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如瓔淺笑著叩了叩首,再次坐下。
“王妾媵也是大家閨秀出身,不可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何況,當初琴妃娘娘懷著皇子的時候,王妾媵還多番入宮探望琴妃娘娘,對這身孕的禁忌想必是再清楚不過了。可這次怎會如此糊塗呢?”夏如瓔微皺著眉說著,然後示意性地瞥了高妾媵一眼。
高妾媵這才微微回神,也跟著皺起眉,應和道:“對啊對啊!王妾媵就算是再糊塗,也不該將含有麝香的香料送來給夫人啊。別說是王妾媵這般侍奉過琴妃娘娘的內行人,就連卑妾都能明白這麝香對於身孕之人簡直就是大忌。”
夏如瓔暗暗沉眉,等待著魏荷語的答案。
良久的沉默之後,魏荷語終於開了口:“這梅花香料是我主動命王妾媵送過來的,那時還沒有懷上小世子。此番疏漏在於我自己,與王妾媵並無太大關聯。”
聽到這兒,夏如瓔藏在衣袖下的手漸漸緊握,看來魏荷語並不願意將此事賴在王妾媵身上,即便她明知道這件事已經拖不得了。莫非魏荷語忌憚著琴妃,又或者,她還有別的打算?
“夫人如此信任你我,那我們就更應該爲夫人馬首是瞻。”走出慧心閣的時候,夏如瓔低聲對高妾媵說著。
高妾媵思忖了一下,連連點頭,“我們做姬妾的,自然是以夫人馬首是瞻。夫人不講,我也不會講。更加不會冒冒失失,打草驚蛇。”
夏如瓔彎了彎脣,“高妾媵慧心巧思,自然知道該如何做。如今夫人心中還有顧忌,我們做姬妾的。就應該打消夫人的顧忌。夫人心中順坦了,我們才能順坦,不是嗎?”
高妾媵聽著聽著,眉頭皺了起來,似乎在思量著夏如瓔的所指。
夏如瓔望向遠處的花卉。說道:“方纔走前,夫人還說這慧心閣內看起來空空蕩蕩地。其實想要不那麼空曠,倒也不難。只需放上幾株盆栽便可。只可惜夫人是對著我們說的,若是對著王妾媵說的,那王妾媵一定會馬不停蹄地爲夫人操辦。”
高妾媵面色沉沉地順著夏如瓔的目光望過去,看著那些花卉,若有所思。
其實對於魏荷語的顧忌,夏如瓔倒是有辦法幫她消除的,但必須是在夏如瓔確信了魏荷語已經決定將這個罪名推給王妾媵的前提下。夏如瓔還是有些害怕。害怕魏荷語的目光依然沒有離開蕭容。
回鍾翠閣的路上。夏如瓔遇到了孟逍。
“孟少將這是要去哪兒?”夏如瓔面色深沉地問。帶著暗示意味。
夏如瓔知道孟逍一直留在鍾翠閣附近。大抵是上次已經攤了牌,因此孟逍對她已經沒有太多掩飾。
可如今魏荷語正在思量著究竟找誰下手,顯然,蕭容的處境比誰都危險。孟逍在這個時候離去,讓夏如瓔有些不解。
孟逍卻不理會夏如瓔話語中的警示意味,只淡淡地反問:“夏妾媵怎還關心起末將的行蹤了?”
夏如瓔微微沉眸,側身離去。不再多言。
待到夏如瓔走遠了,孟逍才皺眉而笑,夏如瓔端莊沉靜,可不是蕭容,絕不可能同他你一言我一語地談笑。
蕭容再次將自己關在屋子裡,卻和之前的那兩個月很不一樣。之前她的心是冷的,因爲還懷有太多不甘和希冀。如今,她已經默默地將這些希冀打碎了。
沒有了念想,才能活得自在。這句話是夏如瓔之前對她說的,如今蕭容總算深深地領悟到了。
蕭容並不是不想見夏如瓔,而是她不願以那樣的狀態去見夏如瓔。而當她終於覺得是時候見夏如瓔了,夏如瓔又剛好離開了鍾翠閣。
蕭容沒有過問夏如瓔的去向,但也能隱隱感覺到夏如瓔是在爲復仇而奔走著。
蕭容回到屋內,端端坐下,看著銅鏡旁閒置已久的那隻髮簪,上面還殘留著血漬。腦海裡再次閃過無數的畫面,穆卿的笑,穆卿的怒,穆卿的溫情,還有他的絕情……
突然,她咬住牙伸手抓起那隻髮簪扔進側邊的抽屜裡,啪的一聲關起來,帶著將它永遠塵封的力道。
四周再次寂靜下來,蕭容卻漸漸嚐到一絲苦澀。指尖慢慢摸索,移到了另一側的抽屜,突然心中一動,快速地打開來。
她臉上的愁思漸漸散去,換以恬淡的笑,雙眼凝望著拿出來的畫像。
不知是由於這張竇天情實在是笑得太愜意,因此她纔會受到了感染,或者,是由於她的心裡已經不會再爲了竇天情而煩憂。
竇天情已經覓到了良人,幸福美滿地和陸雲霜在一起了。蕭容以前還會覺得心中苦澀,可如今思及念及,她的心裡只有寬慰和喜悅。
看來她的心裡已經沒有這些牽掛了。想到這兒,蕭容柔柔地笑了起來,對著那張同樣笑著的竇天情。
沉浸在這樣的恬靜中,蕭容一時間忘記了所有的煩惱。可這樣的悠然卻隨著一聲踢門巨響而消逝。
蕭容拿著畫像的手跟著抖了一下,因爲這聲響動實在太突然。她惶然回過頭來,一抹熟悉的墨黑色強勢地衝進她的視線,不待她再做反應,便感覺到手腕處傳來一陣痠痛。
蕭容本能性地使了使勁,可她的手還是被穆卿給緩緩擡了起來。穆卿雙眼直直地瞪著她手中的畫像,喉間漸漸發出一聲聲低沉的笑。
“你……居然還在這兒偷偷地想著竇天情?”
穆卿低吼著,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蕭容彷彿聽到了骨節的咯咯響聲。
“放開我!”蕭容難受地喊著,“疼,你抓疼我了!”
蕭容暗罵自己的警覺性實在是太低,連穆卿什麼時候出現的都毫不知情。不過話說回來,穆卿內力深厚,只要他想隱藏。連公子勝都難以察覺,更別說是她了。
蕭容挫敗地皺起眉,使盡了力氣也抽不回手來,只得略帶求饒地看著他。這才知道穆卿臉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他渾身似乎都散發著獸的氣息。
這讓蕭容有些怕了。
“大帥。先鬆手……”蕭容求饒地說著,因爲她的手都快要沒知覺了,痠麻之下。畫像也隨之飄然落地。
可穆卿卻絲毫不理會她的求饒,拽著她的手猛地向前一推。
蕭容只覺後腰處一陣鈍痛襲來,然後便是一陣雜亂的聲響。
妝臺上的銅鏡和首飾都被震落在地,蕭容吃痛地閉上眼,想要伸另一隻手去扶住什麼以穩住身形。可她的手揮舞了好幾下都抓不住任何扶物,最終反而被穆卿一併逮住了。
“本帥如此待你,你爲什麼還是忘不了他?”穆卿的嗓音不僅低沉。還有些沙啞。
蕭容強忍著疼痛睜開眼來。她被穆卿強行壓倒在妝臺面上。仰視著他,清晰地看到他眼中的憤怒,還有傷痛。
傷痛?他還會傷痛嗎?蕭容抽開嘴角輕笑起來。
“大帥倒是說說,是如何待奴婢的?”
不知是由於後腰猛撞上妝臺的緣故,還是別的什麼,她的雙眼終究還是忍不住溼潤了,雖然她的臉上還在笑著。
穆卿是如何待她的。她已經看得透徹。可是穆卿卻還能這般理直氣壯地以爲他待她不錯,這讓蕭容無法理解。她開始疑惑了,疑惑自己究竟對眼前這個男人瞭解多少。
當他緊緊將她摟入懷裡的時候,當他哭笑不得地告訴她她就是容兒,這不是夢的時候,她以爲她真真切切地走進了他的心裡。
可最終都只是她以爲。
聽到蕭容那句反問,穆卿鐵青的臉上顯露出複雜的神色,他手上的力道漸漸小了。最終,釋放了蕭容,站直身體,背對著她。
蕭容依舊半躺在妝臺上,笑了笑,很蒼白。她本就不期待穆卿能回答出什麼來,卻不料他竟什麼也說不出來。
“你真的還想著竇天情?”良久的靜默之後,他問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蕭容微微一頓,眼眸流轉,望向那絕然的背影。她居然還是害怕,害怕穆卿這樣的語氣。
穆卿一次次對她食言,一次次地傷害她,她以爲自己能狠下心來,用同樣的傷害去回擊他,可真到了這個時刻,蕭容卻還是膽怯了。她微微張嘴,喉間卻像是被冰塊給凍住了,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蕭容無法想象穆卿當初是怎樣做到的。如果他心裡還有她,那他究竟是如何才能狠下心來做出那些傷害她的事,說出那些傷害她的話。
而她,即便是到了這一刻,都還是做不到。
良久都得不到答案的穆卿轉過身來再次開了口,卻是冷厲的語氣:“一個心裡裝著別人的女人,本帥不會稀罕。”
蕭容無力地垂下眼簾,喉間似有一絲酸澀,卻終究是順暢了,她開了口:“我心裡有別人,你也一樣有別的女人。你不稀罕我,我又豈會稀罕你?”
“你!”穆卿指著她,頓時雙眼冒火。
蕭容無力地輕笑著,她自然知道穆卿爲何會如此羞怒,因爲在他的眼裡,他可以三妻四妾,而她就連看一眼都是錯。
穆卿並沒有如蕭容所想的那般大發雷霆,他身形顫了顫,強行壓制住了心中的怒氣,冷笑著道:“不稀罕本帥是吧?你自己看看大帥府內哪個姬妾不是對本帥服服帖帖?就算是你,本帥還不是一紙信函就能娶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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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針尖對麥芒,這樣的相互傷害,痛的究竟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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