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蓉婳歪頭向窗外看著,那荷塘上的蜻蜓飛地有些低,是要下雨了吧,這個時候他們應該已經(jīng)出城了吧,若是下了大雨,這一路泥濘應該會有些難行吧,不知他是騎馬還是坐馬車呢,她思想間,有些懊惱地甩了甩腦袋,想這些有的沒的干嘛,真是天氣太熱了,頭腦都有些發(fā)昏了。
王蓉婳突然感覺手心有些涼涼了,低下頭去,那只通體雪白的貓兒正親昵地舔著她的手心,她沖著它暖暖一笑,將那貓兒抱到腿上,只見它舒服地瞇了瞇眼,又是蹭了蹭她的手心。
王蓉婳有一下每一下地順著它背上的毛,這小貓到她身邊已經(jīng)七八個月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很大了,有時候王蓉婳將它抱在腿上,時間長了還會有那么些吃力,可是她一直都沒有給它起名字,丫鬟們不止提了一次,但都被她攔了下來,不取名字,才不會有感情,離別的時候,才不會傷心啊……
“小姐,老太太喚您過去呢。”紅豆掀了簾子走進來,對著坐在窗口發(fā)呆的王蓉婳說道。
王蓉婳將腿上的貓兒挪到籃子里,緩緩起身,有些慵懶地開口道:“知道了,不知祖母找我有什么事兒呢。”
“奴婢也沒聽玉瑩姐姐說呢,可能就是跟平日一樣,想找小姐您聊天解悶吧。”紅豆拿了套衣服給王蓉婳換,隨意地說道。
王蓉婳不可置否地笑了笑了,她這日子可過得真夠宅的,不是上學,就是陪祖母聊天解悶,真是提早過渡到老年階段了。
到了唐氏房間的時候,唐氏剛剛午休起來,似乎精神還算是不錯,王蓉婳乖巧地請了安,便到她身邊坐下。
唐氏端詳了她一會兒,一邊撫摸著她滑順的秀發(fā),一邊緩緩開口道:“婳兒長高些了呢,想當初你剛過來祖母這兒的時候,才這么高。”唐氏說著便比了比自己胸口下面,“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快到祖母肩膀了啊。”
王蓉婳聽著唐氏的感嘆,心中默默言語:先不說女孩子都早熟,長高是再正常不過的,再說,唐氏這兒每日里好吃好喝地養(yǎng)著她,不長高才怪了呢。
唐氏感慨了好一會兒,突然話鋒一轉,問道她:“婳兒,你可知道,咱們女兒家最忌諱的是什么嗎?”
王蓉婳有些懵懂地眨了眨眼看著唐氏,她不知唐氏今日想與她說些什么,只能很誠懇地回答道:“孫女兒不知,請祖母教誨。”
唐氏淡淡一笑,眼角的皺眉似乎更深了一些,“我知道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咱們這女人一輩子啊,要過去許多坎兒,嫁人是一個,生孩子是一個,這是最重要的兩個坎兒,可不管你是在娘家,還是在婆家,都要牢牢記住四個字。”說到這兒唐氏牢牢盯著王蓉婳,似是怕她聽漏了任何一個字,看她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這才繼續(xù)說道:“那便是‘人貴知足’,千萬不要去奢望那些不屬于你的東西,有時候,僅僅貪心二字,便會讓你萬劫不復,婳兒,你可明白祖母說的嗎?”
王蓉婳略略低下頭,她忽然明白祖母今日要與她說什么了,想來穆敬霖的那些小動作也不可能瞞得過她的眼去,祖母這是在提醒自己的,那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便不要生出那一份不該有的心思。
“祖母,您的話孫女兒明白了”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王蓉婳眼中閃爍著一絲清明的光芒。
唐氏滿意地拍著她肉肉的小手,眼中又是欣慰有隱隱有些哀傷,王蓉婳離開以后,唐氏的眉眼間有那么些不忍,緩緩問著一旁的林嬤嬤:“你說,我是不是不該這么對小六兒,其實敬霖那孩子不錯,既然他有那份心思,我是不是應該順水推舟地成全了他們呢?”
林嬤嬤沉吟了一會兒,方才開口說道:“老奴斗膽說一句,老太太您現(xiàn)在這樣做,才是最好的方法,雖然表二少爺對六小姐有心思,但他們二人終究不合適,先不說六小姐現(xiàn)在的身份,就算她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嫡女,平王妃娘娘那里也不見得會同意這門親事……”林嬤嬤停頓了一會兒,又用委婉地言語補充道:“不過還好,老奴看六小姐對表二少爺并沒有什么其他的意思,不然就不會連他的信也不看了,六小姐也真是個很知曉分寸的孩子。”
“這些我都明白啊,所以我今天才會和小六兒說這番話,就是想給她先提個醒兒,敬霖的脾氣我是知道的,那跟他娘一樣,是個一根筋的,認準了一個人,是不會那么輕易就放手的,我就怕日后小六會動搖了,還不如早些與她說明了,那日后便不會傷心。”
“老太太一心為六小姐好,她定會明白您的心思的。”林嬤嬤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安慰道。
“我想來想去都不知道該給小六找怎樣一個人好,這門當戶對的,怕是看不上她的身份,這門第稍差一些的嗎,我又怕小六嫁過去會受委屈,這還是卡在那庶女的身份上了啊,要是當初……哎,算了,不提也罷。”唐氏一臉疲憊地嘆了口氣,最終沒有再說什么。
“六小姐不是還小嗎,慢慢尋著還來得及,老太太您別著急,總會找到個合心意的。”林嬤嬤此時也不知該怎么寬慰唐氏了,只能這般說道。
唐氏閉著眼睛,似乎是又睡著了,林嬤嬤看著她越發(fā)蒼老的面容,拿了條羊絨毯子蓋在她身上,無聲地嘆了口氣。
王蓉婳回去以后想了很多,唐氏話中的深意,穆敬霖送來的那封信,還有自己那未知的未來,通通都如一團漿糊一般,攪得她本就不那么清明的腦子更是一團亂了,或許她現(xiàn)在想得再多也沒什么用,穆敬霖不是要去二年嗎,就讓時間,來抹平這令人揪心的一切吧
日子如水一般的流過,王蓉敏出嫁的時候,是一個明媚的春日,婚禮雖然不如王蓉琴當年出嫁出那般隆重,但卻依然很是喜慶,現(xiàn)在的呂若君已經(jīng)不是前來提親之時那個有些落魄的貧寒子弟了,經(jīng)過王翀顯的多方活動,在內(nèi)閣中給他安了個“中書”的位子,雖然官職不高,只有從七品,但好歹也是留在了上京,先從基層做起,若是表現(xiàn)出色,將來總是會有發(fā)展的。
朝廷給了呂若君一個小宅子,房子雖然不大,但總算也是在上京有了一個棲身之所,他已將自己的老母親和妹妹都接了過來,王蓉婳偷偷去看過一眼,面容看上去還算和善的老婦人,似是那種傳統(tǒng)的母親,對著忠勇侯府眾長輩的時候,一直挺直著背,許是不想弱了氣勢,她身邊的小姑娘則是一臉的初生牛犢不怕虎,眼睛一刻不停地轉悠著,雖然有些唐突,卻不會讓人感到討厭,那時候,她更加地羨慕王蓉敏了,這樣的婆婆與小姑,想來定也不會太難相處,王蓉敏在忠勇侯府怯懦地待了這許多年,也總算是熬出頭了。
王蓉婳看著崔姨娘哭腫了的雙眼,但臉上的表情卻是欣慰的,幸福的,似是在感嘆自己女兒總算是嫁了一個好人家,不用再重復她悲慘的人生。
但依然有許多人眼中充斥著滿滿的不屑,比如李氏與王蓉婉,比如許姨娘與王蓉菲,她們所追求的是錦衣玉食,是高門大戶,是所有人敬畏而又羨慕的目光,當然不會明白,那種平平凡凡才是真的幸福。
王蓉敏這一出嫁,王蓉婉自然也便心急起來了,雖然她還才剛過了十四歲生日,最直觀的表現(xiàn)便是,李氏更加頻繁地帶著她出席各種各樣的宴會,似乎很是焦急地要把女兒推銷出去,但依著李氏那挑剔的性子,想找個合心意的女婿,實在是有些困難啊,也可惜那穆敬霖去了泉州,不然,定是又會想許多的法子,將他與王蓉婉撮合在一起了。
這一日,*光正好,王蓉婳穿著一套很是奢華的禮服,對著鏡子中的自己發(fā)著呆,今日是徽蕓郡主與她大表哥第一個孩子滿月的日子,是個男孩兒,王淑凝當了奶奶,那高興勁兒就別提了,宴請了全上京所有的達官顯貴們,忠勇侯府當然也在應邀之列。
這半年,穆敬霖不在上京,她的生活似乎越發(fā)趨于平淡了,平日里除了與那范嬤嬤學規(guī)矩,就是在房中習字,看書,偶爾會被李氏帶去參加幾場宴會,但許多時候,都只是做做陪客,她一個小小庶女,自然不太會引起旁人的注意。
但那穆敬霖偶爾會寫信來,一般是一個月就有一封,全部都是寄到王卿淵手上的,他每次都會很準時的交給王蓉婳,但她卻一次也沒有拆開過,既然那第一封信她都沒看,后面的就更沒有理由去看了。
“小姐,您看戴這個瑪瑙碧云簪怎么樣?”白芷舉著一個通體翠綠的云朵形狀簪子,詢問王蓉婳道。
“隨便吧,你看著辦。”王蓉婳無所謂地擺擺手,反正她戴什么頭飾也沒人會注意,只要不失了禮數(shù)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