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漢是奉劉之命單獨出行,即便是胡立這些老人都不知道張漢帶著什么樣的任務。
故而這次張漢來信,大家是既好奇,又有些緊張。
緊張的緣故,是擔心劉把信往袖籠里面一收,再不提起,等于就是將大家伙兒當成外人了。
幸虧劉沒這么做,而是當眾拆開信封,看了之后順手就遞給胡立,盧宏等人也都在旁邊站著。胡立看完自然該詹木,劉不在的時候,詹木就是大家的智囊,軍師。
張漢這封信其實很短,也就是一頁紙,主要講述的還是一路見聞。
從張漢信中內容來看,沿著益州往東,形勢其實不容樂觀。巴蜀因為其得天獨厚的地勢,老百姓勉強還算得上能安居樂業(yè),可是沿著長江一出巴蜀,整個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原本人煙稀少的地方,就變得更加貧窮不堪,而人口數量多的城市,不僅僅會吸引來大量的難民,時不時還有流寇、山賊的侵襲,可以說是‘雞’犬不寧。
“還以為如今韓世忠、岳飛等武將的崛起,能夠帶給大家一個清平盛世,現在看來,還不是一團糟糕!”
“恐怕也就只有臨安左近能夠歌舞升平,哎,這狗日的世道!”
“吃一口飽飯都難,那豈不是根本吃不到‘肉’了!那種地方,俺不去,堅決不去!”
眾人穿越張漢的信箋,其后七嘴八舌的聊開了。
聽著他們說話,劉卻是皺眉低頭,一聲不吭。不是他沒話說,只是他覺得現在他開口說話反而不好,大家有自己的想法那是好事,關鍵是要將眾人的想法整合起來。
或許是因為劉一直保持沉默的緣故,眾人‘激’動之后,很快又平靜下來,皆是將眼神投了過來,盯著劉看,像是在等劉總結發(fā)言。
“我讓張漢去,就是想看看,這個河山,究竟能夠破成什么樣子!”
“民不聊生?不,已經不僅僅是民不聊生了,為了生存,易子而食的事情都已經出現了,這河山,已經破到底了!”
“我們能夠偏安一隅,那是我們的幸運,但若是就這樣下去,等到外面都已經爛穿了,爛透了的時候,金兵也好,難民也罷,他們會放過巴蜀這個天府之國、魚米之鄉(xiāng)?”
“不會的!換成是我,我就是當乞丐,拼了命也要趕來,就為了有一口飽飯吃啊!”
胡立搖頭說道。
“可不是么,俺的看法跟胡立一樣,填飽肚子最重要了!”盧宏也在一旁點頭。
“可不是么,到那個時候,別說是一個吳階,就算是有十個吳階又如何,怕是也守不住巴蜀!金兵能夠用武力抵抗,可是難民呢,難道修建一條長城,將那些奄奄一息的同族同胞都擋在外面?”
“那怎么行呢。”
“可不是么,大家都是宋人呢,讓俺看著他們死,俺做不出來,絕對做不出來!”
“修長城?修長城有啥用啊,當年秦始皇修了那么長的長城,不還是兩世而滅?長城,是擋不住敵人的!”詹木猛搖著頭,像是感慨又像是在自我譴責!
可不是么,別看這個時代里能夠識字的人不多,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卻是牢牢的刻進了大多數人,大多數熱血男兒的心中。
“石頭的長城,的確是擋不住敵人的。我們需要的,也不是那種死東西,真正的長城,應該是在我們心中!和尚原,我們沒有長城,不是也擋住了十倍的敵人么?長城,就是我們的勇氣,我們的毅力,還有我們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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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大人說的好,我們不要石頭的長城,我們要血‘肉’組成的長城!”
“血‘肉’長城!”
“各位兄弟,冷靜點,冷靜點!國家如今這個樣子,可不是咱們這些行伍之人的責任吶!”一直沒怎么開口說話的柴青源,終于忍不住給大家潑了冷水。
其實跟在劉身邊的人當中,胡立最忠誠,詹木文化程度最高,盧宏這個人最單純,可是要說心思最縝密的,卻是柴青源。
畢竟是家庭出生不同,在柴青源的成長階段,柴家,還能夠給他提供足夠的教育和引導,所以他早就已經看出劉的心思,根本不在朝廷身上。
當然,柴青源也不反對劉那么干,他家可是有傳統的,沒啥天地君親師的那個頑固觀念,看的順眼就一起干,看不順眼,就反他娘的。
柴青源的話,引來了劉的微笑,他明白柴青源這是在幫他,要幫他把大家的思維,朝劉希望的那個方向引。
果不其然,柴青源這么一說,眾人議論的方向頓時發(fā)生了轉變。
“就是就是,我家老子當年可是被那監(jiān)軍給害慘了,又不會打仗,就知道瞎指揮,一隊兵馬都給他們害死了,結果黑鍋卻是我老子來背,可憐我老子,一身英名,最后只能選擇戰(zhàn)死疆場了!”
胡立對這個事情感觸最深,當年發(fā)生的事情他永遠記憶猶新,至于說其他人的家庭,或多或少也有朝廷重文輕武導致的悲劇因素在內,故而胡立的話一出口,頓時引來聲聲附和!
“呸,依俺看啊,還是那個皇帝老兒不好!姓趙的一家,就沒當個好皇帝的種!”
盧宏聲音當真是洪亮,他一開口,就把所有人的聲音都給壓下去了,‘弄’的劉都不得不趕緊讓他降低聲量,這些話若是讓外人聽去了,可真是麻煩。
“盧宏!你怎么能這樣說呢?”
“大人,俺說的可是事實啊!想當年...”
“想什么當年啊!你可不要說你老子那輩的事情,咱們還是說現在,說將來!是咱們的運氣好,遇上大人,不僅僅教給我們如何練兵、如何打仗,而且還對咱們這么重視,古人怎么說來的,士為知己者死,我胡立可早就發(fā)過誓了,這輩子就跟著大人走了,大人說怎么干,我就怎么干!”
別看胡立平常時候說話好像沒腦子似的,其實一到關鍵時候,這小子還是拎得清,他現在算是看出來了,今日劉就是要跟大家再‘交’一次底!
照理說類似的問題大家早就已經討論過,也沒人提出反對。
然而畢竟現在情況不同了,和尚原宋軍對金兵的戰(zhàn)斗,勝利了,巴蜀保住了,劉當上正將,而柴青源和吳安邦兩個也成了朝廷的偏將了。這種看得見的提升,對于大多數人來說,還是一種刺‘激’,一些思想守舊的人,恐怕就不會再有當初那種沖動,他們會心存僥幸,認為一直跟著朝廷走也不錯。
雖說眼下這種人不會給大家?guī)硎裁绰闊钦l能保障將來有一天,這些人會不會在關鍵的時刻,出賣劉呢?
出賣劉,就等于是出賣了這里所有人,出賣了整個高家莊,可以想象,若是讓朝廷知道劉有異心,以朝廷對某犯者的態(tài)度,高家莊會遭到什么樣的結果?
故而今天這個討論會,劉雖然是臨時起意,但卻非常重要。
“有件事情我還得提醒大家,我二哥高寵,他這個人的思想比較老舊,故而不管將來我們做出什么樣的決定,能夠不告訴他的,還是不要開口的好!”
就在大家熱烈討論的當口,劉突然‘插’了一句話進來。
高寵是劉的二舅子,光是這份關系,大家伙兒一般情況下都很尊重,加上高寵不管是武功還是謀略,都在眾人之上,說不得還要從高寵哪里學東西,劉此時刻意開口提醒,還是很有必要的。
“大人,二莊主那可是疆場上不可多得的統帥啊!”詹木等劉說完之后,開口提醒。
“這個我也知道,但道不同,就難以為謀啊,他又是我二哥,我總不能強迫他跟著我們一起干吧!”
“大人,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柴青源湊過來說道。
“民主討論會,我又不限制你們怎么說,更不會因言獲罪,趕緊說,慢了我打你小子屁股!”劉將過去隊伍里的那一套拿過來,當真是好用的很,有時候跟這些“丘八”一起,文縐縐的反而是行不通。
眾人一陣哄笑,盧宏更是歪著脖子去瞅柴青源的屁股,躍躍‘欲’試的樣子,頓時將房間里凝重的氣氛化解了不少。
“大人,剛剛詹木兄弟說的對,二莊主那絕對是不世出的統帥之才,我等難以望其項背啊!”
“別廢話,快說!”劉瞪了眼柴青源,示意其少兜圈子。
“大人,你既然知道屬下和盧宏兄弟的來歷,想必也知道,當初我倆的那些長輩,有不少一開始對朝廷都是忠心耿耿啊...”
“哦?”
柴青源的話,讓劉眼皮子禁不住的猛然一跳,腦子里也是沒由來的想起個字來,叫“賺”。
就拿盧宏的老子盧俊義來說,若是按照《水滸傳》里的說法,是“吳用智賺‘玉’麒麟”,其過程就是吳用假扮算命先生,栽贓陷害,代盧俊義題了反詩,騙這位盧大員外前往泰山燒香,途中給劫上梁山。
“青源,你的意思,是讓人‘不得不從’?”
“大人,我等自然是‘莫敢不從’,但像二莊主那種‘性’子,說不得也要些手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