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天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對于劉,對于高家莊的人來說,這兩三天的時間,卻是太短了。
因為劉實在是給大家布置了太多工作要做,而整個高家莊能夠使喚的人手又太少。
雖說外面仍舊還有劉派出去的游‘蕩’偵騎,但巡邏的距離已經被劉壓縮到了極限五十里。這是劉根據這個時代戰馬和軍隊移動的最快速度估算出來的,這樣一個距離,劉覺得基本上能夠保證最短的反應時間,也就是說,當發現金兵前鋒部隊出現在這個距離內時,高家莊里所有人撤離,基本上能夠逃脫,當然,也就只能說是基本上。
此時劉站在莊內正對莊‘門’的道路正中,而兩眼因為熬夜而變得赤紅的胡立,就站在他身邊,用沙啞的聲音對劉說道:“大人,真的能夠成功么?”
胡立的話讓劉臉上泛出苦笑。
同樣是連續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但劉的‘精’神狀態卻是比胡立要好太多太多,基本上看不出倦怠,眼底也找不出一絲倦意。
成功還是不成功?
在劉看來這確實是個問題。材料比例劉是進行了充分的估算,這個時代原材料的提純工藝給劉制造了太多太多的麻煩,他只能說,成功的把握很大。
“若是不成功就太可惜了,那些芒硝,還有那些硫磺,還有.”胡立正在一旁喋喋不休,莊‘門’口卻是一陣馬蹄急促。
劉一抬頭,就看清來人是安娜!
前夜里劉的勸慰并非沒有用處,至少從劉房間里出來之后,安娜整個人顯得輕松了很多,至于說兩人在房間里究竟說了些什么,或者說做了些什么,恐怕就只有天知地知,劉和安娜兩人知曉了。
不管怎么說,從前夜開始安娜又重新變得主動了許多。過去她的主要工作是負責劉的生活起居,然而在眼下這個人手極度缺乏的關鍵時刻,劉即便有些擔心,仍舊同意讓安娜作為聯絡偵騎的中轉站,一天至少有大半天的時間都在馬背上渡過。
其實這是極辛苦的一件事,然而這兩天下來,安娜卻是一聲苦都沒在劉面前叫過。
“時辰不對,胡立,快去準備!”
遠遠看見安娜打馬而來,進莊都未有半點減速舉動,劉頓時心中一緊,開口吩咐胡立。與此同時,安娜那邊也是遠遠就開口大喊道:“劉,劉,發現一伙金兵,一伙金兵!”
“嗯?”
安娜的話讓劉眉頭一皺,有些不解。
若是發現金兵大隊人馬,或者是發現金兀術主力偵騎,好像安娜都不應該這樣說,什么叫做“一伙金兵”?難道是因為安娜的漢語水平太低,以至于詞不達意?
從安娜一貫的表現來看,應該沒有這種可能才是。
劉的疑‘惑’并未持續太久,因為安娜馬速很快,一轉眼工夫人就已經沖到劉面前。此時劉才發現,安娜的臉上竟然帶著血跡!
“你受傷了?下來!”
這是劉的第一反應,不過安娜卻沒有聽話下馬,而是無比焦慮道:“劉,來了一伙步兵,快到莊子外了!”
“怎么可能!”
聽到安娜的話,劉覺得簡直不可思議!如果不是他對安娜有足夠的信任,他的第一反應就是安娜在說謊!
雖說高家莊放出的偵騎不算太多,但對于莊子五十里附近的區域,應該說還不至于讓敵人‘摸’到莊‘門’口都未曾被發現,要知道,有經驗的偵騎只需要伏地而聽,三兩里范圍內的馬蹄跑動聲,都逃不過偵騎的耳朵。
何況劉還讓偵騎‘門’在一些關鍵的‘交’叉道口埋下了大甕,每天定時巡邏傾聽,有大甕的擴音作用,四五里之內有戰馬跑動都能聽的清清楚楚。
“我沒受傷,劉,他們很厲害!”
“詹木,牽馬!安娜,他們有多少人?”
“人不多,就是十多個而已,但是特別厲害,咱們的人已經折了好幾個了!”
安娜一面說,一面抬手去抹臉上的血跡,“我想留下來,可是他們不肯!”她口中的‘他們’,乃是劉派出去的偵騎。因為劉這邊的準備工作異常重要,同時對個人力量的要求高,故而派出去的偵騎幾乎都是后期訓練出來的高家莊子弟,原本劉也沒有想過要他們跟金兵偵騎單打獨斗,再三強調只要發現金兵蹤跡,撥轉馬頭趕回來報信才是偵騎們的第一要務。
聽安娜這么說,劉心頭還是有些生氣,難道是那些士兵不遵從他的命令?
當然,劉也知道此時安娜沒有功夫解釋,如今先將那些來之不易的士兵救回來,才是最重要的。
“大人,上馬!”
牽馬來的是張漢,而詹木則是帶著吳安邦等人,全副武裝的跟在后面。
“安邦,青源,點上十個人,佩戴弓弩,咱們殺出去!”劉匆匆一掃眾人,便覺得人數有些多了。既然安娜都說對方只有十來人,劉覺得點上十個人,再加上他和安娜,應該足以應付了!
不等吳安邦和柴青源回應,劉已經迫不及待的上馬揚鞭,大喝一聲“走”字之后,率先沖向莊‘門’!
“安娜,帶路!”
縱然安娜身上有血跡,人也是極累,但此時高家莊里除開高老爺子之外,又有誰不是疲倦到了極點?所以劉沒有心疼也沒法心疼安娜,不僅要她再上戰場,還得讓她帶路!
“得令!”
安娜狠狠的甩動馬鞭,鞭梢‘抽’打著戰馬屁股,發出讓人肝顫的聲音,戰馬在哀鳴,因為身體的痛苦而逐漸加速!
“就在前面兩里,劉,趕緊!”
聽到安娜的催促,劉極快的回頭掃了一眼,見吳安邦和柴青源等人已然跟上,這才重重的‘抽’了胯下戰馬一鞭!
兩里路在馬蹄之下不過轉眼即過,劉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那些偵騎能夠撐住!
然而劉并不知道,發現那伙金兵的人偵騎不過就是三人而已,算上恰好撞上的安娜,區區四個人,當時面對的,卻是十來個服裝詭異的家伙。之所以偵騎一開始并沒有發現這些人,是因為他們都是步行,而沒有騎乘。
相對于騎馬來說,步行雖然速度慢,但卻勝在幾乎不會有聲音,若是行動之人能夠保持很好的靜默狀態,興許跟偵騎正面撞上之下,都不會被發現。
如果不是因為這伙人當中除開領頭那個之外都有著明顯的金人特征,高家莊這邊的偵騎指不定還會上去詢問一番!
縱然如此,那三個偵騎和安娜還是未能在第一時間提起足夠的警惕,以至于錯失了用弩‘射’殺敵人的機會。
十來個敵人動作極快,轉眼就把安娜四人包圍,幾乎是才一接戰,安娜就感覺到沉重的壓力。
“你們究竟是誰?”
安娜右手長槍左手長劍,勉強抵住兩名敵人,而其中一個,看五官長相卻是宋人。
“我們是誰不重要,你們應該就是高家莊的人了吧?正好,殺了祭刀!”
回答安娜的人,正是艾晨!
其實艾晨一開始也沒有發現安娜是‘女’子,而且還是個異族‘女’子,最開始他是發現安娜槍法凌厲,而且還能左右手互不干擾,為了盡早結束戰斗,才過來協助那同伴!
殊不料兩人面對面,加上安娜開口時的聲音,才讓艾晨心中微微一驚:怎么還有如此能打的異族‘女’子?
“呸!”
若是用宋話跟艾晨對罵,安娜覺得自己一定會吃虧,所以她重重啐出一口唾沫,然后竭力將雙手里的兵刃揮舞的更加用力,試圖用她的長處,來將兩個敵人壓制!
然而安娜的這個愿望注定只有落空的。
畢竟西方的戰技體系跟東方是不同的。如果說是安娜的父親,那位真正具備了神圣騎士實力的強壯男子來施展這些以力破巧的招數,或許可以達到目的,暫時壓制艾晨,甚至是取一人之‘性’命,然而安娜是個‘女’人,在力量這個方面,她天生就輸了男人一籌。
更重要的是,艾晨是自幼習武,功夫底子深厚,后又經過普風的指點,雖說不是王重陽的對手,但要對付一個安娜,根本不是問題!
不過三五招之后,安娜就感覺‘胸’悶氣喘,這是因為她施展的招數早就被艾晨看破,以至于不是被艾晨將凝聚在兵刃上的力道引走,就是被‘逼’的中途變招,這種別扭的感覺讓安娜體能急劇消耗,像是憋著一口氣在跟人戰斗,自然難過的緊!
見安娜出現疲態,艾晨一聲冷笑,猛然從地面躍起四尺有余,手中長刀刀鋒,向著安娜沒有盔甲保護的頸脖處削了過去!
“安娜小姐,快走!”
一個急促的聲音突然響起,就在安娜難以抵御艾晨這絕命一刀的時候,在刀鋒和安娜之間,冒出條人影來!
那是一名士兵,一名從高家莊子弟當中選撥出來,經過劉和安娜親自傳授的士兵!
他叫高晨,安娜記得,他今年二十二歲,父母還健在,已經跟第二批人走了,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
“噗嗤!”
艾晨的刀尖沒有削到安娜的頸脖,但刀鋒卻深深的砍進高晨的左臂,鮮血飛濺,安娜只覺得面上一熱,眼眶里跟著也發熱起來!
“高晨!”
安娜想去幫高晨,然而又有兩條身影自她左右兩側穿出,義無反顧的撲向艾晨,同時安娜也聽到他們再說:“快,回去報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