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了捂心口,依舊悶痛,下意識地四下望,沒見著一個人。她輕輕地喊了兩聲雪翼,卻只聽到自己的回聲。
這才發現,她好像是在一個山洞里,她躺著的地方被墊上了厚厚的干草,身上還披著一件火紅的袍子。
蕭容掂量了一番這件袍子,心里突然一驚,難道是穆卿?
心底閃過一絲喜悅,卻又很快消散。
正想著,洞口突然一暗,蕭容下意識地想起身躲起來。
且不說是誰救了她,如今她在這荒郊野嶺,若是走進來什么猛虎野獸,那可如何是好?
可是走進來的并不是猛虎野獸,也不是穆卿,而是……孟逍。
“蕭媵侍,你醒了!”孟逍欣喜地喊一聲,然后快速竄到她身邊來,上上下下地查看著她身上的傷。
蕭容愣愣地看著孟逍,吃吃地問:“孟少將,你……救了我?”
他放下手中的野果和清水,本還滿是喜色的臉在對上蕭容戒備和尷尬神色之后,也煙消云散。
他只是點點頭。
蕭容倒是沒有想那么多,醒來就到了這個地方,她最多的只是驚訝。
看了看孟逍身后,沒有其他人,她心下一涼,問道:“雪翼呢?”頓了頓,又補充道,“就是跟我一起的那些人呢?”
孟逍搖搖頭:“當時只見到你,沒見到其他人。你傷得很重,大帥府離這里又遠,因此不得不就近找了這么一個山洞,先將你安頓下來。”
蕭容有些茫然地點點頭,可心里卻想問,既然大帥府離夜羅會分舵這么遠,你又為何出現在這里?黑虎武功不低,人手眾多,你怎么能僅憑一人之力將我救下來呢?
蕭容還有很多話想問,可孟逍卻沒再給她機會。
“你的傷還沒好。別亂想了,先吃點東西,好好調養。”他說著,將一個紅彤彤的果子遞給她。
蕭容有些尷尬地瞅了瞅他,頷首說了聲多謝,才接過來。
山洞里很濕冷,加之他們倆一直不言語,氣氛就就更顯得詭異。
眼看著夜幕降臨,孟逍就外出去尋了些干枝椏,回來生了堆火。
蕭容中了黑虎一掌。雖然被孟逍救了下來。可她卻依然連站起身來都顯得吃力。
想來。那一掌還真是狠辣。
天色越來越暗,孟逍又出去拾了些干柴,在洞口再生了一堆火,說是可以防著野獸。
蕭容默默地倚在石壁上。看著火光下孟逍的臉,一語不發。
“蕭媵侍還是不打算回府嗎?”最后,是孟逍打破了這僵局。
蕭容沉默一陣,最終點頭。
“為什么?”他追問。
蕭容依舊沉默,搖頭。
孟逍也不再追問,搗騰了一下火堆,加了幾根干枝椏。火苗跳動,映紅了他輪廓分明的臉。
蕭容忽然覺得這樣的獨處似乎太尷尬,只好開了口。說道:“我和穆卿……已經沒可能了。我不會再回府,也不想再見到他。”
孟逍怔了一下,手中的枝椏都啪的一聲落了下去,砸得火堆猛地一閃。
蕭容抬起眸來,繼續說:“所以如果你只是奉了穆卿的命前來救我。那你可以離開了,我不需要。”
蕭容覺得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似乎有些太無情,孟逍救了她,她非但不感激,反而還這樣清高,的確是有些不對。可她說的也都是事實。
孟逍沉沉地嘆了一下,然后說道:“蕭媵侍,我不知道你和大帥之間究竟有什么誤會。但是我還是那句話,這世界上,唯一對你好的人,只有大帥。”
蕭容頓時失笑,反駁道:“可是這世上傷我最深的人,也是他!”
孟逍愕然地抬起眼來,火光下,蕭容的眼中似乎噙著晶瑩的淚水。
“他一次又一次地騙我,還那么狠心地殺死了我的人,我和他……已經是仇人了。”她強忍哽咽,緊閉的嘴唇卻止不住地顫抖著。
孟逍疑惑地皺起眉,思索了好一陣,才說道:“蕭媵侍,這其中一定有什么誤會。大帥怎么會殺死你的人?”
提及被殺死的弟兄,蕭容頓時激動起來:“他打著剿滅悍匪的旗號,將我的弟兄圍殺在東郊的山洞里,將他們砍得血肉模糊!那些弟兄……是與我生死患難的弟兄,還曾經為了幫助穆卿前去對付公子勝,險些死在迷失林里!穆卿他……他如何下得了手?”
孟逍細細地聽著,似在思索這個中玄機,最后,他沉下眉說道:“這其中一定有誤會,大帥從沒有將誰的人馬圍困在山洞里。如果他明知是蕭媵侍的人,就更加不可能。”
“別為他開脫了!他自己都已經承認了。”蕭容恨恨地咬著牙,“我下不了手殺他,沒辦法為弟兄們報仇。但我也絕不會再回府去了。”
孟逍見蕭容這般憤恨,也不再多言。一陣靜默之后,他立起身來,踩著細碎的石子走向洞口處,找了個平坦的地兒,背對著蕭容坐下來。
蕭容微微探出頭瞥了瞥孟逍,他將劍抱在懷里,身體輕倚在石壁上,背影顯得有些疲憊。
蕭容本想告訴他,她本就是江湖出身,不在乎這些小節,如今他是因為她而留在這山洞里,她無論如何也沒理由讓他守在山洞口。
可是不待蕭容講出來,孟逍就先開了口:“蕭媵侍早些休息,一切都等你傷好了,再做定奪。”
蕭容將之前的話硬生生吞了回去,吶吶地應了一聲,躺下來,蜷了蜷身子,將自己縮起來。
她在想著,孟逍所言的再做定奪,定奪什么呢?
望著煌煌的火光,蕭容的雙眼開始迷離了,也沒再多想什么,便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不知為何,有孟逍守在這兒,蕭容覺得自己簡直安全得不得了,興許即使是山野猛獸靠過來了,她也能做到不慌不忙地繼續睡。
可是第二日醒來的時候。卻發現山洞中再次只剩下她一人。
火堆已經熄滅了,洞外的光線照進來,反而帶著莫名的寒意。
蕭容突然覺得自己好似被遺棄了一般。
她想起身來出去看看,可奈何她動了動,心口依舊悶痛。艱難地站起身來,扶著石壁走出幾步,就難受得滿頭冷汗。
還未走出山洞去,就全身一晃倒了下去,一只手捂著心口,一只手還直直地伸向洞口。她氣若游絲地喘著。突然害怕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洞口才有了動靜。孟逍抱著荷葉裹著的一大包野果,本還輕手輕腳,可一見著洞里的情景,就慌了。他急忙竄進來。放下食物,將她身體扶正。
蕭容已經陷入迷糊狀態,蒼白的臉上布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孟逍為她號了號脈,眉頭深皺。
黑虎是何等人物,中了他一掌,一般人都沒命活過明日。幸而救得及時,連夜為她運功療傷,才勉強撿回一條命。
孟逍無奈地看了看昏迷的她,又心疼又無奈。她的傷明明都還沒好。他叮囑過不能起身亂動,她為何不肯聽?
最終,只得摟住她,將她放在干草墊上躺平。
她額頭上還冒著細汗,更顯臉色蒼白。孟逍眸子微沉地看著她。出了一會神,然后從懷里取出那條絲絹,細心地折成方形,輕輕擦干蕭容的冷汗。
最終,他長長嘆一口氣,無力地靠在石壁上。
腦海里回想著蕭容昨夜說過的話,她說她和大帥已經反目成仇,再也不可能了。且不考慮這是否僅僅是一時怨懟而說出的氣話,僅憑著大帥的態度,蕭容說的那些也是不作數的。
孟逍了解大帥,他還沒放手,又怎可能讓蕭容與他恩斷義絕?
可是蕭容的態度似乎很堅決,這顯得有些麻煩了。
孟逍自然知道他們之間一定是存在著誤會,可是解鈴還須系鈴人,他一個外人,即便是說了再多,也終究無用。只有等到蕭容傷好了,帶她回到大帥府去,與大帥心平氣和地談一談,一切就都解決了。
只是瞥過去看著她的睡顏,他心里還是陣陣酸澀。
蕭容再次醒來,情緒顯得很慌張,直到看到孟逍也在洞里,才平靜了下來。
孟逍心底莫名地流過一陣暖意,柔柔一笑,將剛烤好的魚遞給她。
他想,他能為她做的,也只有這些罷。
孟逍說這里只是暫時安全,因為他出去找尋食物的時候,發現山里有人在來來往往地巡邏。
黑虎似乎在搜尋她。
蕭容的傷一日日地見好,都可以自行起身走動了,但孟逍執意獨自出去找尋食物,不肯讓她走出山洞。
蕭容也只好應下來,她想著,只有聽孟逍的安排才能盡快養好傷,她也想早點回去,畢竟她心里還惦記著雪翼他們。
孟逍出去找食物,一般都會盡快地回來,可這回卻遲遲未歸。蕭容有些擔憂,便走到山洞口去朝外瞧瞧。
入目的是一片青山綠水,蕭容之前只覺得自己身處潮濕陰暗的山洞里,卻不料這山洞外竟美得如同世外桃源。
可盡管是世外桃源,也有晴好雷雨之分,蕭容還沒欣賞夠,天色就冷不防地暗了下來。
蕭容舉目望去,遼遠的天邊與山林盡頭相接,一道閃電突然從天上落下來,將天地撕開了一個裂痕。
蕭容遠遠望著,非但不覺得可怕,反而生出一種莫名地敬畏之情。
山林之中沒有那些勾心斗角,也沒有癡情怨懟。有的,只是締造萬物的純粹,讓人神清氣爽,心境開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