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一擊還一擊地和蕭容對峙著,與其說是廝殺,不如說是在悠閒地過招。可是國師卻能感覺到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重。
蕭容的每一次出擊,都比上次更凌厲,更精準。大抵是公子勝已經能慢慢掌握操縱蕭容的手法了。這對於國師來說,是大大的不利。
國師本還想等著蕭容走近之後,趁著公子勝不備就衝上去逮住蕭容然後試圖解除她的縛魂術。
可狡猾如公子勝,又怎會讓蕭容靠得太近?
蕭容就在不遠不近的距離,和國師一招一招地拼殺著。手法越來越快,越來越狠,越來越準。以至於國師在接住風刀的同時,還得稍作迴避。甚至有那麼一瞬間,國師覺得和他過招的不是公子勝,就是真真切切的蕭容。蕭容雖然受著公子勝的控制,但風刀中已經有了女人才具備的陰柔之氣。
這恰恰是公子勝所達不到的。
國師想著,如果蕭容也能入他們的門派,和師父學幾年之後,指不定還會是個高人。
正想著,蕭容已經疾風驟雨地向他攻過來。國師蛾眉微蹙,一邊接著風刀一邊高喊道:“公子勝,適可而止吧!你這樣真的會害死她!”
公子勝脣角揚起一個嘲諷的笑意,然後繼續默唸著他的咒語。不得不說,他的確也覺得越來越順心順手了,如果蕭容真能爲他所用,這將會是一個不錯的武器。
“那麼,咱們一起來嚐嚐極限吧,讓我激發出你所有的潛能吧!”公子勝低笑著,然後更加快速地念出咒語。
蕭容的神情凝了一下,然後雙手開弓,頓時無數把風刀一齊向國師襲過去。
國師驚呆了,連忙起弦去擋。這時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究竟發出了多少琴劍,更加無法顧及是否會傷到蕭容了。
因爲他都已經自顧不暇。
儘管如此,國師還是沒能擋下所有的風刀。全身的劇痛襲來,他本能性地以手擋住臉。
凌厲的風刀催生出混亂的風,他聽得一聲沉悶的低響。這樣的風力來勢太猛,已經由不得他抵擋,他整個人都朝後面倒了下去。
塵埃落定之時,國師已經倒在地上無法動彈。玄鶴琴也被切成了好幾段,就連國師的手臂都被削了好大一個口子,就差沒掉下去了。
國師躺在地上,雙眼無神地微睜著,口中卻噙著笑。
這樣的風刀,這樣的風刃,恐怕是師父才能接得住的吧。
能死在這樣的風刀下,也算是無憾了。
而蕭容這邊也不怎麼好過,國師情急之下發出的琴劍割傷了蕭容好幾處,最嚴重的,便是左腿的割傷。
腿傷使得蕭容本能地仄歪了一下,但是公子勝又立馬念出咒語強行讓她繼續站立著。
那一道道琴劍無情地割在蕭容的身上,她卻連閃都不閃一下。穆卿無助地看著這一切,手中的寶劍與那結界對峙著,卻始終闖不出。
“容兒!”他喊著,聲嘶力竭。
蕭容雙眼無神地看著國師,口中卻在慢慢溢出鮮血。她的手再次高高揚起,似乎準備著繼續給國師送上致命的一擊。
國師知道他的師弟現在已經是心狠手辣,卻沒想到會絕情到如此地步,就好像他知道他的師弟和北國有著聯繫,卻沒想到他居然是北國國相公子勝。
國師不知道師父是否已經對這件事有所聽聞,但他是沒命去向師父交代了。因爲公子勝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在這兒除掉他。
國師閉上了雙眼。
蕭容的手開始漸漸揮下來,國師感覺到風又在流動了,他閉著眼,腦海裡最後一次回想著軒轅騁的臉。
就讓這縷風將他帶到軒轅騁的身邊去吧。國師這樣想著,臉上露出了笑意。
然而,這縷風卻出現了交錯。
國師是聽到一聲慘叫,才睜開眼來的。
這聲慘叫,竟然是公子勝發出的。
“你這個混蛋!”蕭容厲聲罵著公子勝,然後無力地倒了下去。
公子勝以手捂住心口,不可置信地瞪向蕭容。方纔的最後一擊,明明已經志在必得,可以一下子解決掉國師。可蕭容的手揮到一半的時候,竟生生地停住了。
然後便是公子勝做夢也沒想到的事情,蕭容凜然轉身過來,將這一記風刃揮向了他,而且又快又準。
公子勝措不及防地中了風刃,噴出一口殷紅的鮮血,他正欲看清蕭容究竟如何做到的,卻不料身後也傳來穿透性的劇痛。
公子勝掙扎著轉回身去,看到了穆卿暴戾的怒顏。
這一切都來得這麼快,快得讓公子勝難以招架。先被自己的風刃擊中,沒等他回過神來,玲瓏玉的結界就已經被關閉了,然後得到釋放的穆卿直接衝上來給了他一劍穿心。
穆卿奮力拔出寶劍,公子勝便跌跌撞撞地倒下了。
公子勝本以爲穆卿會趁機給他補上幾劍永遠地了結他,因爲換做是他自己,就一定會這麼做。
可惜穆卿沒有,而是立刻向蕭容奔了過去。
“容兒?”穆卿扶起倒在地上傷痕累累的蕭容,然後利索地將她橫抱起來往回跑。
國師發出一聲嗤笑,“公子勝,你還得意得起來嗎?你看到沒有,她掙脫了你的縛魂術……”
公子勝趴在地上,猙獰地笑著,“別隻說我,你的蠱術,不也照樣被她給打散了嗎?”
國師低笑,“你錯了,是我自己,將蠱給……”
公子勝一聽,臉色頓時凝滯了,他猛地搖頭,“不可能,你爲了種這個蠱,不惜將自己的血脈與之連通。除非你死,蠱根本無法解,你如今強制解除,就是背棄了對蠱的誓言,你……你會灰飛煙滅的!”
國師吃力地側了側臉,“灰飛煙滅有什麼可怕?可怕的是你那顆……那顆被仇恨矇蔽的心。”
國師說罷,雙眼迷離地望著天,他似乎看到了軒轅騁蹙眉對他說:“夭,你爲什麼要騙我?”
“奴家……沒有騙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要的是王位,可奴家要的只是太子殿下……”他抽泣起來,一滴淚順著眼角滑下,“可是如果將王位給了太子殿下,奴家就會永遠失去太子殿下了……”
“奴家爲太子殿下戰鬥到最後一刻,太子殿下原諒奴家吧,好不好……”
隨著這句話,國師的身體便開始消散。一陣孤寂的風拂過去,只撩動起粉紫色的紗衣。
而國師,已經不見了。
殘破的玄鶴琴寂寂地躺在地上,彷彿在跟著泣淚。陰霾的天空下,飄蕩著令人壓抑的悲傷曲調,如同子規啼血一般,悽迷而悲惋……
蕭容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天以後。
她擡了擡手,覺得全身都痠軟無力,側過頭來,入目的是一抹豔紅。她這才綻開了笑顏。
曾經,這抹豔紅對她來來說是那麼刺眼,那麼鬧心,如今,這卻是她醒來的唯一理由。
儘管身上很酸很痛,但是蕭容還是伸出了手來,她輕輕理了理穆卿的發,然後溫柔地看著他。這樣趴在榻邊入睡的穆卿她還從未見過呢,以前在大帥府,穆卿整日都是衣冠楚楚的模樣,睡前要沐浴焚香,然後穿上他的獨特底衫,躺在他那永華閣精緻而溫軟的錦榻上。
哪兒會是現在這副模樣:鎧甲沒脫,髮絲也零散著,就這樣坐倒在地上,然後趴在榻邊睡下。他再怎麼說也是一軍之帥,這個樣子多損形象啊,他有那麼困嗎,就不能忍著不睡?或者說,安安心心梳洗一番然後到榻上去睡?
正想著,蕭容禁不住低笑起來,頓時覺得身上的疼痛也消失了好多。
可不料她這一笑,卻將這個不顧形象的人給驚醒了。
“容兒?”穆卿緩緩擡起頭來,睜開微醺的雙眼,然後猛地站起來,揚了揚戰袍坐到榻邊上。
蕭容被他這一系列的動作給嚇到了,吃吃地說:“大帥……地上寒氣重,你怎麼在這兒打盹呢?”
穆卿卻不理會她這些話,立刻對帳外喊道:“孟逍,孟逍!”
很快,孟逍和周陽都衝了進來。正在蕭容一頭霧水的時候,孟逍便上前來開始替她把脈。
“大帥,蕭媵侍已經大好。只是身體還有些虛弱,需要休息。”孟逍說著,略顯疲憊地笑了笑,又道,“腳上的傷還是很嚴重的,這這日子最好都不要下牀。”
穆卿聽著,臉上都笑開了,他的手一直緊緊抓著蕭容,似乎生害怕下一秒就會弄丟了一樣。
蕭容還是一頭霧水,看著一屋子樂開了的笑臉,她開始默默地整理自己的思緒。
當時她請求著公子勝放國師一馬,然後公子勝答應了她,可就在她往回走的時候,國師突然出招想要殺她。那個時候她以爲自己真的就要死了。
可是她沒有,她被扔進了無盡的黑暗之中,逃不掉,闖不出。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卻能感覺到心裡揪著疼,然後她聽到了黑暗盡頭的呼喊。是那般聲嘶力竭。
終於,她闖出了這無盡的黑暗,然後將一切的憤恨都還給了公子勝。
可是她還來不及看一眼那個呼喊她的人,就再次失去了意識。而等她再次醒來,就是現在的模樣了。
“容兒,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穆卿緊緊抓著她的手,一直不肯放。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