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草怕許真花說氣了,忙勸道:“姨娘,消消氣兒!這大熱天的,你再上肝火,這灶屋頂就快起火了!”
許真花這才露出一絲笑容,沒再說下去。快近午時了,廖慶和他姑母一家總算是姍姍來遲了。
一聽說廖慶來了,香草忙把香辛拉出了灶屋。香辛有些膽怯,說:“香草,還是算了吧!”“算啥算呢?那幸福是靠自己去爭取的,你不瞧一眼,哪曉得喜歡不喜歡呢!先回房去收整收整,一會兒出來驚艷死他!”
“啊?”
香草帶著香辛回了房間,打開蒙時送了那盒子,取出胭脂粉盒給香辛細細地上了一回妝。該換衣裳和鞋子時,香辛往柜子里一看,昨天香草給她的那身衣裳不見了,那嶄新的鞋子也不見了!
香草問道:“你放這兒沒有?仔細想想!”
香辛著急道:“我記得明明放這兒了呀!這屋里也沒有別的柜子呢!”“喲,還沒出去呀?大姐叫你們出去呢!”鄧燕忽然站在門口搖著團扇笑道。
香草回頭一看,那鄧燕身上穿的衣裳不就是自己昨天給香辛的嗎?再看她腳下,正穿著那雙鵝黃繡梅花的新鞋子呢!那是香草在縣城里買的,因為喜歡所以沒穿,昨天送給了香辛。
“舅母,這衣裳和鞋子咋為在你身上?”香草生氣地問道。
鄧燕一臉輕松地說道:“是大姐給我的!我剛才路過院子,給地上的泥水打臟了鞋子和裙擺。這都怪香珠不好,洗個辣椒洗了一地泥水,害得我沒處落腳呢!大姐見我一身臟兮兮的,所以給了我這衣裳和鞋子呢!”
“我娘給的?你的意思是我娘跑來這兒拿了我送給辛姐姐今天穿的衣裳和鞋子給你?”
“你還信呢?不信去問你娘呀!”鄧燕板起了小臉說道,“還是親侄女兒呢!莫說我開口,就算不開口,你也該孝敬當舅母的一身新衣裳。往常你倒不這樣小器!那唐少爺送給你的好東西,你送了我不少呢。如今多了個姐姐,倒還與我生分了!”鄧燕不提這茬,香草還忘記了這事。她一提醒,香草倒從記憶中找出了這段事情。去年許氏生辰時,鄧燕私自往香草屋里拿了好些唐少爺送的東西,還跟許氏告狀說香草沒學好,跟人家大少爺眉來眼去。沒想到,鄧燕這毛病還是沒改!
香草想此時不是跟鄧燕較勁兒的時候,廖慶還在外面等著呢!她拉起香辛進了自己房間。鄧燕隨后想進來瞧一眼,卻被她關在了門外。
香草另找了一套衣裳和鞋子給香辛換上。這時,她聽見鄧燕在門外對許氏哭訴:“也不曉得哪里惹了香草和你新閨女,趕我出來不說,還把門關上了!”許氏敲門道:“草兒,快開門!咋能把你舅母關在門外呢?”香草打開門,瞥了鄧燕一眼說道:“舅母倒是好閑情,這大熱天里專說風涼話!換衣裳你不關門嗎?你倒是站在院壩里換一身給我看看!”
鄧燕沒想到香草這樣動氣地數落她,她臉面有些掛不住了,拉著許氏委屈道:“大姐,瞧瞧你這閨女,不過做了幾盤買賣,倒連親都不認了!哪兒有侄女兒這樣數落舅母的?”
許氏忙對香草說道:“草兒,快些給你舅媽賠禮道歉!你這做小輩兒的不該這樣數落長輩,不然人家以為我們家沒家教了呢!”
“長輩?不問自取叫啥,舅母?”
鄧燕不懂,眨巴眨巴眼睛問許氏:“不問自取叫啥?”
旁邊小鹿呵呵大笑道:“不問自取視為賊呀!這都不懂,可笨死了!”
“啥!”鄧燕不依不饒地哭了起來,“大姐,你聽見沒有?香草說我是賊呢!我可冤死了!這身衣裳是您讓我拿的,是不是?是不是呀!”
許氏有點為難,因為之前鄧燕纏著她說鞋子和衣裳臟了,非得換一身,于是她讓鄧燕上她柜子里找,可沒想到鄧燕一出來,身上穿的卻是香草送給香辛的。當著眾人的面,她不好說什么。此時香草問起,她也只好點點頭道:“是我叫鄧燕拿的……”“聽見了吧?聽見了吧?我可冤枉死了!我不在這兒待了,我立馬就回去!”鄧燕哭著在院子里直跳腳呢!
許氏忙哄著她說道:“你侄女兒忙昏了頭才會說這話的,你莫往心里去!”“我要回去了!誰愿意來呀?要不是看著許進的份上,我還不來了呢!許進!許進!”鄧燕嗓門越來越大,沖著食店后院一通大喊。
客人們紛紛走過來看看發生了什么事情。許氏好不尷尬,可也堵不住鄧燕這張嘴巴。鄧燕哭嚷道:“你們評評理兒,我大姐給我一身衣裳穿,反倒叫香草說成了是賊!我家還沒窮到那兒份上,偷自家親戚的東西!”“好了好了,燕兒,”許氏忙勸道,“叫香草給你陪著個不是,拿大酒杯子給你敬個酒,好不好?”
香草站著沒動,冷冷地看著鄧燕那哭鬧不休的樣子。這時,香辛瞟見了客人中有個模樣斯文的人,想必就是廖慶了。她微微一笑,覺得廖慶這人果然是不錯的。
“草兒啊,快來呀!給你舅母賠個不是!”許氏忙朝香草喊道。
許進走了過來,輕聲喝道:“大姐這兒有客人呢,你消停點行不行?”
鄧燕見許進兇她,就更不依了,又哭又鬧地說:“你們都吼我呢!欺負我這兒沒娘家人哇?有你們這樣欺負人的嗎?說我是賊?你香草哪只眼睛看著我偷了?你說呀!”許氏走過去對香草說道:“你給她賠個不是就行了,這么多客人看著呢!你舅母就是這么一個大小姐脾氣,沒個臺階下咋行呢?”
香珠冷著臉子說道:“給啥臺階下啊?直接讓她走得了!”
“閉嘴!一邊待著去!”許氏兇了香珠一句,然后拉起香草走到鄧燕面前,好言好語地說:“燕兒,香草是小輩兒,她不懂事你多擔待一點。”“我告訴你們,我鄧燕是身家清白的姑娘,容不得人家污蔑我是賊!”香草問道:“那舅母想咋樣呢?”鄧燕昂起頭,氣呼呼地說道:“除非你給我跪下敬茶,否則這事沒完!”
香草心想給你一根桿還真往上爬了!可客人們正看著,她只好點頭道:“好,看在你是舅母的份上我可以給你賠禮道歉,但我的膝蓋只跪天地和父母,不能跪你!”
“不行!”鄧燕一副不饒人的口吻說道,“必須給我跪下!我是你的長輩,你就要給我跪下!要不跪的話,我跟舅舅的日子不過了!”
許進怎么會不清楚自己媳婦的為人呢?當初就是圖她長得漂亮,娶回家才曉得腦袋空空,一無是處,除了攀比就剩下攀比了。剛才他看著鄧燕從香辛房里出來,身上的衣裳便換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拿了香辛的衣裳。他十分生氣,推了鄧燕一下,喝道:“還沒完了?給我閉嘴!”
鄧燕被激怒了,指著香草罵道:“你算啥東西啊?你不要的男人就塞給那個香辛?你當人家廖慶是笨豬啊!我曉得你喜歡唐少爺那樣的,看不上人家廖慶窮酸……”許進一巴掌就給鄧燕揮了過去,鄧燕立刻旋轉了一圈,倒在地上。許氏嚇了一跳,忙喊道:“這是做啥呢?好好地,打自己媳婦干啥呀?”鄧燕捂著發燙的臉,翻身爬起來,沖到廖慶和他姑姑跟前說道:“你們真是笨得要死!這家人糊弄你們呢?我聽大姐說了,那香辛是個寡婦,從前還是個偷兒!沒男人要了才推給你呢!我要是你,早甩頭走了!”
廖慶和他姑姑一家的臉色立刻變了。他當即走出來朝許氏拱拱手道:“晚生有些事,先告辭了!之前所言之事就是此作罷,是我廖某高攀了!”隨后,他帶著姑姑一家子匆匆離開了。
張金和許真花等人慌忙追了出去,一路跟著賠禮道歉。香辛忽然跑進自己的房間,砰地一聲將門關上了。這時,小鹿跑到香草身邊,附耳說了幾句悄悄話,香草臉色立刻變了!
“許進,你這個沒良心的!你當初那點破瓦片蓋頭,誰肯嫁你呀?還不是只有我!”鄧燕沖上去就捶打起了許進。許進沒還手,給鄧燕打在了鼻梁上,頓時鼻血就冒了出來。
胡氏忙道:“快拉住她,不然要打出事來了!”這時,一個小香包忽然從鄧燕的袖子里飛落了出來,正好落在了良坤的腳邊。鄧燕發現東西飛出來了,立刻收斂起哭聲,直奔良坤而來。
香草搶了個先,奪過那個香包,問鄧燕:“這是啥?”
鄧燕不敢回答,有些驚慌失色地說道:“還給我!是我的東西!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嫁妝!”“舅母可有心了!上我們家一趟還帶上了娘家的嫁妝,是要干啥呢?”“管你啥事!快還給我!”
香草扯開袋口,反手一倒,大概十多顆珍珠就嘩啦嘩啦地掉在地上。那一刻,鄧燕面如土色,說不出一句話來了。
“舅母,想請問一下,這珍珠是哪兒來的?”香草冷冷地問道。
“管我哪兒來的!總之是我的!我娘家給的!”
許進指著她罵道:“你娘家一樣的窮,哪里有錢買珍珠?你老實說,是不是拿了大姐家的?”
“沒有!”鄧燕矢口否認道。
香草轉身向客人們彎腰道歉:“對不住了諸位,今天叫你們見笑了。香草往后再給諸位一一賠禮!今天有家事要處理,請諸位見諒!”
等送走了客人,張金,許真花以及小滿許氏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香草忙問道:“咋樣了?”小滿靠在水井旁喘著粗氣說:“走了……根本不聽……”
香草瞪了鄧燕一眼,對小鹿說道:“去,把那香珠姐姐的頭面拿來!”
鄧燕身子往后退了一步,不自主地拿手遮住了驚恐的面龐。許氏奇怪地問道:“為啥拿香珠的頭面?”
“娘,您自己看吧!”
原來早在幾天前,香草之前定做的頭面就已經取回來了。頭面一直在香珠手里保管著。當小鹿把頭面捧出來時,香珠頓時發出一聲驚叫:“咋為變成這樣?珍珠呢?”原來那頭面的正中嵌了顆較大的珍珠,正面垂了六排小珍珠。如今,那大珍珠不見了,兩排小珍珠也不見了,像個缺了牙的嘴巴,難看極了!
香草撿起了地上的珍珠,放在石桌上讓小鹿數了數,果然是一顆大珍珠,十二顆小珍珠。她問鄧燕:“你還不承認嗎?這穿珍珠用的銀線都還在這兒呢!分明是你用剪刀剪下來的!”
這會兒,大家都明白過來了。許進拽住了鄧燕,揚起拳頭要打,許氏忙撲上去抱住拳頭勸道:“老三,打不得啊!”
許進難過道:“大姐,我這媳婦給你丟臉了!”“我丟啥臉了?”鄧燕居然委屈地哭了起來,“跟了你這沒用的東西,我過了一天好日子嗎?你整天待著那破窯場里,能掙幾個錢?我娘家妹妹生娃兒了,你連二兩銀子的紅封子都不肯給,叫我臉往哪兒放?”“二兩銀子?”香草輕輕搖搖頭說道,“舅母啊,你可曉得二兩銀子要賺多久啊?舅舅在窯場干活,每個月也只有二錢銀子。你妹妹生娃兒你就要送二兩,那其他的呢?”許進道:“去年她爹過壽,逼著我去用十兩銀子打了個壽桃,還嫌不夠貴重;上個月,她姨娘娶媳婦,非得封一兩六錢銀子,顯得才體面;這次從你們家回去,她又要給她哥送禮……。”
許真花驚訝道:“老三吶,你哪兒來那么銀子啊?”
許進蹲下來,抱著頭說:“娘留下的首飾……都叫當光了!”。
“啥?”許真花沖過來就推了許進一把,氣憤道,“你個沒良心的!拿去給她胡花也不給我們留個念想!我們貪那點首飾嗎?那是娘留下的遺物啊!”
眾人忙拉開了許真花,許真花當場哭得死去活來,指著許進罵道:“真是沒出息!娘留下那點東西都給你這敗家婆娘敗完了!你是驢腦子啊?”
拉再肝姍。香草忙勸道:“姨娘,您先莫罵了。東西都沒了,還罵啥呢?”她蹲下來問許進:“舅舅,當了外婆的首飾夠嗎?我聽我娘說攏共不過三四件,加起來頂多十多兩銀子,都送了禮,你們吃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