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茗辰開口,媚娘直接水袖一揮,從身體中突然卷出的靈蘊頓時朝著茗辰涌來,將他整個身體抬至空中。
既然他不說,那媚娘就親自來查看。
運轉心決,一股氣流順著茗辰腦背的大椎穴一路往下,先經五臟,再過心田,等來到茗辰的內海時,媚娘緊閉的雙眼一顫,整個人像是跌入了深淵一般。
武修的內海是一切力量的源泉,所謂練氣,所謂筑基,其本質都是在為內海的擴張打基礎,武修于戰修和法修不同,武修需要內海來容納靈蘊,只有足夠大的內海,才能容納足夠多的靈蘊,之后便可孕育出靈晶,在然后,隨著實力的提升,內海會進一步擴張,靈晶相聚,會結出各種品階的體丹。
而當那股氣流流至茗辰的內海時,媚娘發現,茗辰內海之上是黑云密布,并且內海的空間在不斷的萎縮,以現在她所勘察到的速度,不出三個月,茗辰的內海就會完全消失不見。
萬族之中,撇棄法修和戰修所占的極少數,可以說無修行者無內海,而但凡是修行者,就一定會有內海,根據其修為的高低,或大或小而已。內海一旦消失不見,那么已經沉于體內的靈蘊就會在體內迅速流竄,將修者的五臟六腑全部燒盡,直至修者自爆而亡。
這也就意味著,內海完全萎縮之日,茗辰就會五臟具焚,自爆而亡,而時間,不出三個月。
媚娘收起口訣,將茗辰原地放下。眼睛睜開,閃過一絲晶瑩。
茗辰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只好仰著頭看云層伸出的清月。
自從那日他放任神識進入自己內海,瀲舞趕至,和他體內大無象咒那股規禁之力正面碰撞上之后,他就已經意識到自己的內海出現了問題,正在縮小,且縮小的速度是一天超更甚一天。
先是玄黃二氣毫無預兆的消失,致使多年來他不僅是無法修行,還一直拖著一副殘軀。而當他以為只要不在輕易調動體內靈氣,暫時停止修行腳步的,身體狀況就會慢慢轉好的時候,內海卻是又出了問題。他雖然不過四段練氣修為,體內所積靈蘊很少,但一旦自爆,別的不說,這股力量完全可以直接讓他灰飛煙滅。
他不甘心就這樣籍籍無名的死去,他還有好多事要做,如果蒼狼一族被冰封之言是真的話,那么,寒衣、雪冥、伯父伯母、以及整個蒼狼一族,都在等著他去打破冰封之決,將他們解救出來。如果五年前蒼狼一族真的全亡死在雪原山上,那么他就要當年的入侵者們付出同等的代價。
可是,現在他能做到的,只有望月而嘆了。
“姐,會沒事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得就站了你面前嗎?”茗辰齜著牙笑著,從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頓時變成了一個五六歲的頑童,但臉鵝之間卻讓隱藏著說不出的無奈。
“嗯,會沒事的,你一定會平安的,小茗,無論如何,姐一定讓你活下去。”媚娘走去將手搭在茗辰的肩上,“我現在就回門中,請求門主出手相救。”
她話沒說完,茗辰立刻將拉住她的手,“姐,如果門主有辦法,那么幾年前,在我修行剛開始出現問題時,他早就相救了,是不會等到現在的。”
門中門徒眾多,且等級十分森嚴,若非天之驕子,很難得到門中核心修行法門和高階武功笈,可茗辰自入門以來,就得門主特許,門中除去幾個禁地之外,別的地方他都可來去自如,功法秘笈更是可以隨便翻閱,這點是任何門中弟子都不可能享有的權利。
門主很看重茗辰,不僅可以從這些可以看出,茗辰拜入尚老先生名下,不在門中兩年,但回來之后,仍舊可以成為新一屆黑木令令主。
要知道,門中每一屆黑木令令主,都是通過層層考驗,千般磨難,萬般苦楚才選出來的,且名額只有一個,而茗辰卻是沒有經過任何考驗,門主直接頒下口諭,將黑木令授予他,這種情況可是從來沒有過的。
所以,如茗辰所說,要是門主有辦法,也不可能讓他白受這么多年的苦。這點,媚娘自己也是清楚的,“可是……”
茗辰打斷了媚娘的談話,“姐,放心吧,我覺得我沒那么容易死的,至少在此次任務結束之前,我是不可能倒下的。”
媚娘拉起他的手握在手心,“不,不是在此次任務完成之前,而是永遠,你永遠都不會倒下的。”
“嗯。”茗辰咬著牙回答著,聲音有些哽咽。
“你應該將這一切告訴小瀲,她等了你倆年了,她有權知道你的一切。”媚娘轉成了勸說的口吻,“你回來已經好幾天了,卻還沒有好好和她談過一次,我知道,你怕自己陪不了她多久,怕自己現在給她希望太多,到頭來,卻只是空夢一場,可是,小茗,這是你自己的想法,你有問過小舞嗎?她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嗎?也許她只求一刻,而不是一生一世呢?你倆需要好好談談。”
提到瀲舞,茗辰的記憶就會追溯到那些時光,他在門中后山的瀑布下練功,瀲舞在一旁打坐凝神,要是累了,就爬上瀲舞所做的大青石上,看她寧神聚氣的模樣,就悄悄將嘴唇遞到她的臉頰處,細細地嗅著她臉上紫羅蘭香味。
還記得有一次,他正在細細地嗅著,瀲舞突然睜開的眼睛嚇得他心砰砰砰直跳,但當看到瀲舞剎那暈紅的臉,和額間的微汗時,他能感覺得到,瀲舞和他一樣,心也在砰砰直跳。
可是他卻沒有將頭移開的想法,而瀲舞也沒有躲開的意思,他將喉結往下咽了咽,壯起十分的膽,將嘴往瀲舞的唇間移去……
美的東西都是轉瞬即逝,那些時光現在只能藏在心里,只有當萬夜具寂,無法入眠時,才會將它拿出來細細回味。可是,再美的東西,一旦回味,難免都會覺得有些苦澀。
“小茗,去和小瀲談談,好嗎?”媚娘見茗辰似乎在沉思,沒有聽見她的話。
“嗯,好的,姐,我答應你,我這就去和小瀲談談。”他不是為了讓媚娘寬心才這么說的,而是在聽到媚娘的這些話時,突然覺得,他這樣做對瀲舞不公平。
……
“那你來這,是想在臨走之前,來給我道別嗎?”瀲舞起身,燭光映在她凝脂芙蓉般的臉上,泛起幾絲紅暈,“令主要去便去,何至于來向我道別,如果令主想讓我說些祝賀之語,那怕得讓令主失望了,瀲舞我是說不出那些話的,令主請回吧。夜已經深了,我也要就寢了。”
瀲舞說這句話時,明顯壓著一股心中的怒氣,沒有散發出來。
這當然不是茗辰的初衷,他來此,是為了好好和瀲舞談談之屬于他們倆的事,可是他總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于是只好說,明天將要和白候進魅宮的事。
“小舞,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在令主心里其實都不重要,令主請回吧。”瀲舞說這話時,雙眼是緊閉的。
茗辰起身,直接伸手去拉住瀲舞。
“小舞,你聽我說,我來這,只是想告訴你,這么多年來,我依舊喜歡著你。”其實只需要這句,就足夠讓瀲舞動容了,茗辰先前那些無疑都是廢話。
“我喜歡你,但我不想讓你,今后在我沒有我的日子中度過,因為我現在給你的希望到頭來都只會是絕望。”
茗辰一口氣說完,呆呆地等著瀲舞開口。
可是瀲舞什么都沒有說,將額頭頂住茗辰的下巴,說道:“我沒有奢望過你的未來,我要的,從來都只是存在我身邊,每一時每一刻的你,如果不能一生一世的過,那我們,就只求瞬間。”
茗辰伸手將她緊緊攬在懷中,低頭嗅著她的秀發,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瀑布的大青石上。同樣是紫羅蘭的香味,同樣是傾國傾城的伊人,怎能讓他不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