君無戲言……
這句話,多么可笑。
皇帝,那高高在上的人物,卻是世界上最不能信任之人。
“御庭,我想劫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