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狼虎豹
寂靜的雪原上,龍離的咆哮聲一瞬間塞滿了耳朵。多利在被活埋的前一刻被赤練從土塊中扯出,他呆呆的抬起頭,看向那個從遠處狂奔過來的身影。
黑色的長發(fā)在風中激揚,火焰構成的大刀切開雪幕,凜凜生威。在多利的視線中,那道疾速逼近的身影似乎籠罩上了一層難以直視的光芒,變成了這天地間最耀目的存在。
英雄,故事中那些英雄,就是這樣的吧。
為自己腦海里那些不可理喻的可笑想法搖了搖頭,多利收拾了有些混亂的心情,開始分析現(xiàn)在的情況。其實根本不需要分析什么,多利看了一眼從車上走下來的蓮,抬起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明擺著的,是來抓他的。
狂猛的烈風從身邊刮過,一道身影已然擋在赤練與多利面前。光著上半身的男人面無表情,右手大刀刀鋒直指面前之人。多利瞇著眼打量著龍離線條完美的脊背,無聲咂了咂舌。
“多利,跟我回去見爺。”
蓮的目光越過了擋在中間的龍離,投注到了多利身上。她說著話就像是沒看見龍離一樣,徑自向著多利走了過來。被無視了的龍離咧了咧嘴,手腕一抬,熾熱的刀鋒瞬間橫在了蓮的脖頸前方。
“女人,再靠近你的腦袋就該掉了。”
多利的表情一瞬間變得相當古怪,他張開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而與此同時,被龍離用刀鋒阻住進路的蓮腳步一頓,她深深的看了龍離一眼,然后堅定無比的再度邁開了腳步。
這叫什么?有恃無恐?龍離看著徑直向著他的刀鋒撞上來的蓮,知道自己被對方逼著做出選擇。收刀還是不收刀?對方是那位楊·克萊因議員的手下,而且看樣子還屬于相當心腹的那種。龍離正打算借著多利這條線來跟那位克萊因議員談筆生意,要是在這里殺了對方的心腹,無疑是為他達成目的制造了不必要的阻礙。
問題如果收了刀,根據(jù)這位小姐表現(xiàn)出來的性格來說,接下來的發(fā)展會對龍離相當不利。淪為三流配角是肯定的,最重要的是,多利的所有權必然會發(fā)生改變。對于龍離來說,多利可是他與克萊因議員交易中重要的籌碼之一。
平舉的刀鋒緩緩垂落,在多利的目光中,龍離垂下了手臂,他對面的蓮唇邊溢出一抹意料之中的微笑,然后在下一刻,像是布娃娃一樣被龍離用拳頭砸飛出去。
多利的驚呼被卡在了嗓子眼里,就在他的注視下,龍離把手中的火焰大刀往雪地里一插,身影一消一現(xiàn),已然出現(xiàn)在正掙扎著爬起來的蓮身邊。
血紅色的光芒,從那雙漆黑的眼瞳中一閃而逝。
失去了身體控制權的蓮被龍離捏著喉嚨提到半空中,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大腦里拼命想要掙扎,可是手腳就是一動不動。
“弱者沒有狂妄的資格,還是說你很想找死?”
冷酷的話語在耳邊響起,蓮怔怔的看著眼前男人的面孔,然后在一瞬間被對方幽深眼瞳中的黑暗吞沒。
緊接著,她聽見了來自地獄的召喚。
“死吧。”
多利覺得自己應該出聲阻止一下,可事到臨頭他才發(fā)現(xiàn)直到現(xiàn)在他仍舊不知道龍離叫什么。盡管他并不認為龍離真的會殺了蓮,但他如果不叫,那龍離就沒有臺階可下,依著蓮那種糟糕的性格,如果她再不知好歹的撩撥兩句,那事情的發(fā)展可能就會出現(xiàn)沒有人想看到的變數(shù)。
可是在心底有一個聲音在說,就讓她死了吧。
死了吧,然后多利就可以徹底跟那些束縛住他的過去告別。他可以跟著龍離離開流放者同盟,去很遠很遠的地方,過自己想要的生活。跟那個人,跟那些過去,完全無關的生活。
身邊的聲音全都消失了,多利站在蒼茫的雪原中,感覺這天地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心中的聲音被無限放大,腳下的地面開始旋轉,空間以不自然的姿態(tài)扭曲,光怪陸離的一切。
“……不……不要!!!!!!!!!!!!”
是誰在叫喊?是我嗎?
意識仿佛脫離了肉體,多利茫然的看著嘶聲叫喊的自己,十分混亂。太奇怪了,到底這個正在茫然思考的自己和那個叫喊著的自己,哪一個才是真實的?
龍離的手指驟然松開,被他捏著喉嚨的蓮干咳著掉到地上,然而現(xiàn)在沒有人關心這些,他們都在看著多利。
看著那個叫喊的多利。
但凡是看見那個身影的人,都不自覺的感到心臟抽痛。人類被逼到極限是怎樣凄慘的模樣,看那就知道了。
陰郁的氣氛在彌漫,看著那個身影就覺得氣悶。有些人經(jīng)不得逼迫,一碰就碎。有些人足夠強韌,所以被逼迫到極限的時候也就更加凄慘。
那是一種比破碎更讓人感到可悲的凄慘姿態(tài)。
龍離看著那樣的多利,突然有了某種共鳴。也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也會像此刻的多利一樣,被逼迫到極限,露出這種慘態(tài)。
到那個時候,怎么辦?
腳步不自覺的邁開,龍離垂在身側的手指一根根的收緊,他大步走到多利面前,安靜的與對方那雙無神的眼睛對視了片刻。
一拳,砸了上去。
“還聽得見我說話嗎?”
半蹲在雪地上,龍離注視著被他一拳砸趴在地的多利問道。而在他的目光中,死狗一樣趴在那里的多利只是茫然的看著他,既不說話也不點頭,半絲反應也無。
“求我。”龍離伸出手,拍了拍多利的臉。他面無表情的撫摸著多利的臉頰,一字一頓的告訴對方。
“求我,救救你。”
不知疲倦的雪花漫灑,舉目四望,這片無邊無際的雪原除了白色還是白色。有人覺得白色是圣潔無瑕的顏色,它象征了純潔,然而什么都沒有的白,再純潔也只讓人覺得悲哀。
細微的,不用心就會錯過的話語在這片空無的白中響起,它太過微弱,太過細小,然而在龍離耳中卻無異于震聾發(fā)聵的嘶嚎。
“救救我。”
三十六根黑色石柱排列成圓,支撐起了上方那面同樣顏色材質的巨大天花板。造型詭異的菱形金色水盆懸掛在半空中,液狀的炎流在其中滾涌翻騰,照亮了整座殿堂。
仿佛地獄君主的宮殿,處處洋溢著詭秘的氣息。
龍離走在蓮的身后,他旁邊是面無表情的赤練,而多利則沉默的跟在最后。一行人從宮殿的入口處徐徐步入,乍見殿內景象,龍離眨了眨眼,露出了不知所謂的微笑。
這里是流放者同盟一等議員楊·克萊因的宮殿,位于其藍海領地首府克萊因城中。而龍離幾人會出現(xiàn)在這里,完全是自愿的。
龍離本來就打算找這位克萊因議員好好談談,而在接受了多利的請求后,他來此的目的就更多了一條。
越往宮殿的中心走,懸掛于半空中的火盆就越少,光線也越黯淡。寂靜的宮殿中只有幾人的腳步聲輕輕回響,氣氛安靜到詭異。如果是敵人,龍離大抵會毫不客氣的評價一句故弄玄虛,但即將要會面的這位克萊因議員,是敵是友還很難說。
叮。
走在最前方的蓮突然停下了腳步,與此同時,一道幽藍色的火焰驀然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在這道藍火的光芒下,一張長方形的晶體矮桌顯現(xiàn)出了它的身影。透明的桌面倒映著幽藍的火焰,照亮了坐在桌后沙發(fā)上的那個人影。
緩慢抬起頭,有著與龍離相同黑發(fā)黑眼的男人雙手交握于腿間,他微微側頭打量了一遍站在面前的龍離等人,最后將目光停駐在為首的龍離身上。
同樣的漆黑瞳孔,目光在交接的瞬間停滯了時間。
側立于一邊的蓮看著眼前這兩個對視著的男人,發(fā)覺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無形的,肉眼捉摸不到的東西在兩人身后翻涌延伸,最后義無反顧的對撞在了一起。
安坐于沙發(fā)上的男人表情終于有了變化,他長身站起,向著龍離伸出了右手。而龍離也上前兩步,走到矮桌旁邊,握住了那只伸向他的手掌。
“從第一次看到你的情報之時,我就有一種預感。”
手掌相握,面容陰鷙的男人緩慢的開了口。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凜冽的嘶啞,讓人一旦聽見就會產(chǎn)生極為深刻的印象。
“我不相信預感這種缺乏事實基礎的事物,然而現(xiàn)在見到你,我不得不承認那個預感的確沒錯。”
“你是上天送給我的,獨一無二的最佳伙伴。”
震撼,這絕對是震撼性的發(fā)言。仆一見面這位流放者同盟尊貴的議員大人就放出了如此震撼的發(fā)言,讓在場的幾人紛紛色變。幾乎在同一時刻,一臉難以置信的蓮、若有所思的赤練,還有錯愕茫然的多利都把目光投注到了龍離身上,等著看他如何反應。
“我的家鄉(xiāng)有句老話。”龍離握著楊·克萊因的右手,聲音中帶著難以察覺的笑意。
“郎才配女貌...”他頓了頓,與楊對視的眼瞳微瞇。
“豺狼配虎豹。”
氣味相投,天生絕配。命運這種毫無根據(jù)虛無縹緲的東西很多人都不相信,然而在某些時刻,沒有人能夠否認它的存在。某年某月某時某刻,兩個素不相識的人因為種種因緣際遇碰見了對方,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共鑄一代傳奇。這樣的事例數(shù)不盡數(shù),它可能就發(fā)生在你們的身邊。
端看得,你這頭豺狼是否能碰見他那頭虎豹。
蓮帶著赤練和多利退下,這里已經(jīng)不是他們可以涉足的空間。龍離與楊面對面坐在矮桌兩側的沙發(fā)上,一言不發(fā)的注視著對方。
他們本來都準備了許多說辭,也都為達成自己的目標在心中制定了預案。然而此刻,那些東西都失去了意義。
“你知道‘瑪利亞’嗎?”
楊·克萊因這個頭開的可謂是莫名其妙,坐在他對面的龍離安靜的搖了搖頭,等待著下文。
“‘瑪利亞’是同盟的建立者葉·鐸蘭留下的要塞級中央智能系統(tǒng),也是現(xiàn)在同盟執(zhí)行的權限制度的核心。所謂的‘權限制度’,實際上就是它所執(zhí)行的一個程序。”
“貢獻值審核記錄——權限評定——權利分配,這些最核心的任務都是由‘瑪利亞’完成,它只是一臺機器,所以同盟的‘權限制度’也被稱為最公平公正的制度。”
龍離瞇了瞇眼,從楊口中得知的這些流放者同盟機密,讓他覺得很有意思。
“但你應該也發(fā)現(xiàn)了,現(xiàn)在同盟的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零權限者’,也就是說,他們不被包含在這個‘絕對公平公正’的制度內。”
龍離點了點頭。
“‘瑪利亞’的程序設定相當嚴謹完善,它每年都會發(fā)布總計超過五萬點貢獻值的‘零權限’任務。不,與其說是任務,不如說是福利。這些‘零權限’任務實際上是在給‘零權限者’提供學習技能的機會和獲得更高權限的資本,葉·鐸蘭建立‘權限制度’的目的是為了讓有能者獲得權力,然而他估計也沒想到他的‘權限制度’現(xiàn)在會變成特權的維護工具。”
一個充滿了譏諷意味的冷笑出現(xiàn)在楊·克萊因那張本來就過于陰鷙的臉上,讓他看起來更加陰森可怖。
“一代一代,父傳子子傳孫,低級權限者不依附高級權限者就永無出頭之日。‘瑪利亞’只是一臺機器,‘權限制度’也只是一個程序,既然是程序,又怎么可能沒有漏洞?那些‘零權限’任務每年一發(fā)布就都被高級權限者擺在飯桌上瓜分干凈,‘瑪利亞’只管驗收結果,誰去執(zhí)行任務可不在它的管轄范圍內。”
龍離笑了,他笑著向前探了探身,開口問楊。
“那個負責維護‘權限制度’的審判所呢?他們不就是監(jiān)督管理這種事的嗎?”
楊·克萊因看著龍離,沒有回答。不需要回答,龍離會這么問也不是想要他回答。
流放者同盟的‘權限制度’能夠演化成今天這副模樣,審判所肯定功不可沒。
楊·克萊因把話說到這地步,龍離如果還不能理解對方想要做什么,那他就是純純粹粹的白癡了。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出自何種動機,但龍離在看見楊的第一眼時,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
他是守護者,與龍離一樣的守護者。
“我來流放者同盟,只是為了救出茱麗葉。”
龍離定定的注視著楊,他的目光真摯而有力,就如同他的聲音一樣。
“你想要推翻流放者同盟現(xiàn)有的制度,想要守護你想守護的東西,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但前提是你必須協(xié)助我救出茱麗葉和莉莉。”
楊·克萊因沒有絲毫猶豫,再一次對龍離伸出了右手。
合作達成。
“你的手太冷。”握著楊的右手,龍離輕嘆了口氣說道。
“恩?”被突然這么說,楊有些不解的看向龍離。
“所以,我會帶多利走。”
瞳孔驟然收縮,楊·克萊因怔怔的看著龍離,他從對方眼中看見了不容置疑的認真。龍離的話音在宮殿內輕飄飄的回蕩,用一種無形而緩慢的方式,撕裂了兩人間剛剛那種和諧融洽的氣氛。
交握的手掌間所傳遞的,不再是信任和友好。龍離安靜的與楊對視,對方眼中升騰而起的憤怒火焰灼熱而明亮,但卻遮掩不了隱藏在其中的矛盾與掙扎。
良久,楊·克萊因松開了與龍離握在一起的右手。眼中的火焰無聲熄滅,他用略微嘶啞的聲音告訴龍離。
“我知道了,你帶走吧。”
撫摸肌理的紋路,一寸一寸,手指像是被滑膩的皮膚吸住,無法離開。目光時而游離時而凝滯,卻已經(jīng)被規(guī)定了范圍。無法忽視的苦悶喘息,撩撥心弦。
然而,缺了點什么。
翻身走下床,龍離撿起丟在地板上的睡袍隨便給自己套上,拿起放在床頭柜上的煙盒就離開了房間。在他的身后,趴臥在床上的赤練緩慢的翻了個身,用無神的目光看向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咬著煙在克萊因議員的城堡中游蕩,龍離的腳步在經(jīng)過庭院某處之時停了下來。他瞇著眼看著那兩個面對面站在冷星花叢前的身影,轉身隱藏到了走廊的墻壁后。
朵兒叮淡紅色的煙霧在夜色中無聲消散,龍離合上眼,安靜的傾聽著那兩個人的對話。
“我自問待你不薄,多利,為何你一直想要離開我?”
“……這里沒有別人,不用再說那些昧心話了,楊。”
“昧心話?……哼,你已經(jīng)排斥我到這種地步了嗎?……多利,我很失望,你讓我很失望。”
“不是排斥,……是畏懼。你已經(jīng)不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楊了,現(xiàn)在的你,對我來說只是個陌生的怪物而已。”
…………
世界突然安靜了。
已經(jīng)燒到尾的煙蒂被龍離一把捏滅,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感覺有股寒意從石質的墻壁透過單薄的睡袍鉆進了背部的皮膚里。
怪物……嗎?
“無需傷害他人也能生存的世界,不可能存在。過去沒有,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抱著那種天真的想法,多利,如果沒有我的庇護,你早就死了。”
說的還真肯定,躲在一邊聽墻角的龍離撇了撇嘴角,無奈的搖了搖頭。
不過,的確沒說錯就是了。
“的確,沒有你我早就死了。”多利的話鋒突然一轉,聲音里濃重的火藥味讓旁聽的龍離都有點驚訝的皺了皺眉。
“你對我有救命之恩,但這并不代表你有資格否定我的信念。將來的事情誰都不能斷言,我不能,你同樣不能。不傷害他人就沒法活下去?這種荒謬的道理我無法認同,人類也不是你所認為的那么無可救藥。不要用你自己的偏見來看待這個世界,不要用你那些道理來歪曲人心……不要用你的絕望來拖我下水。”
如果不是在偷偷摸摸的聽墻角,龍離都想為多利鼓掌了。太狠了,完全不留情面,簡直是一針見血。不出意外的話,那位議員先生估計要失控了。
咯噔咯噔咯噔。
石板破碎的聲音雖然短促,但卻清晰無比的傳入了龍離的耳朵中。緊接著,就是楊那刻意壓低的嘶啞咆哮聲。
“我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對我的放肆,似乎讓你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多利。你只是我撿回來的一條狗,我不指望你能夠為我做什么,只要你乖乖蹲在我腳邊就行。”
聲音又消失了,龍離耐心的等待了一會多利的回答,卻始終沒等到。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他微微傾斜身體,探出頭去看了一眼。
昏沉的夜色里,在冷星花微弱的熒光映照中,多利被楊緊緊的摟在懷中深吻。
這可真是……
龍離收回探出去的腦袋,從兜里摸出一根煙放進嘴里,指尖細小的火苗一閃而逝。他就那么咬著煙,慢慢的順著墻壁滑坐到了地上。
愛的表現(xiàn)形式多種多樣,龍離對此的研究不深。不過他能感覺的出來,多利和楊之間的那種牽絆,應該是愛沒錯。
愛是個要命的玩意。
想要守護的東西,想要守護的人,龍離突然想起鐘琴告訴過他的那個關于利用與愛的理論。他與鐘琴,楊與多利,利用與被利用,區(qū)別只是自愿與非自愿,結果卻殊途同歸。道理似乎一用到愛情上就行不通,變得脆弱易碎。
“人生啊……”
這邊龍離在心中無聲感慨,那邊突然一聲耳光響起。一口煙差點被嗆著,龍離聽見一個人的腳步聲漸漸消失在遠處,瞇了瞇眼猶豫了片刻,還是拍拍屁股站起來從墻背后走了出去。
“晚上好。”施施然對僵立在原地的楊打了個招呼,龍離頓了頓吸了口煙,貌似漫不經(jīng)心的問對方。
“你的臉怎么紅了一塊?”
楊冷冷的注視著出現(xiàn)在眼前的龍離,沒有回答。他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龍離的存在,但是既然對方?jīng)]有攪局的意思,他也就沒有去理會。因此對于龍離這種明知故問的問題,他不認為自己有回答的必要。
他現(xiàn)在,沒有說話的心情。
“小小的火焰,暖呼呼的,一抱進懷里就覺得被解救了。”
注視著轉身欲走的楊·克萊因,龍離突然莫名其妙的說了這么一句話。然而很奇怪的,當聽到這句話后,楊的腳步也停下了。
“我說過的吧,你的手太冷了。被你那雙手捧著,細小的火焰遲早要熄滅。所以在它熄滅之前,我會帶它走。”
龍離的話音未落,背對著他的楊·克萊因便猛地轉過身來,定定的注視著一臉理所當然的龍離。
“……你還不是跟我一路的貨色。”
龍離笑了,他聽了楊的話之后就笑了。那笑容有些譏諷,也有些自嘲。
“安心,我會把它找個地方好好的保存起來,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暖暖手,絕對會有分寸的不讓它熄滅。”
憑空而起的烈風在龍離與楊周圍激蕩,在楊那雙漆黑瞳孔中出現(xiàn)的憤怒火焰,讓龍離在一瞬間以為對方會沖過來找自己拼命。然而很快,一切就又再度恢復了平靜。
安靜的轉身離開,楊·克萊因的背影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消失在了龍離的視線中。
“糟糕了。”
有點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龍離也邁步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間。托了多利和楊的福,他剛剛莫名失去的那股□□重新升騰了起來,得回去找赤練解決一下才行。
推開房門,龍離一邊向臥室走一邊隨手把身上的睡袍扯下來丟到客廳的沙發(fā)上。鋪著藍色床單的大床出現(xiàn)在視線中,龍離前進的腳步一頓,他站在臥室門口,盯著那張空無一人的床鋪,慢慢蹙起了眉。
視線在房間中掃視了一周,龍離想了想,轉身向著浴室走去。隔音效果良好的藍色晶體門被一腳踹開,漆黑一片的浴室里半個人影都沒有。
走出浴室,龍離的目光在打開的衣柜上停留了片刻。他緩慢的走到客廳的沙發(fā)旁,撿起那件剛剛脫掉的睡袍重新穿上。從衣兜里取出煙盒,龍離為自己點了根煙,接著坐倒在沙發(fā)里合上了眼。
跑了。
赤練這個逃跑的時機選的不錯,龍離承認自己確實大意了。他在赤練身上投放的注意力太少,甚至不經(jīng)意間已經(jīng)忘記了對方是他逮回來的俘虜,而不是性\愛娃娃。
赤練的傷在這段時間已經(jīng)完全養(yǎng)好了,龍離也沒在他身上做什么禁制或者用來追蹤的精神印記。能從赤練那里知道的東西龍離都知道了,對方也一直都很乖順,沒露出過任何反抗或者想要逃跑的意圖。
在發(fā)現(xiàn)這一事實的瞬間,龍離有過去追的念頭。不過只是一轉眼的功夫,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有生之年,千萬別再遇見我。
再PS:= =抱歉更新晚了...某吃完晚飯不慎趴在沙發(fā)上睡著了...默默看。【那啥,流放者同盟的權限制度表已經(jīng)更新在《各種資料》那一章里了,最下面= =閑的蛋疼的親可以去看看。】
再再PS:屏幕上的字有無數(shù)重影= =不行了,翻了...抱歉,某睡醒了再回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