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皙的肌膚,小巧的臉孔,一雙清澈靈動的大眼,梳著兩個丫環發髻,一身簡單普通的裝束,這不是他見過幾次的那個葉府的丫頭么?
她兩眼癡癡地盯著枝頭,似天地間的事物都不存在般,只有眼前的事物是她眼中的世界。
她看得那般的認真。
小臉的神色變幻莫測,時而喜悅微笑,雙眼熠熠生輝,唇角微微勾起;時而一臉懊惱,小嘴微微嘟起,似在為什么而可惜。
她這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了?
裴敬則再一次感到了迷惑,這真的是一個呆笨憨傻的丫頭么?如此恬靜安然,純然靈動,真的是個呆的么?
裴敬則斂了斂眼色,沒有出聲,大步繼續向前走去。
“啊……”
裴敬則剛走出沒幾步,聽到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叫,馬上反射性地身子迅速一掠而出,雙手穩穩地接住了一個往下墜的身子。
頓時一股曾經聞過的獨特的幽幽清香襲上鼻端,他下意識地深吸了一口。又反應過來,急忙把手一松,把那柔軟嬌小的身子放在平地上,自己退后了幾步。
葉小余正看著枝頭那簇花叢里,有幾只不同的小生物在為爭奪馨香的花蕊而互相追逐,她的心神全被懾去了。
她當然選擇了那外表漂亮的嬌弱的小生物做為自己支持的對象,看到它侵占得利而為之高興,看到又被別的討厭的小東西奪了去,而感到不滿。
就這樣,她忘了身在何處。
漸漸地,覺得脖子有些酸累,她正想退后幾步,扭扭脖子,沒注意到后面是一個斜坡,而在她的腳下正好有一塊石頭,她這一后退,腳撞在石頭上,扭了一下,一股鉆心的痛從腳上傳來。
可還沒等感受到更多的痛意,她整個身子已經失去了平衡,凌空而去,往下倒去,嚇得她尖叫出來。
尖叫剛出口,她還沒反應過來接下來會怎樣,就感到一股勁風掠過,隨即落入了一個堅硬溫暖的懷抱。
還沒等她好好感受這股暖意,她雙腳已經踏在了地面。
她一下沒站穩,跌坐在地上。
她正想站來身來,腳腕處傳來一陣鉆心的痛,痛得她低呼了一聲:“嘶……”
好痛!她低頭,伸出手摸了摸腳腕處,一觸碰,又是一陣痛疼,好像扭到腳了。
她脫下鞋子,又小心翼翼地把足衣一點點脫下,頓時露出了紅腫的腳踝,那里腫得高高的,她看著倒吸了一口冷氣。
這,這可怎么辦才好?
裴敬則在旁一言未發,他盯著葉小余那腫起的腳腕,那片紅腫在白皙的肌膚里顯得那么的刺眼,那么的猙獰。
她那精致小巧的足,五個白嫩嫩的腳指頭就這么生生地暴露在空氣中,五個圓潤的腳指頭擠在一起,那么的可愛。他不由得眼神暗了暗。
可愛?裴敬則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轉移了目光,隨即又涌起一股不明的怒氣,渾身散發出一股比這春日里還寒的冷氣。
“你就這么隨隨便便在一個男子的面前光裸著腳的?”
葉小余正在為難之際,突然傳來一個冷冷的聲音。
這會兒葉小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救了自己的人,她抬起眼,正準備向那人道謝,謝字還沒出口,她倏地睜大了雙眼,驚叫:“是你?冰…”
她正想叫出冰塊兩字,被裴敬則一記冷眼掃過,嚇得又得吞了進去。
葉小余縮了縮脖子,可憐惜兮兮地說:“我的腳好像扭傷了。”
他蹙著眉頭想了想,又向四周望了望,然后突然走向一棵樹走去,他蹲在樹下,拔了一大把植物,又轉回到葉小余的身邊。
裴敬則蹲下/身子,對著葉小余說了一句:“忍著點。”
葉小余還沒反應過來他話里是什么意思,就感覺到腳腕處覆上了一只大掌,熱熱的,她竟然感到很舒服。
“啊…好痛…”
她正感受著那股熱意,不防被裴敬則用手在扭傷的地方一扳,頓時痛意傳遍她的全身,痛得她大叫一聲,頓時冷汗直流。
她正想沖著裴敬則罵他一通,卻又被他的舉動弄懵了。
只見裴敬則用手把他剛才摘回來的不知名的植物放在手掌上不停的揉搓著,直搓得爛爛的,似有清汁流了出來,他才停下了手。
然后他把那揉爛了的植物,小心地覆在了葉小余腳腕紅腫的部位。植物沒有東西蓋住,覆上去有些又掉下來。
裴敬則四周看了看,目光落在了葉小余脫下來的足衣上,那長條白布正好可以用。他拋去心頭的不自在,拿過白布條,把它纏在傷處。
葉小余不由得動了動腳,沒有了鉆心的刺痛了,只有一些皮肉的痛感。估計是他幫她把扭傷的腳扳正了。這會兒有了覆了傷藥,腳暖暖的,很是舒服。
她再次道了謝。
對上了裴敬則冷冷的俊臉,還是忍不住好奇地問道:“那個,你怎么會在這?”
沒有回答,這是意料中的事。
葉小余知道這是一個冰塊,也不在意,她接著誠心誠意地道:“真的謝謝你,要不然,我真的不知該怎么辦。”
而且坡下是一條水溝,如今還是咋暖還寒的春季,寒意還是很足,如果掉進水溝里,在這人煙稀少的地方呆上一陣,肯定會生病的。
假若她拖著扭傷了的腳,又泡在水里,她想就算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不由得越發感激起裴敬則來,他外表看著冷冰冰的,其實內心卻并沒有那不近人情嘛,葉小余暗自想道。
“真是個笨丫頭,笨死了,怎么總是這么不小心,總把自己致于危險的境地。”裴敬則對葉小余冷冷地哼道。
葉小余沒在意他的冰冷,卻聽出了他的關切的責備。她撓了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囁嚅著:“我,我是被枝頭那嬌艷的花朵迷住了,一時沒注意到腳下,所以才…才…”
裴敬則被她又是一副呆蠢樣給弄得無語了,這哪有半點剛才那淡然靈動。剛才一定是眼花了,才會覺得她有空靈,明明就是一個笨笨的丫頭。
裴敬則沒有意識到,從來不讓女子接近自己身邊的,卻屢次為這丫頭打破。對她也是多了不少的耐心以及善心。
他自問自己并不是個有多少愛心的人,卻屢次對了這丫頭伸出援手。
也許是她的提醒,讓他渡過了一次大災難,現在算是在還人情吧,他這么認為著。
葉小余想站起來走動,她出來那么久了,碧桃一定等急了。再不回去,恐怕她就要出來尋找了。
可還沒等她站起來,腳痛得又是一軟,跌在地上。
她有點犯愁。
裴敬則也有點頭痛,看這樣子,她自已是不能走回去了,可也不能任由她一個人呆在這。
“還有何人與你一起同來?”
“還有一婦人,在寺院里,另外還有一車夫在山下看守著馬車。”葉小余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聽到這,裴敬則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嘴也抿得死死的。
葉小余正思考著該怎么辦,想著要不要叫裴敬則幫她弄根木棍來,她拐著木棍也許能走到山下的馬車上。
她抬起小臉正想開口對裴敬則說,卻見裴敬則伸過手,一把將她抱起,一聲不吭地就走。
葉小余被他的動作弄得久久沒回過神來。只到她的臉在走動中蹭著他的胸膛,他胸膛的熱意傳到了她的臉上,她瞬間渾身發燙,才感到有些不自在起來。
她屏住呼吸,連大氣也不敢喘,把那張小臉憋得通紅。
聽著他胸膛傳來的心跳聲,葉小余又感受到了那種,以前沒有的安定感。這是第二次感受到了這種感覺,上一次好像也是在他的懷中,那次差點被馬踩于蹄下。
他帶著她趕到郊外的別院,她也是這么在他的懷中。想到這,葉小余更不自在了,難道她習慣了他的懷抱了么?
他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不知羞恥的人?
葉小余越想越懊惱,都是自己太笨了,總是容易出狀況,難怪上輩子會有這么凄慘的結局。
她對自己屢次在他的面前出糗而感到絲絲不安,還有些別扭,頓時越發不好意思,覺得沒臉見他了。
她不知道,裴敬則也是在內心里掙扎了一翻后,覺得沒別的辦法,只得抱她到山下了。
柔軟嬌小的身子又一次被抱進了懷中,他的掌心一片灼熱。
這是他長這么大以來,第二次抱個女子在懷,第一次也是這丫頭。
之前,別說抱個女子,就是別的女子靠近點都覺得厭惡,奇異的是對這丫頭的靠近卻沒有產生任何排斥。
他從小在被排擠中,被算計里長大,見多了其中夾雜著許多各種各樣見不得人的的功利目的。
而她是第一個沒有任何目的,單純地憑自己的善心而去幫助他的人。
他感受到了一種溫暖。是的,那是一種久違的溫暖。
他鼻端又飄來那熟悉的,獨特的,好聞的清香。
他想要忽略這股香味,如同忽略手上的柔軟的觸感般,可清幽的山林,空蕩的小徑,卻使他的六識越發的敏銳,這也是練武之人所具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