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風過后,天氣仍然悶熱,蕭瑟的額上微微沁著汗珠。我用手輕輕的拭去了他額上的汗,這輕微的觸動似乎驚醒了他,他翻了一個身,嘴里吐出了兩個模糊的字:童忻!”我愣了一下,再看他,他仍然熟睡著,卻睡得更加不安穩了,嘴里急促的吐出一大串模糊不清的囈語,我只能抓住句子:“童忻……原諒我……我再也不會犯錯了……”
忽然間,他整個身子痙攣了一下?!巴?!”這一聲呼喊那么清晰又那么凄厲,我被嚇了一大跳,仆過去,他卻再度睡熟了,面容漸漸平靜下來,又低低的吐出一句溫柔的話語:“童忻,不要離開我……”
他連睡夢中都喊著我的名字,挽留我,我猛然覺得心底抽過了一陣刺痛和酸楚。我呆愣愣地注視著他,視線逐漸模糊了。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欠伸了一下身子,突然醒了。他睜開了眼睛,有一瞬間的迷茫,眼光立刻接觸到我直視著他的眸子。他擺了擺頭,迷迷糊糊地問:“童忻,你怎么會在這里?”
我深吸了口氣:“老爺讓我來叫醒你,山路已經修好,吃完午飯就可以走了。”
“幾點了?”他問。
我回答已經11點多了。
“11點多?”他睜大眼睛,完全清醒了過來,“居然這么晚了?!?
我笑著望望他。“你睡眠嚴重不足,是該好好補一覺?!?
他坐起身來,斜睨著我問:“你昨晚把房門反鎖了,是怕我進去嗎?”
“你想進我的房間?”我反問。
他自嘲的一笑?!拔揖褪窍肟纯茨愣?,昨晚累成那樣,還能干什么?!?
我望著他沒作聲。
他振作了一下,用故作輕快的口氣說:“沒關系,我會努力來過,重新追求你?!?
我有片刻的恍惚與迷茫,清醒過來時,蕭瑟已出了房間。
葉正昨晚和蕭瑟一起回來,早上又出去忙碌了,午飯依舊是洪秀蓮和我們一起吃,她讓蕭瑟安心回去,她會負責幫葉參議做好善后工作,蕭瑟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也無法多作停留,便將葉參議全權托付給了洪秀蓮。
外面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喊聲,縹縹緲緲的隨風飄傳。喊聲一直持續著,漸漸轉為凄厲的吶喊。
“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焙樾闵彿畔峦肟瓿鋈チ耍芸祛I著一個年輕姑娘進來,一見到她,我就呆住了,林恩墨,她怎么陰魂不散!每次我和蕭瑟的關系有所轉圜,她必定出現,興風作浪。我厭惡地望著她,她也看到了我,目光中閃過震驚,隨即變得森冷,狠狠地盯著我。
我轉臉看蕭瑟,他坐著不動,臉上有驚訝,有不安,似乎還有幾分和我一樣的厭惡。
“蕭瑟,這姑娘說她是來找你的,我就帶她進來了……”洪秀蓮的話還沒說完,林恩墨就無限委屈地搶了話頭:“蕭瑟哥哥,你上哪兒怎么也不跟我說一聲。刮臺風那么嚇人,又打不通,我擔心你,一整晚都沒睡。后來想起你以前在海城的時候,每年固定日期會到葉家村,說是親戚過生日,我昨天就讓向叔帶我過來,可是山路通不了,只好住在山下的小旅館,住宿條件太差,我又是整晚睡不著,早上山路一通,就上山來了,我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只好一路喊過來?!?
“我和童忻正準備要回去。”蕭瑟的語氣無奈而又平淡。
或者是我敏感,我覺得林恩墨顫栗了一下,她看來非常的不安和疑惑,那對眼睛中明顯的帶著些防備的神色,她在怕什么?怕蕭瑟與我和好如初嗎?片刻之后,她的嘴唇蠕動了:“蕭瑟哥哥,你怎么還和這個無恥的賤女人在一起,你忘了她干的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嗎?”
“你是什么人?”葉參議發話了,他緊盯著林恩墨,眼光銳利。
“你又是誰?”林恩墨不禮貌地反問。
“有你這樣跟長輩說話的嗎?”葉參議的眉毛不悅的緊蹙著。
林恩墨驕橫地瞪了他一眼。
“他是誰?”“她是誰?”他們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將問題拋給蕭瑟。
蕭瑟單手支著額,很頭痛的樣子,他先向葉參議介紹:“這是林恩墨,我爸戰友的女兒?!?
“她和你是什么關系?”葉參議嚴肅地問。
“沒什么關系,就是我的一個小妹妹?!笔捝芴谷坏鼗卮稹?
葉參議把臉一板?!澳阋呀浻型昧?,不要再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你憑什么管蕭瑟哥哥的事情!”林恩墨肯定不知道葉參議是蕭瑟的外公,這事即便在葉家村也沒幾個人知道,“你不知道吧,童忻是個不要臉的女人,勾引蕭瑟的爸爸……”
“不要胡說!”蕭瑟打斷她,“根本沒有那樣的事情?!?
林恩墨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怎么會沒有,那天晚上把家里鬧得雞犬不寧,所有人都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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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有那樣的事情,也是蕭鵬程那個老混蛋的錯,童忻是個好姑娘,我看人不會錯?!比~參議從濃眉下獰惡的看著林恩墨,“不要再挑撥離間了,我最討厭你這種惹事精?!?
蕭瑟端坐著,并不作聲。
“蕭瑟哥哥!”林恩墨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神情是寂寞的、凄苦的,“你怎么能由著這個糟老頭這樣罵我,我說的明明是事實。還有趙均寧,他和童忻也不清不楚的。你還跟她在一起,不怕她以后給你戴更多的綠帽嗎?”
“他不是糟老頭,是我的親人?!笔捝跉鉁睾?,卻帶著責備,“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張,你不要再干涉。”
林恩墨轉向我,森冷的眸子狠狠地盯著我,驀然間,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腕上?!澳闶稚系蔫C子是哪里來的,怎么和姨媽那個一樣?”
“鐲子是我送給她的。”葉參議替我回答。
林恩墨似乎明白了什么,又將目光投向蕭瑟,面色憂愁,那雙美麗而悲哀的眼睛里竟蓄滿了淚,亮晶晶的閃著光?!笆捝绺?,你要是不歡迎我,我就先走了?!?
蕭瑟把頭轉向了窗口,望著窗外,似乎陷入了一陣深深的沉思。
“既然來了,吃完午飯再走吧?!焙樾闵彶幻靼孜覀兪窃趺椿厥?,一臉困惑,卻出于不忍挽留。
“蕭瑟哥哥。”林恩墨并不理會洪秀蓮,只是不甘心地呼喚,一對眼睛妖異的盯著蕭瑟。
蕭瑟抬頭望著林恩墨,后者深深的顰著眉,眼光幽幽然的閃著抹奇異的光?!耙唬闼臀一厝ズ脝幔?
“我和童忻還有點事?!笔捝粍倨>氲臉幼?,“你還是讓向叔送你回去吧。”他說罷又開始默默沉思。
“這里沒人歡迎你,要走就走吧,還賴著干什么?!比~參議下了逐客令。
林恩墨憤憤地扭身,看樣子是準備離去了。但是,她又回過身來,凝視了我好一會兒,才點點頭,用冷冰冰的聲調說:“你還真是有手段,不過不要太得意,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她微微的笑了一下,一種淡漠的,帶著些輕蔑意味的笑。繼續說:“你憑什么得到蕭瑟哥哥?沒有好的家世,沒有學歷,除了會跳舞,你還有什么?說白了,就是個下賤的戲子!”
“你給我滾出去!”葉參議發怒了,“那張臉還看得過去,怎么心靈這么丑陋,再不滾,我拿掃把把你打出去!”
林恩墨狠狠剜了我一眼,開始向餐廳門口走去,走了幾步,又掉頭對我說:“蕭瑟哥哥是我的,你別想把他搶走!”
我看著她的影子消失在外面,思想麻亂而紛雜,就在我恍恍惚惚的發著呆時,忽然間,有只手搭在我肩膀上,碰著了我的面頰。我大吃一驚,回過頭去,是蕭瑟,我長長的吐出一口氣,用手按著狂跳的心臟,有些生氣地說:“你干什么?”
“怕你生氣?!彼p聲說。
我摔了一下頭,把林恩墨加給我的陰影一起摔掉?!澳阍趺床蝗プ匪??不怕她尋死?”
他苦笑著搖頭?!八皇钦f,我是她的,你別想搶走。如果她死了,豈不是白白把我讓給你了。”
我怔了怔,忽然就笑了。蕭瑟算是看透了那個林恩墨,所謂的尋死覓活,不過都是為了達成目的的手段,要真死了,她就什么都得不到了。那女人看到我又和蕭瑟在一起,氣急敗壞的,以至于在蕭瑟面前露出了狐貍尾巴。
“以后離那個女人遠點,她會害了你?!比~參議嚴肅警告蕭瑟。
“我知道了,姥爺,我和她本來就沒什么?!笔捝駛€聽話的孩子。
我和蕭瑟踏上了歸途,一路上看到的還是臺風過后的狼藉景象,被臺風刮倒的大樹依舊橫臥街頭,許多路段仍有大量積水。一路堵車厲害,烏云從四面八方聚攏,到處都是暗沉沉的,又要下大雨了。
到達舞團時已是傍晚。到了大鐵門外面,我讓蕭瑟把車停下,他卻將車子開了進去。“你們那棟公寓樓的窗戶抵抗不了強臺風,肯定打破了。我得跟你一起上去看看,幫忙收拾殘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