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又覺得葉小余的裝扮有些怪異,她怎麼會穿得那麼漂亮的衣裳出來,這不符合她的身份啊。
他想了一遍,沒想通,也就拋下了。
他轉(zhuǎn)頭見鄭青奇一臉魂不守舍的樣子,涼涼道:“快去吧,莫讓佳人等急了。”
鄭青奇自那日在普法寺對林家小姐一見鍾情後,幸好林小姐對他也有好感,所以這個浪漫的夜晚,定是要相會一翻,已解相思之苦的。
鄭青奇動了動嘴脣,一副欲言又止。
裴敬則知道他想說什麼,對他道:“你別磨蹭了,只管去你的,我不用你管。”
鄭青奇沒再耽誤,給了裴敬則一個抱歉的表情後,就快步走了。
裴敬則明白他所抱歉的意思,因爲(wèi)裴敬則是被鄭青奇拉出來的,說是這麼美好的夜晚,不出來看看美女,實在是太浪費了。
而他的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來約會的,他自己有約了,卻丟下裴敬則一人,所以感到抱歉。
裴敬則走出門,走到街上,沒目的。這樣的夜晚,這樣氣氛,不屬於他。街上熱鬧非常,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一種高漲的情緒。
倏地,他眉頭微跳了一下,他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在慢慢向他靠近。
他是在戰(zhàn)場跌爬滾打出來的,膽識過人,六識敏銳,特別是對於危險,更是近乎一種本能的反應(yīng)。只要稍微有一絲絲氣息,就能感覺得到。
他不動聲色,繼續(xù)慢慢悠悠地走著,漸漸地避開了人羣熱鬧的地方,走到人跡稀少的地方,一旦動手,會有許多無辜的慘遭不幸,所以覺得不能讓他們在人羣中動手。
隨著危險越來越近,他全身自動做好了應(yīng)戰(zhàn)的準備,而眉頭也越收越緊,他感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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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葉小余一行人把葉靜芳送回了芳華院,葉靜芳仍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樣,兩眼渙散,似乎沒了聚集。
無論怎麼喚她也沒反應(yīng)。
丫頭婆子急了,忙派人去向馮氏稟報。聽到葉靜芳出事了,剛躺下的馮氏立馬披衣前來。見女兒這麼一副樣子,不由得心急如焚,厲聲問是什麼回事。
白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把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馮氏大怒,一拍桌,“蔣見這個混帳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他。”
趕緊的又派人去請大夫。
馮氏怒氣難消,咬牙恨恨地說:“你們是怎麼伺候的,這麼多人也能讓這種事發(fā)生?”
那暴鷙陰冷的臉,哪有平日裝出來的慈和良善,這副模樣嚇得全部人刷地跪了下去,大氣不敢喘。
大夫來了,很快得出了結(jié)論,受了驚嚇,壓壓驚就好了,開了些安神湯。
喂葉靜芳喝下安神湯,安置她睡下。
到了外間,馮氏坐在椅子上,臉色陰陰沉沉的,半晌,她吩咐除了白勺和葉小余留下,別的人都退下去。
她指著白勺道:“你再把事情給我詳細說一遍,不許漏了。”
白勺又把事情詳細地說了一遍,這次連葉靜芳的目的都說了個透。
葉小余不禁冷笑,這算不算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麼說,這事除了你們,還有外人看到了?”馮氏陰冷的聲音,如從地獄裡傳來,讓白勺和葉小余生生打了個寒顫。
“回,回夫人,是,是的,是兩個年輕的公子,好像有一位是都督府的鄭公子,另一位就不清楚了,他們是一起的。”
白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著話,而葉小余卻靜靜地跪在那裡,頭垂得低低的,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聽了白勺的話,馮氏稍微安定了一下心,只要是只有兩個貴公子看到,這事也就沒那麼擔(dān)心了,一般有身份的公子,都不會去向外傳這種事。
說不得,剛看到,轉(zhuǎn)眼就忘在腦後了。
一會把這些個下人狠狠打壓一翻,不得把今晚發(fā)生的事泄露半個字出去。這事定然要壓下去,不然,對閨閣中小姐的聲譽是多麼大的,還怎麼找人家嫁人。
從頭到尾,馮氏從沒想過要把葉靜芳嫁給蔣見,雖然他是自己姨娘的侄子,但那破落的門弟,她南州第一首富家的女兒怎麼可能嫁到那樣的人家裡,會累得她一輩子在別的夫人面前擡不起頭來。
寧可讓葉靜芳一輩子不嫁,也不會配給他。
“既然那蔣公子是等在空屋裡,爲(wèi)何會跑到豐源樓小姐的屋中?”馮氏一字一頓地吐著每一個字,字字如錘,敲在兩人的心頭,均心頭顫了顫。
仍然是白勺開口,她指著葉小余道:“是她,定是她帶蔣公子到小姐屋中的。”
馮氏瞪著如淬了毒的目光,死死盯著葉小余,葉小余雖然被盯得不舒服,但內(nèi)心卻並不害怕,也不慌張。
卻也做出一副緊張無措的樣子道:“夫,夫人,不,不是這樣的。奴隸到了空屋都不曾見到有人,後來回到豐源樓找白勺姐姐,正巧看見她進大門,就跑過去問她爲(wèi)什麼耍奴婢,那裡根本沒人。”
白勺感到馮氏吃人的目光盯著自己,忙叫道:“你胡說,明明我把你帶到空院前,我就離去了,是你自己一人進去的。”
馮氏用力把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冷聲喝道:“還在這互相推諉,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是不會學(xué)乖的。來人…”
馮氏話語剛落,葉小余搶先道:“夫人,是不是奴婢叫的,叫蔣公子進來問一問便知。”
馮氏似乎覺得這話也有理,她是一時氣糊塗了,一下把這個禍首忘了。
“來人,把那混帳東西帶進來。”
兩婆子押送蔣見進來了,馮氏一見蔣見那模樣,嘴角也不由抽了抽。
只見蔣見一邊臉上有一個深深的牙印,上面滲著血珠,可見咬得有多狠了;另一側(cè)臉,也印了五個手指印,半張臉已經(jīng)腫得老高。
兩個形容:挺慘!
蔣見一見馮氏,雙腳一軟,跪了下去,嘴裡直道:“表,表姑”
“哼,我沒你這麼混帳的表侄子。”馮氏冷冷地哼道:“瞧你都做出些什麼事來?你這是要毀了芳兒一輩子啊!”
“不,不會,我會娶芳兒的,我是真心喜歡她的。”
馮氏被他一口一個喜歡氣得頭頂冒煙,胸口起伏,想要說什麼,又不好當(dāng)著下人的面,落了自己家親姨娘的臉面,只好生生嚥下這口惡氣,回頭跟蔣姨娘說說,收拾這個殘局。
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氣,生硬道:“這個暫且不說,你給我說說,是誰叫你到芳兒屋裡的?”
蔣見一臉茫然,不解道:“當(dāng),當(dāng)然是芳兒叫的。”
馮氏恨得不摔他一個茶杯,最終按耐著性子道:“我是問你,是誰來叫你的?”
“是,是一個丫鬟。”
“你看看,來叫你的丫鬟可是這其中的一個?”馮氏指了指白勺和葉小余道。
蔣見轉(zhuǎn)頭看了兩人,剛纔在空院裡,看不怎麼清,但卻也能認出是穿著葉府的丫鬟服的。他只略看一眼葉小余就轉(zhuǎn)開了眼,因爲(wèi)葉小余穿著一身漂亮的衣裙,不可能是她。
而後他又看了看白勺,指了指她道:“好像是她。”
白勺驚叫:“不可能,你亂說,你看錯了,你再看清楚些。”
蔣見又看了看,道:“這兩個人中,是你,沒錯的。”
“怎麼可能,應(yīng)該是她,是她纔對啊!”白勺指著葉小余叫道。
“不是她。”蔣見一口否認。
“是她,是她,就是她,你再看仔細些。”白勺急了。
馮氏也開口了:“你可看仔細了。”
蔣見很肯定地說:“絕對不是她,來叫我的人是穿一身葉府的丫鬟服的,這個絕對沒錯,不然,我也不會相信那人的話了。”
馮氏看了看葉小余那一身漂亮的衣裳,又看了看白勺,最後盯著白勺不放,似要在她的身上盯出個洞來。
白勺慌了,嚇得直磕頭,嘴裡叫道:“夫人,夫人,不是奴婢啊,真的不是奴婢啊。”
馮氏理也不理,吩咐道:“來人,把她拉下去打個十板子,關(guān)進柴房裡。”
白勺被帶下去了,馮氏似乎也很疲倦了,誰也沒再理,站起來就回正院去了。
蔣見也被兩個婆子押下去了,他的命運會怎樣,那是馮氏與蔣傢俬底下的事了。
瞬間,屋內(nèi)寂靜無聲。
葉小余慢慢站起來,也許是跪得有些久了,直感到一陣暈眩,等暈眩過去了,她才走出屋門,回自己的住處。
隱隱傳來白勺的慘叫,她沒有快意,沒有爲(wèi)躲過這次的事件而感到一絲絲的喜悅,只覺得心中一片悲涼,這就是做下人的命,對與錯只是主子一句話。
命運永遠掌控在主子的手中,她隱隱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這麼活著,應(yīng)該還能有不一樣的活法。
自從看了阿蘭無意中用來墊湯鉢的那本遊記,又翻了下那名老者給她的一卷遊記稿後,她的視野,她的胸襟,似乎也開闊不少,有些什麼意識在慢慢舒醒。
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體驗,在心底滋生。
葉小余回到屋子,點亮了燈,打來水,把自己細細清洗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