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紀清微微失落, 無力地坐下來。
門打開了,陳紀清跳起來,跑上前。
醫生摘下口罩, 揉揉澀痛地眼睛。
“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 我是她的丈夫。”紹華連忙應聲。
“請問你們有沒有小孩。”
“有一個女兒。”
“那就好, 那就好。”醫生欣慰的點點頭。
“請問我太太現在怎麼樣了?”紹華急切地想知道她現在有沒有大礙, 而不是聽醫生的一堆廢話。
“您太太現在已無大礙, 失血過多,您太太肚裡的胎兒保不住,子宮受到嚴重創傷, 今後很能再受孕,您最好就有心理準備。”醫生遲疑一會, 儘管這是件殘忍的事情, 但他不得不告訴紹華。
保不住了?他那還來得及叫他爸爸的孩子。紹華心裡十分難受, 卻沒有流露出來。
醫生拍拍紹華的肩膀,從他身邊走過。
藍心柔虛弱地躺在病牀上, 臉色猶如一張白紙,血色全無。
陳紀清跟著紹華走進去。
“對不起,紹華。”藍心柔雙手掩面,失聲痛哭,紹華難過的摟著她
“我們還沒有沁沁, 別難過了。”紹華拍拍藍心柔的肩膀, 安慰她。
陳紀清別過臉, 不願看他們伉麗情深。
她的心胃絞成一團, 五味交雜, 已經分不清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她安靜地站在那兒, 一動不動。
藍心柔終於止住哭泣,擡起淚眼迷濛地雙眼,見到陳紀清靠得紹華這麼近,臉色陰陽怪氣,翻轉白色的眼珠。
“滾,別讓我看到你。”藍心柔用盡全身的力氣對陳紀清大吼。
“藍小姐……”陳紀清怯怯地出聲。
“外面那麼多人死,爲什麼不是你,爲什麼?”藍心柔拿起枕頭砸向陳紀清,紹華皺著眉頭拾起。
“心柔,別這樣。”紹華勸道,藍心柔執意,此時情緒已經完全左右她的理智,內心的壓抑與痛苦傾巢而出。
“你竟然護著她?”藍心柔不可思議地看向他,“我才罵了她一句你就心疼她了,我呢?誰能安撫我所受的傷?”藍心柔拍打紹華的胸膛,紹華不還手,也不阻止,由她任性的發泄。陳紀清看得甚是心酸,偷偷用手拭拭乾枯的眼睛,木然而倔強地站著。
“你這個害人精,還我寶寶,還我寶寶。”藍心柔從牀上跳下來,扯著陳紀清的衣服,搖晃陳紀清的身體。紹華見狀,連忙把兩人分開,一把抱過藍心柔,把她安置在牀上。神情複雜與陳紀清對望,深深的無奈挫敗紹華,陳紀清忽然之間像明白了,心像一顆沉重的石頭慢慢地往下沉,摸不著底究竟有多深。
“對不起,她現在情緒有些不穩定,你先回去好嗎?”紹華的語氣帶著幾分生疏,陳紀清別過頭,窗外太陽仍探著半個頭,與雲層玩起捉迷藏的遊戲,陳紀清只感到手腳冰冷。她無語地搖頭,一雙水眸閃閃發亮,清澈的映著紹華,一抹落寞從中溜過。
她知道這裡已經沒有她呆下去的理由了,陳紀清猶如負了傷的勇士,奔出這間病房,她的心在流血,在哭泣,卻沒有人聽見。
強烈的風把門關上,發出砰的聲音。
“追上去,還站在這裡幹嘛?”藍心柔泛滿酸味的嘲諷。
“你好好休息。”紹華說道,撩著藍心柔的頭髮,體貼地爲她整理褶皺的牀鋪,蓋上溫暖的棉被。
這麼一折騰,藍心柔已經累得沒有力氣了,擔心自己一閉上眼睛,紹華就會消失,手緊緊的握住紹華,紹華伸出另一手輕撫著她,安撫地說:“休息一會,我不離開,等你醒來睜開眼睛就能夠看到我。”
“嗯。”藍心柔點點頭,眼皮沉沉地合上。
陳紀清狼狽不堪地從北京躲回廣州,煩燥的心情找不到宣泄口,日夜不停的折磨她,晚上到蘇怡然的店裡坐了一會,幾次想和蘇怡然談談,始終不敢說出口。面對蘇怡然不斷刺探的言語,她落荒而逃。
陳紀清走後,蘇怡然又是一陣忙碌,待她閒下來,這才覺得不對勁。
蘇怡然腦中閃過陳紀清蒼白的臉,硬生生的打了寒顫,她摸摸光滑的勁項,伸手招來上官天鷹,叫手下的人看好店。兩人就往陳紀清住處走去。
夜晚的東圃還是挺熱鬧的,公路兩邊擺滿了地攤,吆喝聲陣陣不絕於耳,來回洶涌擁擠地推成一團,只看人影不停的晃動。上官天鷹小心翼翼地護著蘇怡然走過擁擠的街道,蘇怡然能安然無事的走過,甚至不被別人碰到身子,全賴於上官天鷹的體貼。
走入小區,比起外面的喧譁寧靜得可怕。冬天的夜晚,月亮高高的懸掛,爲大地染上了一層白霜,看去朦朧而銀白的一片,恍若夢中的情景。
“沒事吧?”
“我沒事,只是有點擔心小清她。你有沒瞧見她剛剛在店裡憔悴的臉色,雙眼空洞,坐在那裡猶如一個塑膠人兒,自認識她以來,還從未見她如此傷神。這份感情真的傷她太深,真恨我幫不了她的忙。像紹華這樣的男人真該給他一頓永生難忘的教訓。”蘇怡然說得咬牙切齒。
“行了,等會上去你就別老提那些惹她傷心的事。”上官天鷹打斷她的話,把磁卡往大門上一刷,推門而入,正準備走過去乘電梯上去。蘇怡然停下剛邁出一半的腳步,看向小區中心的游泳池。
“鷹,游泳池那邊好象有人。”蘇怡然扯著上官天鷹的手臂,往游泳池方向指著。
“這麼冷的天誰會去游泳呀。你別疑神疑鬼。”上官天鷹取笑她一句,不理會她手指輕輕往電梯門旁的數字上一按,擡頭看向上面閃爍不停的數字。
“我沒騙你,我剛剛真的看到有人站在游泳池邊,還聽到跳水的聲音。”蘇怡然反駁著。
“好吧,就算真有人想游泳那也不干我們的事。我們現在只是來看看小清,想那麼多幹嘛。”
“哦。”蘇怡然輕應一聲,張了張嘴,並沒有發出聲音。
兩個上到陳紀清的房間,在門外等候了好一會,都沒人來應門,只得掏出陳紀清的備份鑰匙來開門,裡邊靜悄悄的,連燈都沒開,黑暗一片。蘇怡然把鑰匙塞進小提包,啪的一聲打開燈,刺眼的光線瞬間填充整間房子。
蘇怡然坐在柔軟的真皮沙發,米白色的皮料一下子就塌陷下去了,頭枕著在沙發上,長長的頭髮柔順的垂下來,金色的耳環閃閃發亮。
上官天鷹打開電視,等了幾分鐘還沒見陳紀清上來,心裡的疑問不斷的擴散。剛剛在酒吧的時候,她明明說要回家,按理說這會兒應該在家纔對。
蘇怡然站起來身,打開陽臺的落地窗,寒風馬上一涌而上,窗簾飄逸起來。樓下不遠處的公路兩旁到處都是閃爍不停的霓虹燈,路過的車子帶著它那刺眼的燈光飛躥而去,生怕慢了一步就落後。冷意很快就將蘇怡然的脖子凍得冰冷,手臂起了一片疙瘩。
一身細皮嫩肉不想再受到寒風的肆虐,趕緊撤了進來。
“小清人去哪兒了,怎麼還沒到家嗎?”上官天鷹看看腕上的手錶,嘀咕了一句。
“算了,我們回去吧。”蘇怡然把窗簾拉好,抖抖身子,似要把那一身的寒冷也一併抖落。上官天鷹點頭同意。
正要踏入電梯的時候,蘇怡然突然“咦”了一聲,重重地拍了一下腦袋。
“鷹,剛剛游泳池裡的人影會不會就是小清?”蘇怡然擔心的說道,深身打了個冷顫。
“不會的,這種傻事她不會做的。”經蘇怡然這麼一提醒,上官天鷹這才發覺事情的嚴重性,心裡七上八下,擔心起來。
兩人匆忙繞過游泳池門口走進去,風拂過池面,蕩起一陣陣漣漪,波光粼粼,在燈不的照耀下散發著一陣迷人的氣息。綠色的水許是太久沒有清理,池底下已看到細微的青苔。池水不算深,最深的地方纔一米五,除了風過而起的波浪,哪裡有人在池裡呀。蘇怡然往池邊走著,眼睛一瞬不閃地真盯著池水,繞到一個轉彎處,她突然驚叫起來。
“怎麼了?”上官天鷹飛快地衝到她身邊,摟信她的腰。
“池裡……”纖纖玉指顫抖地指著池水,另一手捂著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再尖叫出聲。上官天鷹定睛一看,果然看到池裡有個人動也不動的向著,就像睡著了一樣,依稀看到她嘴裡還殘留著一抹邪魅的笑意。
天!上官天鷹只感覺頭髮一陣發麻,外套一扯扔給蘇怡然,“砰”的一聲跳下去,水花濺起半米高,上官天鷹抱起陳紀清,把她平放在池邊,只見她雙眼緊閉,嘴脣發紫,全身冰冷得猶如到了北極。
上官天鷹雙手緊壓著陳紀清的小肚,一道水柱從陳紀清嘴裡噴出來,一旁蘇怡然焦急地喊著陳紀清的名字。見陳紀清哇了不少水,上官天鷹連忙給她做人工呼吸,直到她已經有意識,臉色有些許轉潤,這纔有空抹一把自己臉上的冷水。
“我的外套呢?”上官天鷹擡頭問道。
“給。”蘇怡然慌忙遞給他,上官天鷹接過直往陳紀清身上套,一把抱著她跑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