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他的大手在我的手背上加重了壓力,剎那間,我發(fā)現(xiàn)我被擁進了他的懷裡,我的面頰緊倚在他寬闊的胸膛上,我清楚的聽到那心臟敲著胸腔的沉重的響聲。我的臉熱得厲害,心跳也一陣緊似一陣。
他托起我的臉,俯下頭來,他脣上和下巴的鬍鬚渣硬硬的,像刷子般扎得我有點疼痛,但我覺得那是種舒適的疼痛,溫暖而親切,滿足從身體深處滋生出的,某種讓我惶惑不安卻又希求的渴望。
他的手輕撫著我的背脊,嘴上模糊的喊著什麼,我已經(jīng)聽不清楚了。
隨著他的低喚,我猛然覺得心境空靈,而疲倦欲睡。這是種難以描述的情緒,彷彿一個被寒冷凍僵了的人突然找尋到一盆火,置身在溫暖浪潮中,只感到四肢鬆懈,滿懷溫情。他擁著我倒在了沙發(fā)上,我閉上眼睛,本能的攀附在他的身上,不想離開他,甚至不顧一切的貼緊了他,想在他身上尋找強大的保護的感覺,和我此時極度渴求的身體和心理的雙重慰藉。
腳步聲猛然傳來?!巴谩蔽衣牭接腥撕拔?,我不情願的張開了眼睛。
是蕭瑟!他的手裡拿著一瓶牛奶。我看到他脣邊的笑容凍結(jié)了,面部肌肉繃緊,血色也倏然間從他臉上消失??墒牵胰匀粶喩砭胍鉃吢瑧醒笱蟮奶稍谀茄e。而我身上的蕭鵬程,動作遲緩的撐起身來,一臉的茫然。
蕭瑟手中的牛奶瓶跌碎在了地上,在玻璃瓶的破碎聲中,我看到四散奔流的牛奶,也看到比牛奶的顏色更白的蕭瑟的臉色。
我一驚,忽然間醒了過來,迅速離開蕭鵬程,坐正身子,惶然地喊:“蕭瑟!”
蕭瑟站在那兒,惡狠狠的盯著我,如果眼光能夠吃人的話,他一定已經(jīng)把我吃進肚子裡去了。我被這樣一對燃燒而憤怒的眼睛震懾住了,張著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自己都不清楚,爲什麼會發(fā)生那樣的事情。我對蕭鵬程,絕對沒有男女間的感情,可是剛纔,我對他的親熱舉動沒有任何抗拒,甚至是自然而然接受的,我無法解釋!我唯一慶幸的是,蕭鵬程只是親吻了我的臉,還沒有做出什麼更加出格的事情來。
“童忻,”蕭瑟終於開口了,聲音就像兩個鋼銼子磨出來的,那樣堅硬生澀,“我一整天都惦記著要給你一個解釋,工作一結(jié)束就迫不及待的趕回來。我萬萬沒想到,居然看到你和我爸在書房裡親熱!我對你一心一意,你卻懷疑我,不信任我,還揹著我做出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他氣得渾身哆嗦,嘴角邊的肌肉抽搐抖動著。而我,錯愕著無法出聲。
他走近了我,把一隻手重重的壓在我的肩膀上,在我還沒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之前,他已握緊了我,幾乎將我的肩胛骨握碎,他猛烈的搖撼我,搖得我頭腦昏沉,神智不清,他嘴裡沙啞的,胡亂的嚷著:“你是爲了報復我才這麼做的嗎?你爲什麼不先聽我的解釋?我從來沒有對不起你過,你卻這樣傷害我!你這個善變的,無情無義的東西!我想把你的心挖出來,看看是不是黑色的……”
“蕭瑟,住手!”蕭鵬程猛的大吼一聲。
蕭瑟真的停住了。我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拂了拂散亂的頭髮,這才能看清他們父子。我看到蕭鵬程的手掌壓在蕭瑟的手腕上,以權(quán)威性的眼光盯著他,臉上帶著種凜凜然的神情。而蕭瑟雙手握著拳,眼睛狂怒的瞪視著他的父親,那對充血的眼睛看起來那樣可怕,我竟恐懼他會對蕭鵬程揮去一拳。
我恐懼的事情並沒有發(fā)生,蕭瑟顯然在用盡全力剋制自己,喉嚨上的喉結(jié)上上下下的蠕動著,好半天,他才從齒縫裡迸出了幾句話:“爸,我一直尊敬你,信任你,哪怕我對你的一些行爲難以認同,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從來沒有動搖過??赡隳?,你明知道童忻是我深愛著的、一心想娶回家的女人,你怎麼下得了手!我真傻,我以前問過你,爲什麼對童忻那麼關(guān)心,你說是因爲和她的父母有些淵源,我信了。我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你是對她心懷不軌,我真是一個天大的傻瓜!”
說完,他舉起手來,用力一摔,摔脫了蕭鵬程的掌握。他再狠狠的盯了我一眼,轉(zhuǎn)過頭,他大踏步的向門外衝去。
我望著他從門口消失,我覺得心中猝然一痛,追了出去,嘴裡大喊著:“蕭瑟!蕭瑟!……”
我嚥住了,我看到門外除了蕭瑟,還有林恩墨,剛纔我們在書房裡說的話,林恩墨一定都聽見了,她挽住蕭瑟的手臂,微仰頭,臉上掛著似得意而非得意的笑,冷冰冰的注視著我說:“你一定覺得自己很有魅力,很有誘惑男人的本事吧?!?
她的諷刺引燃了我胸中的怒火,我再也顧不得自己的語氣過分刻薄,倉卒中,我只想抓一樣武器來打倒她,打倒她的冷漠,打倒她的得意,打倒她的優(yōu)越感!我尖酸地說:“我是比你有魅力,有本事,不像你,要偷人家用過的安全套,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意淫!”
我看著林恩墨的臉色忽青忽白,我看著她的嘴脣慘白如紙,心底掠過了一陣報復性的快感。
但是,蕭瑟將林恩墨護在了身後,他站在我面前,冷淡的注視著我,語氣僵硬而冷漠:“你對恩墨說那樣的話,一點教養(yǎng)、風度都沒有。童忻,你太讓我失望了!”他對我搖頭,彷彿我是個病入膏盲,無可救藥的人,“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你,你辜負了我對你的一片深情!”
他說完拉著林恩墨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我張大了嘴,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響。我看到葉鵑和熊芊羽都像尊石膏像般站在不遠處,驚愕的瞪視著我,我的醜聞,已經(jīng)鬧得衆(zhòng)人皆知了!
我衝進房間,關(guān)上門,撲倒在牀上,把臉埋進棉被裡,失聲痛哭起來。我哭了那麼久,從有聲的變成無聲,從有淚變成無淚……終於,我停止了啜泣,從牀上坐了起來。我茫然四顧,窗外寒星數(shù)點,夜風低迴嗚咽。愴惻之中,已不知身之所在。
我靜靜的用手捧著頭,淒涼的回憶著我來到蕭家後所遭遇的一切。一個明顯的事實擺在我的面前:我不應該留在這裡了。蕭鵬程也許真的覬覦我多年,我回家的時候問過爸爸媽媽,他們都說根本不認識一個叫蕭鵬程的人,那所謂的淵源,似乎是並不存在的。想到賈星強暴兒媳李菲,我不寒而慄;林恩墨嫉恨我,恨不得殺了我;還有蕭瑟,他是我心頭最重的一道傷痕——他已經(jīng)鄙視我,對我失望了。
我又靜靜的坐了一會兒,然後下牀收拾東西,拎著小行李袋出了房間。對面蕭瑟的房門緊閉著,我對著那扇門呆望半晌,才艱難邁步,穿過走廊,下了樓梯。
整棟別墅靜悄悄的,我悽楚的在心中喊著“再見”,穿過無人的院子,出了紅漆大門。走了很久才走到別墅區(qū)的入門處,外面的天色還漆黑一片,保安見我孤單一人,好心爲我叫了一輛的士。
我懷著悽苦和迷惘回到公寓,我剛將手伸向電梯按鍵,眼前竟然多出一隻手來,我駭?shù)眉饨衅饋怼?
“叫什麼叫,叫魂啊你!”熟悉的聲音讓我心頭一鬆,尹靜姝,凌晨三點多才回來,不知又去哪裡喝酒了。
“大半夜的,你突然冒出來,嚇死我了?!蔽殷@魂未定。
電梯門打開了,我們一起進去,很快到了我們住的8樓,進了走道。
“我就是想嚇嚇你,誰知道你這麼不經(jīng)嚇?!彼芮逍?,一點都不像是喝了酒的,“我一個女朋友喝多了,讓我去酒吧把她弄回家,真倒黴,她吐得到處都是,我還得給她洗衣服洗地板。你怎麼回事啊,去哪裡浪到這麼晚纔回來?咦,眼睛怎麼紅成這樣,哭了?說,誰欺負你了,姐去替你報仇!”
我面對著尹靜姝的關(guān)心,忽然失去了控制力,一路上竭力忍耐著的淚水,終於又奪眶而出,“哇”的痛哭起來。
尹靜姝大吃一驚,用手環(huán)抱著我的肩膀,她失措的,驚慌的拍著我?!罢娴谋蝗似圬摿??快告訴我,是哪個混蛋,老孃非廢了他不可!”
我拭去淚,擡起眼睛來,無助的望著她,低低地說:“不是,是和蕭瑟發(fā)生了一些誤會?!?
“咳,我還以爲你被人強暴了呢。”她拍拍我的肩,“不是說夫妻沒有隔夜仇嘛,什麼誤會說清楚就好了,別搞得半死不活的?!?
她見我低頭不語,又問:“是什麼誤會?你要是拉不下臉跟他解釋,要不,我替你說去?”
我蹙著眉,久久無法說一語。如果誤會說得清楚,還用等到現(xiàn)在。再說一切都是那麼錯綜複雜,還牽扯到我和蕭鵬程的不倫之事,我也難以對尹靜姝清清楚楚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