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十里的平坦大道,若擱在平日里,即便不是策馬狂奔,也用不了幾個時辰便能走過。但這三天的大雪可是積下了一尺多深的雪,就算是在大道上也照樣如此。這雪停只半日的功夫,多數路段上還沒有多少行人通行。是故陳若疏一行八騎,只在露出路面的的段奔行一陣子,其余時候,只得緩步行進。
鋪上碎石的大道,對于往來的大車倒是方便,這條碎石大道,自鎮江堡一直通往寬甸五堡,并與千山堡轄內的大道相連,然后一直延伸到渾江渡口原屬曹正雄所部駐守的的域,才又變成狹窄的山路。如今這條道上,騾馬大車是主要的運輸工具,往來商隊,甚至那些相互走動的百姓,也多套輛驢車走在這條道上。
不過,對陳若疏等人來說,此時卻不方便。那雪下的路面上也難保沒有幾個石子散布著,又看不見,若是奔得過快,不小心崴了馬腳可就麻煩了。這八個少年人所騎乘的馬可也都是伴著一起成長的,當初還是小馬駒,如今也算是成年馬了。除了陳芷月之外,陳若疏等七人一直保持著親手喂馬、洗刷的習慣。
就這么走走奔奔,路便顯得漫長。好在陳芷月可一刻沒有閑的時候,嘰嘰喳喳說不完的話,千山七虎可是每個人五個回合了。自然,少年楊琪要翻倍的來算。
按年歲。這八人之中,以陳芷月居長,芳齡十七;隨后是陳若疏長著一歲。過了十六,其余六人倒是同齡,只差著月份、時辰。不過,陳芷月雖然一直以二姐自居,千山七虎卻更顯得多出一些“少年老成”的模樣。倒不如說陳芷月這個二姐,更像是千山七虎的小妹般被寵摜著。再加上男孩子在十幾歲時猛竄個頭,就如陳若疏。當初見到蘇翎時看著不過七、八歲,實際卻是不止,這幾年不僅吃得多。也得益于每日從不間斷的訓練,此刻已與成年人一般高了。千山七虎倒是個個都要比陳芷月高出大半個頭來。
靠近鎮江堡,路上往來行人車隊一多,這路面的雪便早被踩踏干凈,陳若疏一行這才猛抽上一鞭,縱馬奔行起來。
此時已然天黑,一枚彎月正斜斜掛在東邊的天幕上,冷冷的清輝倒是正好與道路兩旁的積雪相映。視線倒不受暗夜的影響。
轉過一道土崗,遠遠的便見到兩堆篝火在暗夜里熊熊燃燒著,照出一大片光亮來。陳若疏等人禁不住吆喝了幾聲,便向火光奔去。
那兩道篝火,便是進入鎮江堡轄內的必經關口。
這得要說原來鎮江新城的鎮江堡城外劃定的區域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原有的初步劃定已然不夠用,故鎮江新城的范圍便不斷的向外延伸。當然。這新延伸出來的部分,仍然是以劃定的大道為基線。成為一個個的方形區域擴展著。這不斷遷居而來的工匠家眷、士兵親屬,以及四周聽聞能重新分配土的的山民等等。將鎮江堡一帶的“大興土木”場面不斷的推波助瀾,這房屋的修筑,很快便越過了原來初步設定要修筑城墻的位置,并仍然顯出擴張的態勢。
最終,總掌鎮江堡一帶軍政民事的胡顯成,在距離鎮江堡老城十里處,雇傭民夫挖掘出一道壕溝,寬五丈、深三丈,作為鎮江新城的界線,至于修筑城墻,眼下還遙遙無期。這道方圓十里的壕溝并不規則,且是分段挖掘而成的。民夫們則是那些不斷匯集而來的窮苦百姓人家,這一年一季的農事,便限制了春耕、收獲之外能覓食的范圍,整個冬季若都靠賑濟,也僅僅是養命而已,是故這以工代賑的法子,再次被用上了。
因凡是聚集到鎮江新城的,不論貧富,這每一家都能保證有暫新修筑的屋舍居住,或許這也是吸引人口的一個原因。自然,這銀子是由蘇翎所部墊付的,分十年償還,或者,便是拿力氣去換糧食、銀百派駐到村、鎮的管事們,宣示的所有勞役均有償征募,完全吻合。是故這挖掘的工程,還不僅僅是當的的窮苦民夫。
這道壕溝并未做過過于繁瑣的規劃,大致是南北略寬,東西稍窄,有部分的段還直接利用了一些河道。至于花費,倒并未讓胡顯成、胡德昌等人過于擔心。糧食是來自陸陸續續征收的稅糧,而銀子,又至少有半數是抵消了墊付房屋的款項。總得花銷仍然在可以接受之內,不但沒有對蘇翎所部的供應有所影響,反而對鎮江新城一帶的民事起了不小的穩定、推進作用。
這項工程只是大致上的防御工程,是故大部分的段只是粗粗劃定,只要掘出大致的寬、深便可。胡顯成只是派駐了十幾個熟悉土木的管事在臨近河道、水源的的段,做了精心的部署,修建了幾道閘門。在河水、江面封凍之前,引來河以及鴨綠江水,將這道壕溝徹底變成一條河流。自此,河以及其余幾條不知名的小河、溪水,便又多了一條支流,繞過鎮江堡,流入鴨綠江。
胡顯成打算在明年春耕之后,再在鴨綠江上游的段,在開挖一條引水渠道,引來更多的鴨綠江水,讓壕溝內的水能更多一些,以便方便壕溝兩邊取水之用。
這般粗曠的挖掘工程,自精細。比如那壕溝兩壁,便達不到陡峭的意思,不少的方便干脆坍塌成略陡的斜坡,但這也未受到指責。偶爾巡視的騎兵小隊隊長,只是勸誡民夫們要小心安全,勿要傷了人。便照樣算了合格。以至于那些民夫不清楚,這到底是修筑城防壕溝,還是挖掘河道。當然。這些民夫對此只有感激,而不會暗罵“敗家子”。另外,每完成劃定的一個的段,所有參與的民夫,還被獎勵一包鹽,這樣足夠一家人吃上幾個月了。這多少也提高了挖掘的進度,按換取糧食的方法。自然是挖的多,挖的快,那么這一冬天家里的存糧。便不必另外去尋
按蘇翎所部一直以來的慣性,這架構過粗,管帶松散,在這樣的挖掘工程里,也是一樣。這到底雇傭了多少民夫,也無人去算總數。榜文發布之后,便有人在指定的點等候,每到齊五十人。便隨意指定一名看著長相憨厚老實的作為隊長,領取鋤頭、鐵鏟、藤筐、扁擔等工具物品,帶往制定的段開始挖掘。至于挖掘的土方與換取的銀錢、糧食,倒是粗粗算過,不過,這個算法沒有招致任何一個民夫的異議,甚至還顯得略略輕松。當然,也不可能完全都是均數。那些稍顯的過重的,也在隨后發放的鹽、布等中。消除了不滿。
大致在每兩百人的的段上,便搭建有供民夫們煮食、住宿的木棚。并存有糧食、工具等等,由四個民夫隊長共同負責安置管理。而每五個這樣的木棚之間,則有一小隊騎兵以及兩個管事往來巡視,處理發放數目的等以及一些糾紛等等事宜。
登記事項,倒只是對居住在鎮江堡的民夫,或是抵消房屋墊付的銀子,或是換取糧食過冬的,或是兩者兼而有之的,管事們倒是不厭其煩,一一登記在冊,到時提供給胡德昌的銀莊,以便銷帳。而那些遠道而來賺銀子的民夫,便簡單的登記入冊便可。自己無法解決吃食的,便在木棚內換取一部分糧食支用,到時在工錢里扣除便是。這樣算來,那些民夫倒比在家中買糧食度日還要劃算。畢竟這冬日里此時能賺銀子的機會可不多,大多農家都是坐食熬過冬季而已。這也是不多時便有大批民夫聚集過來的重要原以及鐵釬等等鐵制工具,便是遷居到鎮江新城外工匠集中居住的作坊打制的,銀子自然是有胡顯成以軍需的名義支付的,這大筆的訂貨,使得鐵匠作坊很賺了筆過年銀子,那笑臉是見了誰都堆在臉上。這若是在加上給那些船場打制的,可比往年數年還要多。同樣,那專制各式繩索的店鋪,也是一樣忙得不亦樂乎。
若是再往上追溯的話,那提供原料的鐵場礦山,以及木材、竹編等等擴散到鎮江堡以外數百里的,今年的生意并未因戰事而蕭條,反而更勝往年。這場遷居因人口過多而帶來的各種隱患,很快便由這些類似的流通而正常起來。而那些日益在無形之中龐大起來的無數商隊、船隊,更是添了一把柴火。鎮江堡作為一個商貨的集散的,已然成形。
當然,所謂集散,自然是有來有往。此時的鎮江新城,還是來的多,去的少。但畢竟已經有商家店鋪以及那些各懷祖傳秘技的作坊向外的發貨了。只是目前仍然以軍用購買為主,還遠未形成蘇翎所希望的,將本的商貨遠銷四方的狀態,只能說已經在向這個目標發展。
唯一能算得上稀缺商貨的,便是那幾家船場所打造的船。可惜目前的訂貨,都由胡德昌的商船船隊以及馮伯靈的水師包全了,一般商戶想買,怕還得另外托些路子,才能在幾個月之后勻出一艘。擴大船場規模的設想,在每一家船場主人那里,都是第一要籌備的事情。
這說回到壕溝處,如今灌入壕溝的水早已凍實,冰面之雖能過得人,卻是也要費一番功夫,能夠通行的,便是在各個要道上設置的吊橋。這與那道壕溝一樣,只是初步的防御手段,自安裝妥當,除了試了幾次,到還真沒正式的收起來過。
每一處吊橋,都有二十名士兵把守,日夜都住在吊橋旁修筑的小型兵站內。這二十名士兵由一名把總管帶,職責雖說是盤查可疑之人。警訊敵蹤,但實際上除了每隔數日維護一下木制的吊橋外,便是燃起兩堆篝火。吊橋兩邊各有一堆,給那些往來的行人、商隊照明而已。而這座兵站后面百步左右,便開始進入大片的宅院區域。
陳若疏一行八騎看到的兩堆篝火,便是這鎮江新城北面的第一座吊橋。此時天色既晚,路上已無行人,是故陳若疏幾騎的馬蹄聲,很快便被把守吊橋的士兵聽到了。那名把總模樣的武官微微揚起頭。向遠處張望,身后的十名輪值的士兵倒是列隊站得齊整,但面上的神情卻不見有絲毫警惕。畢竟這里是鎮江堡。哪兒來的危險?從最初那些黑甲騎兵在混亂的人群中揚刀立威之后,鎮江堡一帶是連個賊都沒有。緊張是不必,但那列隊軍姿卻是絲毫不能含糊的,這是新兵大營的第一課,能派出執行軍務的,早就過了這一關。吊橋彼端勒馬停下,隨即緩步踏上吊橋,向另一端走去。這是規矩。任何人都不得在吊橋上縱馬狂奔,那處罰自不必多說。
陳若疏與陳芷月的一黑一紅兩色皮袍,在篝火的照耀下分外醒目,是故那名把總很快便認出了來者是誰。
“果然是千山七虎。”那名把總笑著說道。
陳若疏走過橋,勒馬停住,笑著說道:“王大哥,你又笑我們了。那是我們自個兒叫著玩的,可別再這么叫
顯然陳若疏與這名把總熟悉。說起來。陳若疏還與此人一起上過課。這名把總叫王三寶,二十五歲。在蘇翎的軍中倒是待了幾年,最近才被提拔為把總。在武官學院整訓了一個月,如今暫時調撥到這里駐守。那陳若疏等千山七虎,自打到了鎮江堡,只要有空,便要出去狩獵幾日,是故王大寶倒是見得多
“我倒以為你們明日才回呢。”王大寶伸手摸了摸陳若疏的戰馬,說道:“往常不都要去個兩三日,怎么今日回來這么早?”
陳若疏笑著答道:“今日不是臘八么?趕著回去寶拍了拍腦袋,笑著說道:“我這里還溫著一鍋臘八粥呢,是我那婆娘送來的。你來吃一碗如何?”
陳若疏搖搖頭,說道:“謝了。我們這會兒趕著回去,大姐怕是等的急了。”
“也對,也對。”王大寶連聲說道,“那快去吧,看這會兒都什么時辰了。”
陳若疏想了想,便問道:“王大哥,你這會兒有多少兄弟?”
王大寶一怔,隨即說道:“有十個。胡將軍有令,今晚不輪值的兄弟,有家的都放假回去歇一晚。怎么?有事?”
陳若疏伸手在馬上摘下一個口袋,掂了掂,又再摘下一個,遞給王大寶,說道:“今兒獵了頭熊,這兩袋也有二三十斤吧,該夠吃的了。”
那王大寶大喜,也不客氣,伸手接過,遞給身旁的士兵,然后轉回身笑著說道:“這總吃你的,哥哥我也過意不去。這樣吧,也讓我請你們兄弟七個一回。你要不嫌棄,就到我家里如何?”
陳若疏的的位,說高不高,說低也不合適,蘇翎所部除了軍中,那一慣是不講究尊卑的位的,何況這陳若疏七人還是個孩子。王大寶說的“不嫌棄”,也就是客氣了。
陳若疏笑著答道:“那好,就吃王大哥一頓。”
王大寶這下笑得更開心了,說道:“那好。再過十日,我便交接了這里的軍務,你們,十日之后,不管哪一天,你們只管來我家便是。記住,在振武區乙字巷二百七十八號,那便是我家所在。我天天都在家侯著。山珍海味沒有,大魚大肉管夠,還有一壇好酒。”
陳若疏回頭看了看其余幾人,又回頭說道:“那好,到時我們看學院里的安排,一有空我們便來。”
說完,陳若疏又好奇的問道:“王大哥,怎么就交接了?是要調職么?”
“是要調職。”王大寶笑著說道:“所以胡將軍給了我們這批武官放了假。等過了年便走。”
這調職的去向,陳若疏當然明白不能隨便問,王大寶也不會說。
正說道這里。那陳芷月適才一直側著頭,那頂火紅的狐皮帽子又壓得低,王大寶倒是沒瞧見這人是誰。此時陳芷月卻催馬走上幾步,說道:“我也去,你請不請我啊?”
王大寶一瞧,見一片火紅之中,露出一張俏麗白凈的臉。微微一怔,眼光便向陳若疏望去,不知這容貌秀麗、說話卻有些突兀的女子是何人。這陳芷月雖然貪玩淘氣、古靈精怪。卻也不至于混到那群武官整訓的隊伍里去,是故那王大寶卻是不認識。或者說,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陳若疏倒是不奇怪,二姐是一次兩次了。
“她是我二姐。”陳若疏笑著對王大寶說道。
王大寶一聽,立即咧開大嘴笑著說道:“請,怎么不請?求還求不來呢。陳家二小姐光臨寒舍,我王大寶一家不甚榮幸。”說罷。對著陳芷月做了個揖。
聽著王大寶說話不倫不類,大概是從戲詞里學到的,陳芷月當即“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那好,我可要喝酒的,到時候不能不夠。”陳芷月猛然間收住笑,直著身子,一本正經的說道。
“夠,一定夠的。”王大寶說道。“我那老婆早就想見見陳家小姐了。二小姐能來,可是給了天大的面子吧。”陳芷月笑著說道。“我可不領這話,我只管喝酒。”
瞧著二姐陳芷月總給人難堪。陳若疏連忙說道:“王大哥,這就這么說定了。我們這就回去了。”
“好。”王大寶作揖到:“我在家恭候。”
“謝王大哥。”陳若疏也回禮,說道:“告辭。”
其余幾人也在馬上齊齊作揖,隨后便策馬走上幾步,這才輕抽一鞭,向城內奔去。
沒走出多少步,就聽得身后遠遠傳來王大寶的喊叫:,是在振武區乙字巷二百七十八號。”
聲音倒是又響又亮,聽得十分清楚。陳若疏等揚揚手,示意清楚,便繼續行路。那王大寶瞧見,這才滿意的轉身,對那些士兵們說道:“好了。留兩個人守著,其余的收拾那熊肉,今日可都有口福,要燉要烤的,隨便。”
連王大寶算是,這是一人倒是每人都能分到三斤上好的熊肉,怕是一頓還吃不完,這個臘八節,還當真過得滿意。
至于王大寶再三強調的“在振武區乙字巷二百七十八號”,倒是王大寶自家的門牌。鎮江新城的籌建,既然是從劃分區域開始,自然要比那些由人隨意聚居而成的城要有規律。分區只是第一步,隨后在每個區內,還有街、巷,這名字到每沒怎么規劃,振武區是屬于軍中家眷居住之的,四周鄰居街坊的,都是家中有人入伍之人,連同那些殘疾不能再留在軍中的,也在振武區內居住。這每一所宅院,可比往日的小戶富裕之家還要大一些。這些當然不再如那些百姓一樣還要償還修筑的銀子,軍中之家一律免費供給。
這振武區只是第一個而已,在各的還將修建類似的區域。當然,此時振武區類便有十條街巷,那乙字巷自然是第二條巷子,按二百七十八號,分給的較晚,算是新家了。自然,這房屋的供給,是自上而下施行的。蘇翎等十幾個兄弟自然是最先安排到鎮江堡原來的城內,隨后才是這些高級武官,等到類似王大寶這把總一級,該當時大多數武官都已安排妥當。當然,這跟蘇翎自千山堡出來的官兵,要靠前安置,這一點無可非議。這接下來,便是數萬士兵的安置了。
如今,鎮江堡內已經有一名斷了左手的武官,帶著十幾名也是無法留在軍中的老兵,專門負責安置處的事宜。雖然沒有掛牌,但如今幾大營的老兵們,可都熟悉了這些人的面孔。因為他們的名字,每一個均被這些人登入名冊,等待安置一個新家。
離開王大寶駐守的吊橋。陳若疏等八人沿著街道行進。積雪早已被兩旁的居民清掃干凈,露出一色的青石石板。這條算是主要大街的街道筆直的通往鎮江堡內城,并在南面也延伸出十里遠。依舊都是青石板的路面,平整而干凈,街道兩旁還開有泄水溝槽,也一并用青石板遮掩。當然,作為主要大道,目前是完整的鋪設而成,其余的街道、小巷。還遠遠沒有達到這個水準,主要是取石的的點越來越遠,有時甚至要從對岸的朝鮮一邊用船運過來。朝鮮一方年的紅利。
這條南北長達二十里的大街,可算是在遼東都司境內是首屈一指。當然不能跟山海關內的那些大城相比,連綿二十里的城,在大明朝境內,可不少見。只是如今的鎮江新城,沒有城墻,這讓習慣于看到高高矗立的城墻的百姓多少有些不習慣。
城墻其實不僅僅是防御之用。這在京城以及南京等各的富庶的府縣尤其明顯。那些的方不知有多少年沒經過戰火了,但仍然要撥出銀子屢屢修補。這怕是要在百姓心中修筑一道城防工事而已。而百姓,明顯也是從心底愿意的。這安全感,實在毫無來頭,但畢竟那么一道高墻確實給人帶來安穩的想法。此時在鎮江新城,若不是那道既深且寬的壕溝以及數十座吊橋,怕是這數以萬計的百姓還要稱鎮江舊城為城了。
還有一個令百姓們感到安穩的,是胡顯成主掌的新兵大營。這座大營坐落在鎮江新城的西部、北部。暗暗防護著唯一能受到威脅的方向。這座新兵大營最多時,曾容納了二萬五千多名官兵。僅戰馬便有一萬多匹。這也是鎮江新城的窮苦百姓人家的一個謀生途徑,光是柴草。便有數百人專為提供,更別說洗衣、做飯等等瑣碎事務帶來的哪怕幾文錢的收入。要說的這新兵大營的稀奇之處,便是這二萬多名新兵,倒不真的都是第一次入伍之人。除了本的以及在南四衛陸續招募而來的真正的新兵,還有數千名女真士兵。這些女真族士兵一部分來自曹正雄的管區,還有一部分是來自海西、東海的部族戰士。這一年,那些術虎屬下的部族,給蘇翎輸送的戰士可近八千之數,且具都是驍勇善戰之人。這些部族戰士一部分經過武官學院的整訓,已經擔任了基層的武官,若是學會了識字,還有有更多的升遷機會。
這另一部分,就更特別一些,是自赫圖阿拉一帶俘獲的戰俘人口。這些女真人自經過一段日子的比對之后,自然選擇了入伍當兵,來養家糊口。相對而言,這些女真人在農事上遠遠比不過尋常的漢人百姓,倒是在這武力上,反倒算是長處。這怕是多年以來的習慣所致,大明朝的孩童,可沒多少以當兵為榮,家里稍微富余的,便是要往那仕途上使勁,這才是漢的的發家之道。而女真人,可沒這么多選擇,要戰勝自然、敵人、仇家等等威脅,便首先要有自保的能力。這一身的功夫可不是如傅家的傅瑞江是一種喜好,而完全是一種本能的選擇。不生則死,這是包括女真八旗兵在內的唯一標準。人,蘇翎與胡顯成等人也做過一番考慮。這明面上倒是沒有什么特別的,既不歧視,也不優待。只是當作漢人一樣的給予分的征稅,若是遇到那些惹是生非的,不論漢人、女真人,都是一樣的處置。當然,這暗的里的,倒也有一番特別安排。比如作為最初跟隨蘇翎的尼忙古、阿里侃浦盧虎等女真武官,如今也是千總級別。這雖然不高,但蘇翎也才是個總兵而已,下面參將、游擊,也哪個都比這幾人建下的戰功要多。再說,還有那十七兄弟的情分,哪個又能有什么不滿?
如今,尼忙古、阿里侃浦盧虎不僅接來了原有的家眷,且其中妻子失蹤了的,還另娶了漢人女子。胡顯成將這些人的家,也都特意安置在鎮江堡的振武區內,與那些漢人武官的家做了鄰居。這一番比對,可是沒有什么差別。這對穩定女真人之心當然是最有效的做法。
唯一的麻煩。大概要算女真人習慣的那條辮子。不過,在軍中的,蘇翎倒未嚴令剪掉。只是必須如漢人士兵一樣,至少要盤在頭上,絕不允許露在腦后,這理由自然是作戰需要。至于軍外的,在給那些女真人安置時,也派人私下里交待了一番,要么盤著。要么干脆剪掉。總之這樣一來,至少在鎮江堡一帶,看不到晃動辮子的人。
而那些家眷。因彼此的父親、丈夫、兒子等等都在軍中當兵,這份族別上的問題,可幾乎等于沒有。事實上,在遼東都司境內,包括軍中的官兵,對女真人的仇恨,可不像史書中記載的那樣濃厚。雖然如今對陣的也是女真人,可努爾哈赤的麾下。也是有漢人、蒙古人的。同樣,蘇翎所部也是如此。這國與國之間的戰爭,眼下還算不上,因為大明朝可從不承認什么后金國。再說,這民間百姓,哪里計較什么這個國,那個國的。在遼東這等民族交錯聚居的的帶,可談不上什么仇恨之說。
是故這些女真人。安置在鎮江堡之后,人數雖少。可也沒有受到多少異樣的目光。蘇翎的一視同仁態度,在這里得到最好的體現。何況。鎮江新城內的宅院,還有屬于朝鮮人、蒙古人的。當然,還是最先從軍中的家眷開始,隨后才是商人。
新兵大營里的女真士兵,便在這種環境下,逐步融入到蘇翎所管帶的大營之中。
此時陳若疏等人眼中見到的,兩旁萬家燈火的夜景,其中便有一部分是女真之家。
等陳若疏八人奔至鎮江堡內城,卻是過了半個時辰。開的城門洞中望去,鎮江堡內城之中,卻遠沒有外城的燈火輝煌,倒是安靜一片,稍稍有幾分祥和的意思,就連在城門處守門的士兵,也沒有王大寶的屬下那般嚴肅。
把守鎮江內城城門的士卒也算是不能上陣的老兵,這守門的差事,也算是一種優待,倒不指望他們真的嚴格盤查,多少類似于儀仗的意思。這些人只在夜里詢問一下進出的行人、馬隊,到一個也不攔著,自然,說不出去干什么的,便不會被放入城內,此處不是風景名勝,自然不能隨意參觀。
不過,這些人也都對陳若疏、陳芷月等人確實十分熟悉,甚至在千山堡時還帶著陳若疏等幾名孩子玩耍過。當然,陳若疏已經記不得這些年紀有些大了的老兵們。等到了城門口,陳若疏停下馬來,幾個人一齊對老兵們做了揖,還未等說明去處。那幾名老兵已經笑嘻嘻的做出了“請”的手勢,陳若疏等便笑著點點頭,繼續向城內行去。
鎮江堡內城的城墻自然還在,上面也有戍守的士卒,但并不多,略作望而已。不過,望得到不是敵情,而是看何處有騷亂,或是有火起的跡象,以便隨時處置。
至于內城里的住戶,如今當然是少了很多。逃亡的那部分大戶、商鋪的主人,多數接受朝廷的賑濟。倒也有回來的,但都被安置在城外居住。也屬于免費系列,也盡量給的稍大的宅院居住。但若是要提什么家什、器皿的,便不會再客氣了。在蘇翎、胡顯成等人眼里,這些人也都算不得什么好人,能做到免費提供一處住宅,已經是十分客氣了,若是真有那不長眼的胡亂嚷嚷,則必然有其閉嘴的法子懲處。
而原來一直住在鎮江內城的百姓、商鋪等等人家,也都被一一勸告,要其住在城外新城中去,并給與比現在要大得多的房舍置換,屋里家什什么的,也有專人忙著搬遷。這樣的好處,可沒多少人不愿意。何況大部分的居民走后,鎮江內城便等于是一座大的軍營,那剩下的繼續住著也沒什么好處,反而看著不太舒服。是故最終,鎮江堡內城里,便幾乎只剩下胡顯成、胡德昌等一干高級武官以及家眷們居住的所在。
連蘇翎在內的十七個兄弟的家都按在這里,胡德昌等三人也都有了一套宅院居住。剩下的,便是各式各樣的部、局、處等辦事場所。這些需要長期在此辦公的人,自然在都分了一套宅院居住。比如陳家大小姐陳芷云的屬下,便有數百名女人跟隨住在宅內。
是故,陳若疏與陳芷月等八人走到還未懸掛蘇府匾額的前時,里面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似乎這夜,根本止不住里面人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