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敬則冷俊的臉沒有一絲溫度, 渾身散發著的也是冷冷的,拒人千里的氣息。
阿才站得遠遠的,不敢靠近, 他知道他家公子現在異常惱火。
那日他吩咐英芮回白陵寺幫葉小余收拾行禮, 準備讓她搬到北街為她準備的院子里。
豈料, 當英芮回到寺院時, 卻發現葉小余的物品已經不在了。
她已經先一步回了南州。
于是他馬上派人去追趕, 可一直到了南州也沒發現她的蹤跡。
追蹤的人又在南州城尋了兩日,還是沒尋到她人影。
阿才把這事稟報給裴敬則,他已經一個時辰沒動一下了。
“照此看來, 她應該沒有回南州,還在天都。”裴敬則終于開口了。
“可是, 她在天都人生地不熟的, 能去哪?不會遭遇不惻了吧?”
阿才想到一種可能, 嚇得一跳。
裴敬則揉了揉額頭,冷哼道:“她肯定好得很, 要是遭遇不惻,行禮會收拾得那么干凈?”
還人生地不熟?哼,他看她能耐得很,竟然認識個什么有身份的老者。
看她定去了那老者那。
而英芮卻并不知道那老者的身份,天都那么大, 老者多的是, 上哪找去?
他有些惱火, 這丫頭就是一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知道他會擔心嗎?總是來不辭而別這一招, 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
別讓他逮著, 逮著了看他怎么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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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佑天看著坐在一個角落里,安安靜靜抄寫書籍的葉小余, 唇邊蕩起一圈溫柔的笑。
這幾天,葉小余的表現真的讓他大吃一驚。
她那恬靜沉穩的性子,一整天坐著書寫,整個人似乎溶入了書境當中,忘了身在何處般。
同一室的大人們都紛紛稱贊,難得見到一個這么年紀的姑娘有這么安寧的性子,她能讓旁邊心浮氣躁的人也跟著安靜下來。
而讓董佑天驚艷的還有她那一手漂亮的小楷,工整娟秀。
從這一手字中,可以看出有很多年的功底了。
不由得有些疑惑,她一個丫鬟,怎么有此能耐?
越迷惑,越想靠近,越了解,就會有一種不舍離去的感覺。
晌午,眾人紛紛離去,去進餐。
葉小余卻專心致志,忘記了時辰。
董佑天搖頭失笑,這姑娘心大專了。
他走到葉小余的桌前,輕輕敲了敲桌子。
葉小余抬起頭,見是他,笑問:“董大人,有什么吩咐?”
“姑娘,你就沒覺得餓?”董佑天不由失笑打趣道。
“啊,到晌午了?”葉小余有一瞬的迷茫。
她往屋內看了看,空無一人,拍了拍額頭,失笑了一下。
她站起身來,收拾著桌面,把桌面的書稿都放進抽屜里,關好。
董佑天一直微笑地看著她的動作,這般小心謹慎。
見她收拾好,對她說:“走,今晌午不回家吃了,董某請你上酒樓去。”
“不,不,董大人,你太客氣了,我回家吃就好。”葉小余忙推拒著。
“姑娘,你就別推辭了,讓董某略表謝意可好?”
葉小余無奈,董佑天老惦記著她在南州幫他的事,一直說請她吃飯以表謝意。
她叫他別放在心上,她拒絕了幾次,可他一個斯文的人卻不想是這般的執著,這次再拒絕,估計還會有下次,想想,點頭答應了。
***
一間雅座里,裴敬則坐在桌前,面對滿桌的佳肴卻無食欲,只是一杯一杯地喝著酒。
一旁同桌的周培良,看到他只是喝著悶酒,不由手撐下巴,斜眼望著他,問道:“我說,你今個是怎么了?這滿桌的佳肴也不合你的胃口?”
裴敬則淡淡地道:“別管我,你只管吃就好。”
“嘖嘖,瞧你這模樣,怎么好像是被女人拋棄了?”周培良搖頭晃腦,一臉促狹的壞笑。
裴敬則的手頓了一下,而且又若無其事地喝酒。
周培良沒有錯過他那一瞬的停滯,嚷嚷道:“不是真的吧,被本世子說對了?哇,你這小子,看上誰家姑娘了?不對,你有看上的人了,那我家妹子豈不沒戲了?”
這周培良正是同親王周利的長子,也是周雨桑的親兄長。
他妹子追裴敬則的事,在天都那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此時他一臉的八卦,噼哩啪啦說個不停,問話一個接一個。
裴敬則一個冷眼拋過去,把他凍得訕訕而笑。
暗自嘀咕,這么個冷冷冰冰,沒點情趣的人,除了長得好看點,就沒點可愛的地方了,他妹子怎么就這么喜歡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像他這般風流倜儻的人是女子追逐的對象才對,他想到這,露出一個自以為風流魅惑的表情來,直接被裴敬則無視。
裴敬則站起來,往外走,周培良忙叫住:“哎,阿則,你怎么走了?不吃了嗎,才上的菜哎。”
“解手,你有意見?”
“啊?哦,沒,沒意見,你請去,你走好。”
裴敬則走出房門,經過大堂,正打算往后門走去,突然停下了腳步,兩眼盯著大堂的一角。
他在那靠窗的桌子上,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正是他為之尋而不得,擔憂不已的葉小余,而與她同桌的是一個斯文清俊的男子。
讓他覺得礙眼的是,那男子,一臉溫柔地對那丫頭說著什么,而她竟然跟著笑得樂呵。
很好,當他在擔心她的安危時,她卻在與別的男子有說有笑。
當他在為尋她不得而食不下咽時,她卻與別的男子同桌共食,親密無間。
非常好,她似乎也把他的話當耳邊風了。
他明明有說過,不允她跟別的男子那般親近,她全然忘得一干二凈了。
他沒有意識到,此時的自己就像是自己的心愛之物,被人搶去了那般的憤怒。
他妒火沖天,雙拳緊握,就要上前把葉小余拉過來。
還沒邁出步子,就聽一聲嬌柔的女音欣喜地叫道:“好巧啊,裴公子,你也在這用餐?”
裴敬則轉頭看了一眼,見是周雨桑,冷漠地點了下頭,算是回答了她。
然后,二話沒說,就向葉小余那桌走去。
而周雨桑難得碰上他,那里會那么容易放過,她也跟著過去了。
葉小余正聽董佑天講殿試時面對皇上時的迅場景,突然見董佑天停住了聲,望著她的身后。
她覺得奇怪,也轉過頭,往身后看去。
正碰上裴敬則那雙深邃幽黑的眸子,復雜難明,正直直地盯著她,冷俊的臉,面無表情。
葉小余見到他時,頓時眼睛亮了一下,有些驚喜地道:“冰…啊,裴公子,是你!”
裴敬則被她放光的眼神和驚喜閃了心神,他斂了些陰郁和不滿。
但又想到她與一個男子坐在一起,輕哼一聲。
葉小余沒在意,似是習慣了他的冷冰冰,她笑顏一開:“你也是在此用餐?好巧哦!”
一旁的董佑天有些疑惑地問:“這位是……”
葉小余為倆人做了介紹,董佑天對裴敬則的大名也是有所耳聞,他熱情地道:“原來是裴公子,久聞你的大名。”
裴敬則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淡嗯了一聲,在外人面前一慣的寡言不語。
葉小余看了看裴敬則的后面,問:“你不介紹一下這位小姐嗎?”
裴敬則一愣,順著她的目光往后看去,見周雨桑正跟在他的身后,不由皺了皺眉頭。
沒有要出聲的意思。
而周雨桑早就自我介紹開了。
葉小余聽到她就是那郡主時,不由多看了她兩眼,原來那次在南州差點被毒死人的就是她。
裴敬則拉起葉小余的手,對另外兩人說:“抱歉,我們先走了。”
沒等眾人反應過來,葉小余已經被帶出的門口。
留下董佑天和周雨桑目瞪口呆,半晌沒發出一個字來。
“放手,你快放手啦!”葉小余想要從他緊握的手中掙扎出來。
裴敬則沒理她的掙扎,仍然拉著她大步向前走。
葉小余再遲鈍也發覺了不對勁,他在生氣!
而且非常生氣。
葉小余可不想此時跟他對上,她想要逃開,離他遠遠的。
她用另一手使勁地扳著他抓著她的手。
裴敬則被她扭得不耐煩了,一手將她攔腰抱起,扛在肩上,仍然大步向前走。
葉小余的肚子壓在他堅硬的肩上,頭朝前,有些向下。
“啊,放我下來,你這冰塊,這樣,我很難受。”
裴敬則沒聽見般,理也不理她,繼續走他的路。
葉小余從他渾身散發的冷氣中,更加肯定了他在生氣,而且似乎氣得不輕。
她停止了掙扎,輕咳了下嗓子,小心地問:“你,你在生氣?”
裴敬則輕哼一聲。
“為什么要生氣?有誰惹你不高興了么?”
裴敬則倏地轉過頭,對著她的側臉,道:“我說的話,你就當耳邊風的?嗯…”
葉小余聽著那長長的尾音,心尖顫顫。
“你說的什…什么話?”
“我有跟你說過,不許不辭而別,你這是第幾次犯了?”裴敬則一字一句,緩緩地說著,似平淡無波的語氣,葉小余卻聽出了里面濃濃的不悅。
不知怎么的,葉小余就有些心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