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余被擡回了屋子,兩婆子隨手一下把她扔在了牀上。
其中一婆子道:“她不會死了吧?”
另一位婆子把手放到葉小余的鼻端下探了探,轉過頭:“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估計也快不行了。別管了,咱們走吧。死了也不怪我們,我們也是奉命行事?!?
隨著兩婆子遠去的腳步聲。
躺在牀上,一臉蒼白,連脣色也同樣蒼白,只剩下一絲微弱氣息的人,卻突然睜大了眼睛,那眼睛的亮光,哪裡像是垂??鞗]命的人。
葉小余動作敏捷地翻身跳下牀,雙手伸進了褻褲裡,在屁股後摸索了一陣,從裡面扯出一個血淋淋的物什,然後快步走到牆角處。
她在牆角處,蹲下,掀開一塊硬硬的泥土,頓時露出一個小坑,她把手中的物什往坑裡一放,又把那泥土填上,然後再用腳死命踩了幾下,直到一點異樣都看不出來,才走回牀上躺著。
捱打這一幕,前世也發生過,似乎是葉坤內書房一個心愛的花瓶被人打碎了,爲了掩飾,把她找來做了個背黑禍的。
她前世從沒有去探究過花瓶是被誰打破,但從剛纔的情形看來,她猜出來了。
屋裡葉靜芳和葉勝利都在,葉靜芳似乎不大可能,她是個閨閣女子,平時最愛的是花啊粉啊,總想著怎麼把自己打扮得更漂亮,不會閒著沒事跑到書房去的。
如果是進去清掃的下人,那更是不可能了,如果是下人的話,也就沒必要大張旗鼓地找個墊底的了,直接就可以把那下人打殺了。
下人的命在主人的眼裡也頂多是一條狗的價值,隨便打殺下人,也從沒有聽過會聽官司的。因爲下人全家的性命都拿捏在主人的手裡,有誰能爲其出頭的?死了也就白死了。
然而葉勝利那頑劣的小子也在,那就讓人尋味了。
從馮氏大張旗鼓去把她找去,再一步步緊逼著,把罪名逐漸加到她的頭上,就可以看出她在保護某個人,而值得她費那麼大的心神力氣去護著的人,除了她的子女還會有誰?
而葉靜芳排除了,那就是葉勝利了。葉勝利可是馮氏的心肝肉,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的心尖尖。
事情很快就想得明瞭了,頑皮的葉勝利,貪玩,跑進了內書房,也許在玩耍的過程中,不小心把葉坤書房中他心愛的花瓶打碎了。而怕遭來葉坤的訓斥或捱打,所以找個替罪羊就順理成章了。
可是要說這一招是葉勝利這個只有八歲的孩子想出來的,那是不可能的,所以葉靜芳必是個出主意者,馮氏就是個執行者,兩母女一唱一合,配合得天衣無縫。
葉小余知道了這事情要發生,卻想不到好的破解辦法。捱打必定是躲不過的了,所以,能做的只是減輕身上的傷痛。
上輩子她捱了一頓打後,差點就沒了性命,誰知,也許真是應了命賤的人的命就會比旁人的命要硬,她硬生生地從鬼門關裡轉了回來,這纔有了後面洞房的慘死。
所以,這一世,她知道了將要面臨的局面,無法避開,那她就只能減少身體所受的那份罪了。
她在幾天前,就縫了一個小口袋,在口袋裡裝入一些棉絮,製成了一個棉布包塊,然後把這塊棉墊縫在褻褲裡面,而且縫布包的時候,在棉絮裡藏著一點雞血。
剛開始,婆子下手定然是不會輕的,這樣幾棍下去後,藏在棉絮裡的雞血包就會破裂,慢慢地就會有血滲出來。
那婆子見血流了出來,定然會心生懼意,就怕一下把人打死了,手不自覺地就放輕了許多。
這樣,她雖然照樣捱打,卻少了許多痛,而在外人的眼裡,卻是血色淤流,很是滲人。都道是沒死也只剩半條命了。
其實,葉小余只是屁股紅腫且有些發青,看著滲人,痛卻是不那麼痛的。
就這樣,等兩婆子把她擡回屋子離去時,她快速地把褻褲後面的棉絮包扯了下來,埋藏到了早就挖好的地底下。
葉小余靜靜地躺著,她聽到有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她趕緊閉上眼睛,裝著一副暈迷不醒的樣子。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其中一個腳步向她的牀邊跑來,葉小余感覺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耳邊傳來的阿蘭著急的聲音,似乎是被她的樣子嚇到了,帶著哭腔叫道:“小余,小余,你醒醒,你醒醒啊?!?
葉小余心裡感到一陣暖流涌過,在這葉府的下人裡面,阿蘭這個非親非故的人是對她最好的,也是真心地關懷她。
上輩子,她遭受的這一次毒打,只所以以活下來,阿蘭的細心照料也有一份功勞的。
現在她這樣一副嚇人的模樣,阿蘭定是擔心極了,葉小余不由感到一陣內疚,但爲了不暴露自己的假受傷,她不得不裝下去。
對不起了,阿蘭,葉小余在內心暗暗說著。
“你讓開些,得趕緊把她擡到老夫人的屋裡,那裡有大夫在?!比~小余聽出來了,這是碧桃的聲音。
老夫人也知道她被打的事了?
原來葉老夫人聽說了葉小余被打得半死的事後,想著馮氏定然不會請大夫來,只會放任她自生自滅。傷得那麼重,又沒人照料,肯定會沒命的,所以趕緊派人過來接她過去療傷。
葉小余很快被人擡起來放到一個平板上,然後被擡到老夫人的養榮堂,被小心翼翼地放在軟榻上。
葉老夫人看了那被染得通紅的褲子,只覺得一陣頭暈,嚇得碧桃,春紅等人驚呼,連忙把她扶著坐在椅子上。
葉小余知道自己的慘樣定是嚇著老夫人了,心裡一陣心痛,內疚得想馬上睜開眼睛,安慰她說自己不事。但她暫時不能,只得按下那股痛意。
春紅端來清水,爲葉小余清洗傷口,換上乾淨的衣褲。
葉老夫人叫人去按大夫開的藥方抓回了藥,又令人煎了藥,一種用來擦傷處,一種用來喝。處理妥當,葉小余也暈暈沉沉地睡了過去。
葉小余醒來時,已經是次日,天已大亮。
老夫人得知葉小余醒了,也趕過來探望。
葉小余看著老夫人關切的眼裡帶著擔憂,忙緊緊握住了老夫人的手,不捨得放開,她啞著嗓子道:“祖母,是孫兒不孝,害您擔心了。”
葉老夫人見她臉上多了些血色,鬆了口氣,輕拍著她的手,和藹地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餓了吧?熬了紅棗粥,先吃點下去,補補血。”
葉小余點了點頭,聽話地接過了春紅手中的碗,慢慢把整碗粥吃個乾淨。
葉老夫人一臉慈愛地看著她把粥吃完,見她雖然經過一頓毒打,臉上卻沒有任何陰鬱,仍然一臉憨憨的,笑得燦爛,一副沒心沒肺的傻樣。
不知怎的,葉老夫人卻只覺得一陣心酸,暗暗嘆了口氣,有些隱隱地爲她擔憂,畢竟還是個孩子啊,怎麼能逃得過心機深沉的馮氏的算計。
葉小余看著葉老夫人的神情,也猜到她的擔憂,她抱住葉老夫人的胳膊,整個臉靠在在上面親暱地蹭了蹭,帶著點撒嬌的意味道:“祖母,小余沒有做那些眼皮子淺的事,即使再捱打,也不會承認的。”
葉老夫人愛撫著她的頭頂,似要拂去她的不安,道“祖母知道,你是個好孩子,斷不會做好些事的。只是……”
葉老夫人不知該怎麼跟她說自己所擔憂的事,只得停住了嘴。
葉小余卻似乎知道她的憂慮,她又蹭了蹭臉頰,下定了決心,說了出來:“祖母,其實,我這次捱打,雖然看著滲人,其實卻不怎麼痛的?!?
葉老夫人以爲她怕自己擔心,在安慰自己,越發的溫柔道:“傻孩子,那哪能不痛呢。痛就說出來,祖母不會笑你的?!彼胫鴦偪吹綍r那一片紅色還有點昏眩。
“真的不是很痛,我,我在褻褲裡墊了棉絮了,所以打得並不痛?!比~小余越說越小聲,有點不敢看老夫人的眼,怕看到她失望的眼光,因爲自己騙了她,讓她那麼擔心。
“哦,你怎麼會想到做這個的?”葉小余聽到老夫人非但沒有不高興,反而略帶著興味地問。
當然不能說自己經歷過一世,知道這事的發生。
葉小余細細斟酌著話語,道:“是我…我被丫鬟來叫說到上房去一趟時,覺得有不好的預感,匆忙間就拿了塊破棉絮墊在褻褲裡,我也不知道會被打,只是,只是以防萬一……”
葉老夫人慈愛的眼睛裡,帶著讚賞,她誇獎道:“做得好,真是個聰明的孩子。”
“那祖母你不會怪我沒早跟您說,讓您擔心了那麼久吧?”
“怎麼會,你真的長大了,知道怎樣保護自己了。祖母很高興,很高興。”
葉老夫人是真的很高興,這孩子看著還是一副憨傻樣,心思卻細膩了許多,也懂得了怎樣把落在自己身上的傷害減到最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