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爾本想直接回林森家,把這事拉扯明白的,可想來想去又覺得自己忒慫了些,昨天說要走的是她,現在要回去的也是她,光是想著她都覺得有些丟人,可到底是不想就這樣稀里糊涂的和林森分手。
恰好在這檔口,露露瞅了她一眼,兩人相處這么長時間,方爾那點花花腸子她都看在眼里,當場一巴掌就招呼上了她的后腦勺。“你在別扭個什么勁啊,想去就去唄,要實在不好意思就假裝偶遇的行吧?”說完她又嘟囔了幾句,“也不知道你這心眼怎么長的,愣是缺!”巴巴的給人送過去。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露露就是那個旁觀者,看著方爾迷路似的在林森的圈子里面兜兜轉轉就是出不來,卻只能在心底嘆氣,有些人就是打心底里愿意受氣,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不是嗎?
“哪有那么多巧合的,林森出現的地點就那么幾個,我要是真出現了說不定人還以為我專門過去蹲點的呢。”方爾撇撇嘴不以為然,笑話,她是那種為了見林森一面,不顧一切的人嗎?
事實證明,她還真是。
兩個小時后,方爾坐在卡座里探頭探腦,觀察著門口的動靜。她是真找不到什么別的法子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不是?要說別的地方偶遇還真不成,但是今天林森居然罕見的去了以前都沒有去過的一家咖啡廳,消息她是向小羽打聽出來的,兩個人鬧蹦的事沒幾個人知道,小羽不假思索的就告訴了她。
咖啡廳和方爾往常去過的都不一樣,具體哪里不一樣她也說不出來,就是一眼看去就覺得高一個檔次的那種,建筑風格和室內設計是典型的歐式風格,環境幽靜,耳邊縈繞著若有似無的大提琴的聲音,方爾環視了一圈,應該是放的唱片。
她目光緊鎖著大門,關注著時不時走進來的人。正值下午,咖啡廳的人很多,可卻很安靜,像是所有人都難得的享受著這片刻的寧靜,閉著眼在卡座里小憩。
忽然視線中撞進來一抹素色,方爾握著勺子的手驟然收緊,眼睛瞪得大大的,流露出來一種令人沉重的神情,她張了張嘴沒有出聲,在林森看過來的瞬間低下了頭,又拉過帽子蓋在頭上,余光掃著朝著她這個方向不斷移動的兩個人影。
方爾突然覺得很可笑。她把位置選在這么顯眼的位置,是為了保證林森進來的時候一樣就能看見自己,可現在她卻恨不得自己能縮成一團,好讓自己盡量減少存在感。
她剛剛差點以為,自己在做夢。那一張臉,和她的乍一看別無二致,她恍恍惚惚的就要以為站在林森身邊的人就是自己,可是下一瞬,她又很清楚的知道,那個人絕不是自己。她從來沒有在林森的臉上看到過這種神情。
他嘴角帶著淺淺的笑,那種由心底散發出來的不由自主的笑,目光近乎虔誠的溫柔的落在他身邊的那個人的身上,動作是呵護備至的。他伸手牽著宋思喬的手,把她半掩在身后,像是害怕有什么突發情況會攻擊到她,此時,他正小聲的和她說著什么。而那張和自己一般無二的臉上,此時正笑彎了眼角,眼里閃著光。
方爾覺得像是有什么東西梗在眼睛里,澀澀的,她忽然就不想再看下去了,可眼睛像是不受控制似的,就是挪不會來。
在他們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方爾屏息凝神,像是生怕自己稍稍一個呼吸聲重了,就會驚擾了兩人。直到余光瞥見身后那一抹黑色的走出視線,她剛剛緩緩喘一口氣,那身影卻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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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膛下面的那塊拳頭大小的肉,像是瘋了一樣瘋狂的跳動,方爾憋著一口氣,正在猶豫自己先前想好的臺詞還能不能用,就聽見她熟悉的不行的嗓音。
“思思,你坐。”然后是林森越來越靠近,卻在禮貌的距離內站住,想起來的是拉凳子的聲音,格拉的一聲在木制地面上拉響,聽得尤為刺耳。應該是只有她后面有空位,所以服務員把他們帶到了這里。方爾打了一個寒顫,寒氣從腳底蔓延至全身。她怎么就那么傻呢?傻傻的一個人坐在這里,像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思思……思思……是不是好多次,林森看著自己欲言又止的時候,嘴邊流轉的就是這個名字?以前每次林森喚她爾爾的時候,她都覺得聲音婉轉,好聽的似乎是情人在耳邊的低語,可現在這一刻,她乍然覺得,好像這個發音,和思思還挺像的。方爾自嘲的輕笑了一聲,用力握著叉子的那一只手慢慢松開,上面已經嵌滿了深深的紅痕,一道白一道紅的,尤為煞眼。
方爾啊方爾,你是不是腦子秀逗了,想問題都不要答案的,走的時候他沒有留你,在露露那里待的一整個晚上也沒見他大一個電話,你還不死心,是在等什么呢?
她聽見心里有什么東西迅速凋亡的聲音,然后咯噔一聲,掉進了看不見的深淵。早就該知道,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早就知道,你感動不了一個不愛你的人。方爾啊,你還在等什么呢?
侍應生上咖啡的空檔,宋思喬抬眼恰好看見一道背影,正疾步朝著門外走,她心念一動,用標準的英式英語說道:“那個人的背影好眼熟啊。”
林森聽得奇怪,“你在這里哪里會有什么眼熟的人?”一邊說著一邊回頭見,恰好看見一道背影閃出大廳,隔著磨砂的玻璃,再也看不清了,隔壁桌是還冒著熱氣的拿鐵,他微微皺眉,收回眼神:“可能是和你以前見過的誰相似的吧。”
宋思喬也覺得這個解釋很有道理,也就不再探究這件事。她雖然是華僑,但卻是在國外土生土長大的,英語是作為的母語,平時出口就是6到飛起英語,就回國一次國,加上這一次是第二次,應該不可能見到熟人,更何況是背影這兒嬌小的。
“這一次回來,打算呆多久?”林森將一份甜品推到宋思喬面前,又遞過去一把勺子,一邊問道。
宋思喬熟門熟路的接了過來,像是在白白的那一層奶油上面刮了一層,喂進嘴里,看著林森的眼神里帶著笑,答非所問:“我突然想起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也是在咖啡廳。”
聽她這么一說,林森微微瞇起眼睛,眼神飄遠,像是在回憶一件久遠的事情一般,漸漸的眼神明朗起來。他笑容里夾雜的陽光:“嗯,還真是,那個時候你在咖啡廳駐唱?”
“什么駐唱啊?”宋思喬白了他一眼,嘴撅的老高,“我那是在體驗生活,再說了,當時我只是在咖啡廳里面彈鋼琴好嗎?”說完她又癟癟嘴,瞪了林森兩眼。
林森也不和她爭辯,用特欠抽的敷衍的語氣說道:“嗯嗯嗯,你說體驗生活就是體驗生活。”那么遠的事了,他還真記不住了,就稍稍有那么一點印象,不過兩人在一起的那一瞬間,他倒是記得清清楚楚,那是因為一杯紅酒,沒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故事,只是一件平凡到沒有特色的解圍。
年輕的時候,總是肆無忌憚了些,一腔熱血,什么都敢相信什么都不怕,因為一無所有,所以無所畏懼。
國外的性觀念本來就比較開放,不像國內這么隱晦,加上宋思喬又長著一張極具東方特色美的臉,一天和宋思喬搭話的人不下二十個,可絕大多數都是婉拒就放棄了,可也能遇見些個例,宋思喬遇見個例的時候,也恰好遇到了林森。
兩個熱血青春的青年男女,不需要太多的理由,視線接觸在一起的時候,彼此欣賞,幾句話的功夫就熟絡了起來,再后來……
“林森?”宋思喬推了推林森的手背,喚他的名字,“想什么呢,這么入神?”
林森回過神來咧嘴一笑,伸手疲乏的揉了揉額頭:“沒什么,就是突然想起以前遇見你的時候的事了,現在回頭看,感覺像是過了大半輩子似的。”
許是宋思喬對于這個過了大半輩子的形容詞不滿,又嘟著嘴,拿著勺子戳那塊蛋糕,不一會兒就面目全非了,她忽然就抬眼看著林森:“我們現在,還是男女朋友關系對吧?”
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林森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想著念著的人是宋思喬,可真到了這一刻,他卻又開始緊張了,就像是一個多年的夢想,快要實現之前的緊張。
見林森不說話,宋思喬心里莫名的有些慌亂,她努力維持著自己嘴角的微笑,抓起林森放在桌面上的手,讓他輕貼著自己的臉頰,目光溫情。
“你知道,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對吧?”
有那么一瞬間,林森眼里突然閃過一絲什么東西,他像是觸電般的收回自己的手,有些突兀的從凳子上面站起來,他微微低著頭:“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在洗手間里,他仔細看了一下鏡子里面的自己,心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剛剛心里那一閃而過的悸動,不是因為他即將要實現一個多年的夢想所以忐忑,而是因為,他已經在心里掂量明白,那些個留了這么多年的念想,不過只是個念想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