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陪你逛街
胡秋妹要睡覺休息的時候,老汪讓她給家裡寫封信。胡秋妹將信紙鋪開,紙是剛進廠沒多久和翠翠逛街買回來的。按老汪的意思寫好,鄭重封好交給他,才睡覺。
第二天起牀時間不再統一,大家隨便弄點吃的,三三兩兩進城去。各人約搭檔,胡秋妹、老汪和趙翠翠一組,小汪夫妻一對,方小玲和丈夫林木齊一路,其他人各自相邀結伴。
出發也有早遲。胡秋妹一組是九點鐘坐上公交的,本來八點二十他們就出門了,老汪要去打理形象,在廠外面一個小型理髮店理髮,修面,耽誤了半個多小時。
三人到得城裡,先去郵政儲蓄所,這是他們未出發就商量好的,先匯款回家,防止生出意外。爲什麼去郵政寄,是因爲老家只有郵政儲蓄,沒有其他收款方式。
胡秋妹先給老汪填匯款單,然後土填趙翠翠的,最後自己。款匯完,又給大家寄信。
搞完走出營業廳,商量下一步做什麼,這時有了分歧。老汪說他要逛逛兒童服裝店,給孫子買夾克;趙翠翠說她要看看包包怎麼賣。二人問胡秋妹要買什麼,胡秋妹笑而不答。
胡秋妹見大家沒有統一意見,她出個主意,個人去逛,十二點鐘準時在郵政儲蓄所門口會面,中午她請大家吃牛肉丸子。
請大家吃飯,這是她以早的想法,由於一直沒有領工資,偶爾急用時,才找小玲姐借點錢,每回都是量體裁衣,沒有多餘的。
二人聽說請客,都非常高興,說一定準時集合。趙翠翠先向賣包包的地方走去,老汪朝四周看看,選擇了中間大街,揹著手也向前走了。
胡秋妹走下儲蓄所門口石階,纔想起書店不知道往哪走,她想問問路人,又覺得不可靠還可能受騙,打算問問儲蓄所裡的工作人員,於是折回去。
工作人員問她是到哪間書店,是新華書店還是育才書店,這裡大的書店就有兩間,小書攤數不清。
胡秋妹也沒聽過其他書店名字,只知道新華書店,告訴工作人員,就去新華書店。
店裡的工作人員很熱情,一個男的站起來,右手朝中間大街指,告訴她直走中間勝利大街,走到百貨商店門口,有一個公交站,坐321可直達新華書店。
另一個店員說就在儲蓄所門口可以坐公交去,但中間要轉兩次車,路不熟還是走到勝利大街那邊去坐321方便。
胡秋妹出儲蓄所,辨別了一下方向,朝勝利大街走去。她走過十字路口,往前十多丈,看見了老汪揹負手的身影。
老汪離她有五十多米遠,駐足在一個服裝店前,離店面有十來米,正凝神往店裡觀看,店裡走出一個時髦女郎,手持貌似一根晾衣竿的東西,好像在問老汪話。
老汪見店裡走出人來,邊擺手邊連連往後退。退了幾步,朝大街前方走去。走幾步,又回頭往店裡看,好像捨不得的樣子。
老汪瞧見了胡秋妹,停下來朝她招手。胡秋妹小跑幾步跟上去,老汪手朝服裝店指:
“秋妹兒,我看那件夾克,就是胸前、袖子上有老鷹的夾克,如果給我孫子穿上,可帥氣了。那個女的出來說普通話,我不會,不敢搭話,怕惹上事走不了路。你給我問問價格。”
胡秋妹回頭往店子方向看,店子門口掛了很多衣服,其中有一件兒童夾克,綠色的,有小毛領,特別是胸口和袖子上的老鷹,看上去可愛又威武,真的漂亮。
她走到店子前,店裡的時髦女郎見有人光顧,笑盈盈走出來問道:“靚女,看上哪一件的啦?我們店裡的貨都是最便宜的啦,不信你可以到處看看,比一比。要哪件,我給你取下來。包你滿意的啦。”
胡秋妹指著那件夾克問多少錢。時髦女郎說要80元。她小跑回去告訴老汪。老汪一聽,神色有些默然,頭輕搖:
“太貴了,咱買不起。再走幾家看看。”
走了幾步,老汪突然又扭頭問:
“秋妹兒,你就沒問最低價?我們那邊都興講價,不知這邊興不興?你給我問問。”
胡秋妹又走回去,時髦女郎看她又走了回來,保持一貫的迷人微笑問道:“要買啦?拿走吧。”邊說邊拿起晾衣竿。
胡秋妹怕她撐下衣服來,自己不買的話,會扯皮,趕緊問道:
“別忙撐下來,先說你這衣服最低價多少?我是幫他問的。”胡秋妹向遠處的老汪指了指。
女郎將舉起的晾衣竿放了下來,看見遠處的老汪,抿著嘴脣笑笑:“肯定最便宜的啦。我不會坑鄉下人的。最低價40,一分不能少了。你問他要不要的啦。”
胡秋妹想替老汪再砍砍價,怕說出價格,女郎便生著她買,又跑回去問老汪。
老汪聽了直襬頭:“還是太貴了,買不起。我再走走看看。不行咱買便宜一點的。秋妹,你不用管我了,你忙去。”
胡秋妹和老汪分手,坐上了321公交。半小時後,她到了新華書店。店裡人可不少,買書的大部分是學生,有少數成年人,基本上是城裡人打扮,標準鄉下人打扮的只有她一個。
她腳剛踏進去,大家便向她投來異樣的目光,個別人從頭到腳打量她兩三回。
胡秋妹感覺自己就像站在審判臺上的罪犯,接受公衆的質疑和批判,那些刺人的目光,就像一支支帶毒的亂箭,從四面八方射來,讓她沒有躲藏之處。
她真想逃離出來。倔強的胡秋妹,看看自己的打扮,反而定下心來,我偏要走一圈,不是要看嗎,讓你們看個夠,你們嫌棄的,不過就是我這身土裡土氣的打扮,打扮土怎麼了?
母親說只要沒偷沒搶,就不犯法,靠勤勞的雙手掙乾淨錢,沒啥不光彩的。願意笑你們笑去。
身上好看的,內心未必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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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秋妹朝翻譯類文學作品標籤處走去,經過賣中、高考資料處,那裡的人好多,大多是大人帶著小孩來選購。看小孩子幸福的樣子,她好羨慕。
走過了資料處,胡秋妹想,弟弟不是正讀初二嗎?現在給他買一本寄回去,這學期可用兩月,下學期還可以繼續用。她又折了回來。
“你要資料?幼兒園,還是小學?你家孩子多大了?”
賣教輔資料的工作人員比其他攤位多,她剛站住,就有一個女的走過來問。
她開始以爲人家問身後的人,朝身後看,身後是一箇中年男人,正將買好的一本書往小孩背後書包裡裝。
這是問自己!她又羞又急,臉通紅。問小孩多大了?我像一個結過婚的女人?
她本來想懟售貨員兩句,但看看自己的打扮和曬黃的雙手,知道這不是人家的錯。她已沒有買資料的勇氣,快步走了過去。
走到翻譯類文學作品處,那裡顧客少,工作人員在埋頭看書。胡秋妹想,我要能在這裡工作就好了,天天有新書看,還一分錢不花。
看到有兩個地方陳列了她想要的書,胡秋妹走近售書人員,指著書架說道:
“給我看看那本書。行嗎?”
售書的擡頭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後,不知是看書入了迷,還是沒聽清她的話,埋頭繼續看書沒理她。
“同志,我買一本書。”胡秋妹不再生氣,略略提高了聲音。
售書人員擡起頭看她一眼,將新書倒扣桌上,問道:
“什麼書?”
“《鋼鐵是自怎樣煉成的》,一本。”
“精裝還是平裝?精裝二十,平裝十三塊八。”工作人員說話簡明利落。
胡秋妹不懂精裝、平裝。看上的書是什麼裝,她不知道。猶豫了幾秒,指著左邊書架說道:“這邊的。”
那賣書的工作人員等不及她跟不上節奏的回答,打開折放的書籍看了。看了一會兒,才擡起頭,看她一眼,手指插進書頁,拿著走到她遙指的書架旁,取下一本,扔在她面前桌子上。
胡秋妹輕輕將書捧在手裡,看了一眼封面,真漂亮。打開書,一股書香直鑽鼻孔,從鼻端直浸肺腑,那感覺真爽。
翻到封底,一看書價,上面赫然印著“定價:20元。”書的價格不在她的預算範圍內,比她一天工資還高。她愛不釋手,將書翻來覆去看了幾回。
“不買就放下。書給翻壞了。”
胡秋妹訕訕將書放在桌子上。賣書的一點不客氣,伸手一抓將書收了回去。看賣書的要往回走,胡秋妹怕她不搭理自己,趕緊指著右邊的書架說道:
“那請你給我看看這邊的。”
那人從右邊書架取下一本,走過來放在桌上。胡秋妹看這一本,封面不一樣,要軟些,厚度其實相差無幾,頁碼也差不多。總體沒前一本好看。
封底的價格也不低,要十三塊八,是自己大半天工資,雖有點貴,還能夠接受。再猶豫,賣書的女孩會不高興的。
她打好主意,說道:“就要這一本。”那售書女孩將書拿過去蓋章,寫票據。她掏錢付款。
她將書緊緊捧在胸前,走出書店。後又到街上逛了逛,買了兩根扎頭髮的頭繩和兩塊頭巾,看時間,十一點過幾分,還要請他們吃中午,得趕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