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亂說!”我言辭反駁,“我和梓涵是好朋友,怎么可能這么殘忍地害她,再說了,剛才我一直在后臺的貴賓室等候秦總監,我只知道梓涵出去了,根本不清楚她去了哪里。”
張騰還想說什么,尹靜姝插進來問:“你是怎么發現梓涵的?”
張騰說,他晚上巡邏的時候,看到三樓的轉臺上站著個人,本來想走近看看是什么人,卻正好看到那人從三樓摔了下來,落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他急忙跑出去,就看到葉梓涵躺在地上不動,他立即打電話叫了救護車。
尹靜姝轉動著眼珠。“怎么這么巧,偏就讓你給碰上了。”
“你什么意思?”張騰沉著臉。
尹靜姝白了他一眼。“沒什么意思,就是覺得太巧了。”
我知道尹靜姝是在替我出氣,剛才張騰懷疑我,現在她故意懷疑他。但是,有什么東西重重撞擊了我的胸口。是的,為什么那么巧,偏就讓張騰給碰上了,而且,我剛說了梓涵心情不好會去三樓轉臺,他立即就將懷疑的矛頭對準了我,這其中是否有什么隱情?羅文灝的擔心顧慮,葉梓涵的憂郁,那些零碎的片段輪番在腦海中閃回,使我昏亂,也使我恐懼和內心隱痛。
“好了,都不要胡亂猜測,等梓涵醒過來,再問問究竟是怎么回事。”虞團長出了聲。
張騰緊閉著嘴,其他人也沒有再說話。大家安靜地等待著,連尹靜姝這么呱躁的人也變得沉默了`。
我暗中看了蕭瑟一眼,他雙手插在褲兜里,注視著前方某個所在,一副對什么都不在意的樣子。一股無名的怒火竄上我的心頭,但怒從何來,我自己也弄不明白。
急救室的門被打開了。虞團長當先跑過去,我們其余幾個人也先后跟上。
醫生說,葉梓涵傷得不輕,雖然目前看來沒有生命危險,但她的左側頭顱上有多處裂傷,右腳踝骨粉碎性骨折,必須盡快進行手術。
我的腦中轟的一聲響,右腳踝骨粉碎性骨折,對于一個舞蹈演員而言,是極其嚴重的傷害,尤其是葉梓涵這樣優秀的芭蕾舞演員,很可能意味著她輝煌的舞蹈生涯就此終結。
虞團長和秦風的臉色都很難看,蕭瑟把醫生的話翻譯給保爾,保爾也流露出震驚和遺憾的神情。
動手術需要家屬簽字,秦風已經通知了葉梓涵的家人,應該很快就能趕到。
過了一會兒,兩個穿著警服的人走了過來。一個黑黑瘦瘦,一個身材偏胖。
“請問哪位是童忻小姐?”其中那名黑瘦的警察問。
“我是。”我疑惑地望著他們,“請問有什么事嗎?”
那人說,他們是轄區派出所的民警,關于葉梓涵的墜樓,要向我了解一些情況。
我想起張騰說他報了警,目光一撇,他正直直的瞪視著我,眼珠從眼眶中微凸出來,卻又木然的毫無表情。
“你們找童忻干什么,這事跟她沒有半毛關系。”尹靜姝替我出頭。
“這只是例行詢問。”那個較胖的警察挺和藹的,“請童小姐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就行了。”
我茫然應了聲“好”,跟著那兩名民警到旁邊一個安靜的地方。
“童小姐,我們剛才去了你們舞團,也向另一名演員藍婧予了解過情況,聽說當時你們兩個人和葉梓涵一起在后臺等候藝術總監秦風?”那個胖警察先開口問。
我回答說是。
對方請我詳細說一下當時是什么情況。
我于是把到貴賓室后之后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了兩名警察。
“你出去買咖啡,花了多長時間?”另一名黑瘦警察問。
“5分鐘。”我肯定回答。
他的眼里有研究的意味。“可是藍婧予說,你出去了差不多20分鐘。據報警人所說,等待救護車的時候,他看了上的時間,8點23分,也就是說,葉梓涵是在接近8點20分墜樓的。”
我立即明白了他所說的20分鐘的含義,20分鐘,足夠我悄悄溜出去,將葉梓涵從轉臺上推下去,再回到貴賓室。
藍婧予居然這樣誣陷我!我吃驚而又憤怒:“她胡說!我明明只出去了5分鐘,我走的時候貴賓室的落地鐘正好報時,我特別回頭看了一眼,當時是晚上8點。回到貴賓室后我又看了鐘,8點5分,絕對不會錯。藍婧予這是在說謊誣陷我。”
“她為什么要誣陷你?”胖警察問。
事到如今,我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如實說了:“我們和葉梓涵都是新舞劇的女主角,葉梓涵是a角,我是b角,藍婧予是c角,她對我能當上b角一直耿耿于懷。”
兩名警察互視了一眼,胖警察又問:“如果a角不能上臺了,是不是就由b角頂上?”
看樣子,警察更相信藍婧予的話,表面上看來,葉梓涵出了事,最大的獲益者是我,至少她已經不可能參加即將到來的新舞劇首演,而由我頂上的幾率是最大的。我莫名其妙的成了嫌疑人,因氣憤不平而聲調起伏:“原則上是由b角頂上沒錯,但也不是絕對的,c角同樣有機會。再說我也沒有那么下作,我要的是公平競爭,如果靠不正當手段獲得機會,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又怎么能安心在臺上跳舞!”
“你別激動,我們就是問問情況。”胖警察安慰我,“在事情弄清楚之前,我們不會隨便下結論。”
兩名警察走了,我竭力想讓自己平靜下來,身子卻不受控制的顫栗著。昏亂、緊張、懷疑、驚惶,各種復雜的情緒沖擊著我,我腦中一片紛亂。
“童忻——”身后傳來熟悉的喊聲。
我茫然回轉身,蕭瑟直沖了過來,一把抱住我的肩頭。
“走開!”我使勁掙開他的手,自己趔趄了一下。
他頗受傷害似的揚起了下巴。“怎么,吃火藥了?”
我覺得眼眶發熱,喉中發哽,負氣地別過臉去。
蕭瑟轉到我的跟前,我想躲開,他卻再次抱住了我的肩。
“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在我發作之前,蕭瑟搶先開了口,“葉梓涵墜樓摔成重傷,你本來就為好朋友擔心難過,卻又成了被懷疑的對象,蒙上不白之冤,有苦無處訴。”
他的這番話,把我的眼淚給逼出來了,我的眼里瞬間蓄滿了淚水。
“你別哭啊。”蕭瑟有些慌了,伸手為我拭淚。
我喃喃的、不經考慮地說:“別假惺惺了,剛才我被懷疑的時候,你一句話也沒幫我說。”
蕭瑟的睫毛閃了閃,一抹詫異掠過了他的面龐,然后,他微笑了起來。“原來你是怪我這個,當著你們團長和藝術總監的面,你想讓他們知道我們的關系不同尋常嗎?”
“誰和你關系不同尋常了!”我心中涌起一股怒氣,“如果你真的為我考慮過,就不會不知廉恥地跑到我的宿舍去,也不會被藍婧予看見,讓她抓住了把柄。她處處針對我,還誣陷我,都是你造成的!”
“藍婧予?”蕭瑟眉頭微蹙,似乎在思索,“她誣陷你什么了?”
我內心渴望告訴他一切,天生的倔強卻封閉了我的嘴。我想要走開,才發現整個人都陷在他的懷里,他的胳膊不知什么時候環抱住了我,而我竟渾然未覺。
“松開你的爪子!”我羞惱而不安。
蕭瑟低笑了一聲,反而更緊地抱住我。“我的爪子失靈了,松不開。除非你把事情跟我說清楚。”
“這樣讓我怎么說。”我滿腹辛酸委屈,淚水從我的眼角滾落了下來,不止在掉眼淚,身子還發著抖。我很沮喪,他吃準了我拿他沒辦法,不分時間場合隨意占我的便宜,而我只能任他拿捏。
蕭瑟感覺到我的異樣,放開了我。
我胡亂抹了抹眼淚,轉身面對走廊的窗戶,不讓蕭瑟看到我的狼狽樣。
他走到我身邊,和我并肩站著。“跟我說說吧,也許我能幫你。”他的語氣變得誠懇。
我到底還是含著淚,把之前發生過的事向他細細敘述。他很安靜地聽著,沒有插話。
說完后,我抬起睫毛來掃了蕭瑟一眼,和他的眼光接了個正著,他立即對我微微一笑。“我想抽根煙,能到外面去說嗎?”
“不能!”我懷疑他根本沒有在聽我說話,我真是白費口舌,“我要去看看梓涵。”
我轉身要走,他猛的握住我的手腕,把我一拉一帶,我差點又栽到他的懷里去。“你現在去看梓涵也沒用,她還昏迷著,沒法跟你說話。還不如聽我好好給你分析分析。”
我有些猶豫了。“分析什么?”
“分析藍婧予誣陷你的事情。”蕭瑟拽著我就往醫院外面走,我腳步不穩的被他帶了出去。
蕭瑟松開我的手,迫不及待地從口袋里拿出煙盒,取了一支煙,用打火機點著。他抽煙好多年了,煙癮挺大的,剛才在禁煙的醫院里呆了這么久,估計憋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