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茜覺得此刻的自己像是一條缺水的魚,干涸的窒息感讓她頭暈眼花。
沈澈大概也覺察到她的呼吸跟不上,終于放開了她。
她將自己的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側(cè)臉貼著他的側(cè)臉,感受著那真實的存在,才覺得自己的心是存在的。
“對不起,沈澈。”
對不起,為自己,也是為了自己的父親。
盡管知道這樣的一聲對不起那么地蒼白無力,她還是覺得自己欠了他一聲對不起。
他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的手緊了緊。
半響她終于覺察到自己忽視的一個重要問題,連忙松了手,將他剛準備脫下卻又因為她的動作而穿上的大衣脫下,“有沒有——”受傷。
她的話還沒有問出口,那手臂上的傷口就已經(jīng)代替了他的回答。
她怔了怔,微微吸了口氣,抬頭看著他,伸手摸了摸他眼角那細小的傷口:“我去拿藥箱。”
轉(zhuǎn)身的時候她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皮,才平息著里面的翻滾。
她包扎的技術(shù)基本上都是從沈澈的身上練起來的,從一開始的并不怎么專業(yè)到現(xiàn)在每一步的動作都已經(jīng)是嚴謹而科學(xué),這不得不說是沈澈的功勞。
幸好大衣的質(zhì)量好,他手臂上的傷口并不是很嚴重,嘴角上被人打了一拳,也腫了。肩膀上被砍了一刀,閔茜一開始還沒有注意到,直到她起身的時候問他還有沒有其他傷口的時候,他嘴唇微微動了動,她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還有第二個地方傷了。
沈澈或者從來都不知道,但是他說謊的時候,他會下意識地先動一動嘴角,很細微的一個動作,可是她還是看出來了。
她的動作頓了頓,將藥箱放下,回頭看著他,直接開口:“還有哪里?”
他動了動,抬起右手指了指自己右邊的肩膀。
那里面才是他最嚴重的傷口,她將衣服剪開的時候手忍不住抖了抖。
他一直不說話,就在剛才她還吊在他的身上,整個人的力量都壓在了他的身上,可是他卻一聲都沒有吭。
這個男人的悶騷真是讓人討厭。
她將剪刀放在沙發(fā)旁,用冷水將傷口清理了一下,拿著消毒水的手一直都下不去。
最后還是沈澈按著她的手直接碰下去的,她才咬著牙幫他消毒。
那傷口比手臂上的傷口恐怖多了,唯一慶幸的是有大衣和羊毛衫擋著,傷口雖然深,但是沒有傷到骨頭。
處理完他肩膀的傷口的時候閔茜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脫力了,起身的時候因為過分的緊張腦袋有些空白,穩(wěn)了穩(wěn)才站住,將東西一點點地收回去。
她放好藥箱從書房出來的時候沈澈正在打電話,肩膀上的白色紗布在那一片黑色的衣服中十分的明顯。
沈澈有潔癖,在很久的時候閔茜就知道了,所以他起身要去洗澡的時候,她張了張嘴,最后什么都沒有說,直接轉(zhuǎn)身也去找衣服洗澡。
閔浩胤委托秘書給了她一封信,上面就只有那么幾個字。
她看著那上面剛勁的十個字,微微閉了閉眼,還是找了打火機,將它一點點地燒了。
她會快樂的,過去的所有事情,就讓它們都過去了。
這個世界上,誰也算不清楚到底誰欠誰的多一點,既然算不清楚,那么就活在當下吧。
八開的信紙,不過幾十秒的事情,就全部都燒成了一團灰,她按下了沖水鍵,所有的一切,就那樣清清楚楚地消失在她的面前。
她在衛(wèi)生間里面站了幾分鐘,門外傳來腳步聲,她才睜開雙眼,拉開門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沈澈已經(jīng)清洗完出來了,她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是他身上的傷口真的是沒有被沾濕,頭上還頂著一頭濕潤的短發(fā)。
他在肩膀上批了一條毛巾,擋住了那些頭發(fā)上滴下去的水。
她抬腿走到沙發(fā)上坐了下去,對他招了招手:“過來。”
這是她第一次對她做這樣的動作,以往都是他這樣招她過來。閔茜終于覺得為什么他那么喜歡這樣招人了,通常被招的那個人走過來的時候讓人有一種自己處在上方的自豪感。
他看著她似乎有些不解,但還是抬腿走到她身邊的沙發(fā)上,順著她指示的位置坐了下去。
沈澈坐下來之后兩個人之間的身高差距沒有那么的明顯,她動了動,曲腿跪在了他的身后,伸手將他肩膀上的毛巾拿了下來。
她沒有說話,他卻知道了她要做什么,沒有說話,將桌面上的筆記本端到腿上開了。
他的頭發(fā)估計是剛剪完不久,掌心覆上去,盡管是隔著那毛巾,但還是能夠感覺到那刺咧咧的觸感。
人是最矛盾的動物,其實所謂的難受也是自己賦予自己的,自己想明白想開了之后就會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的事情比得上人活一輩子的開心快樂。
她的視力不算很好,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他是在發(fā)郵件。
對于沈澈的事情她向來都很少過問,這導(dǎo)致了她對他基本上沒什么了解。
她擦著頭發(fā)的動作微微一頓,心底有種細微的沖動,最后她身體往前傾了傾,狀似不在意地開口問道:“看什么?”
他在鍵盤上的動作停了下來,回頭一雙黑黝黝的眼眸盯著她,半響才開口:“策劃書,三家去年成立的公司。”
沈澈是做風(fēng)投的,他這么一說,她就知道了。
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屋內(nèi)的暖氣開得足,她摸了摸那頭發(fā),終于干爽了,才將手上的毛巾松了下來:“可以了。”
“嗯。”
他沒有抬頭,只是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她起身去浴室放毛巾前看到了那屏幕上的一大堆數(shù)據(jù)分析,她只覺得有些好奇,忍不住低了低頭又看多了一會兒。
那是挺新奇的一個手機app,發(fā)展數(shù)據(jù)也挺好的,她忍不住開口:“大學(xué)生這一塊的市場一直都是大家爭奪的,這個app針對大學(xué)生,市場挺大的,不過如果只是單純地按照這個模式發(fā)展的話,未來的盈利是不太可能的。”
那時候她無聊,經(jīng)常去旁聽課,大概是因為自己家是做生意的,所以她旁聽的時候選擇的基本上都是經(jīng)營和管理方面的課程。
現(xiàn)在看到,忍不住說了說自己的觀點。
說完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班門弄斧了,沈澈一個做風(fēng)投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說的這些弊端。
她覺得臉有些發(fā)燙,訕訕地笑了笑:“我隨意說的。”
他卻點了點頭:“說得很對。”
她微微一怔,借著毛巾的借口逃竄了。
出來的時候沈澈已經(jīng)關(guān)了電腦了,在沙發(fā)上不知道說了什么,被他扔在床上的手機正發(fā)亮,沒有震動也沒有鈴聲,他不可能察覺到手機在響。
大半夜打電話過來,閔茜知道必定是急事,拿著手機放到他跟前:“電話。”
他睜開眼,按了接聽鍵,“是我。”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道說了什么,沈澈很長的一段時間沒有說話,然后突然抬頭看了她一眼,才開口:“找!”
說完這么一個字,她就把電話掛了,視線落在她的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眸里面明顯是藏了情緒的。
閔茜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雖然是睡衣,但是她套了一件外套,并沒有什么不妥。
她皺了皺眉,視線落在他肩膀上的傷口:“要離開這里嗎?”
他點了點頭:“嗯。”
她看著他的臉,心底有些觸動,抬腿繞過沙發(fā)走到他跟前,曲腿坐了上去:“沈澈。”
他手上有傷口,肩膀上又有傷口,閔茜不敢靠過去,只能抱著抱枕,坐在那兒看著他。
她張著嘴,卻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他突然動了動,伸手就將她抱進了懷里面:“想問什么。”
他的動作太突然,整個人正面直接就撲進了他的懷里面,她生怕會碰到他的傷口,不敢亂動,只能任由他這么抱著:“roe說的是真的嗎?”
他沒有說話,只是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發(fā)。
她沒有在開口,她覺得沈澈這個男人大概不會將那些事情告訴她。
那天晚上是她那么多天以來睡得最好的一個晚上,沒有夢,沒有驚嚇也沒有驚醒,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九點多,拉上了窗簾的房間并不是很亮,她轉(zhuǎn)了轉(zhuǎn)身體,不遠處隱隱能夠聽到沈澈在講電話的聲音。
她抬手掐了掐自己臉上的肉,有些疼,她才知道是真的。
在閔浩胤倒下進醫(yī)院的時候她就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和沈澈還會有這樣的這樣的一天,太多的事情橫亙在兩個人之間,她曾經(jīng)固執(zhí)地認為就那樣吧。
就那樣吧。
結(jié)果怎么都放不下來,折磨了自己一個多月,最終還是選擇了最開始的那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