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七年初春,康熙隨幾位阿哥巡畿甸,太后本來也是要去的,可這幾日受了風寒也就沒去了。
好久沒跟夕顏見面了,今日他身邊的小宮女過來跟我說:“陳貴人道自己得了幾件好玩的東西,說您定會喜歡,要您得了空去瞧瞧。”
我看手上沒什么事,太后也午睡了就跟著她去了。
夕顏住在頤和軒,其實不是很遠,只是以前對于她的期望太高,總以為在這個皇宮里還能找到好姐妹,所以失望就更大了。
我到的時候夕顏正在擺弄手中的泥人,我上前行禮:“陳貴人吉祥。”
“暮念,你來啦,好久不見了,你都把我忘了吧。”她過來拉住我的手,以前這么習慣的事情現在卻覺我尷尬。
“我就是個小宮女,哪能天天亂跑,就是想來見你也不成呀。”我笑道。
“寒磣人了不是,誰不知道你是太后身邊的紅人了。”
“你說笑什么,今日叫我是看這些的。”我起桌上的泥人,這個泥人好像是只猴子,搔首弄姿的。
“我也就是好久沒見你了,平常見你也是有好多人在,又不能說話。”她又拿了個唱戲的布娃娃在手上,“今日得了幾個有趣的玩意,就叫你來看看,順道說說話。”
“哦。”說什么話,我并不是那么傻,以為你叫我來就是說些姐妹之間的話。
“我上次去延禧宮回來的時候看到你和八阿哥在說話,不知你和八阿哥是不是很熟?”
我同八阿哥說話,她看到了,也沒什么事,這宮里阿哥同宮女說兩句話是常事。可是她為何會關心八阿哥?
“也不知道你沒來由的說的是哪回了?”我道,“阿哥們常去太后那里請安,就面熟了,估計是看到我了,有事吩咐我吧。”
“我想來也是這樣。”她笑著給我一個旦角的布娃娃。
“你怎么問這事?”
“我想你在宮里有幾年了,年紀也不小了,太后這么疼你,是不是該給你指一門婚事了呀。”
“好呀,你既然嘲笑我,看我不收拾你。”我伸手去撓她癢。
“你就饒了我吧,知道我最怕癢的了,”她跑到一邊道,“我這不是關心你么?你害羞什么。”
“我已經跟太后說了,不嫁人,就跟著她。”
“太后也同意了?”
“恩。”我點頭,“反正現在沒說給我指婚的事了。”
“這是為什么呀,你難道還能跟太后一輩子不成,”
“我不愿意了,也沒辦法,你就別多問了。”
“你呀,就是倔,我就不問了。”
我們倆又聊了一些事,我發現時間不早了,估計太后都要起來了,便拿了她幾個泥人,跟她告別了。
這次見她,總覺得怪怪的,又說不上來,好像她在詢問什么,想知道什么訊息,可是我這里會有什么消息是她想要的。
“暮念姐姐。”秀絹突然跳到我面前。
“壞丫頭,你做什么嚇人。”我捂著狂跳的胸口道。
“我在前面叫了姐姐幾次,姐姐也不知道想什么出神,都沒應我。”
“我在看著幾個泥人,你看,”我將手里的泥人給她,“太后見了,又要樂了。”
“姐姐哪里來的,這么好玩的東西。”她拿在手里左瞧右看。
“剛剛在陳貴人那里尋的。”我道,“太后可醒了?”
“還沒有,我想也該醒了,今日睡得久了些,所以就出來尋姐姐。”
說著我們就到了寧壽宮,剛進門就見道十三爺在屋里坐著。
“十三爺怎么來了,不是跟萬歲爺出去了么?”
“清雨落胎了。剛收到的信。”他將信遞給我,“我想著回來跟祖奶奶說一聲。”
信中說清雨身體虛弱,懷孕以來一直都身體不好,不料竟摔倒落了胎。
“怎么會這樣,多羅杜楞君王倉津來的信么?”和清雨大婚時,康熙賜給了額駙新的名字倉津,皇上賜名字,這便是無上榮譽了,也可以看出翁牛特部的勢力不容小覷。
“是的,快馬加鞭來的信,我想要祖奶奶求得皇阿瑪同意,讓清雨回來住一段時間,在這里好好養病。”十三爺道,想來他也是著急,哥哥疼妹妹,這樣的親情一直是我羨慕不已的。
“十三爺,太后這幾日身體不好,她一直疼清雨,知道這個消息恐怕過度悲傷。”我給十三爺倒茶,他現在只怕心里難過,章佳氏就是身體太虛弱去世的,現在自己的妹妹也如此病弱。
“清雨剛剛落了胎,正是悲傷之際,有君王在身邊也有個安慰,再說熱河到京城路途遙遠她病著又怎么受得住。”先不說清雨怎樣,我想就是太后去跟萬歲爺說,他也會考慮到部落的利益,不會答應要清雨回來,要不然多羅杜楞君王顏面何存。
“你說的也是,可憐清雨。”十三爺望著茶水也不知要說什么,又是無奈,皇家不缺的就無奈了。
“暮念姐姐,太后醒了。”彩釉從里屋出來道。
“好,我過來了。”十三爺起身,這事到底說不說給太后聽還要他自己做主,“十三爺,你要等太后么?”
“不了,我先回去了。太后就先不要讓她知道吧。”
“恩,十三爺不要太過擔憂,等清雨好了,我再同太后說明,可好。”
他應了我便出去了,從小失去額娘,兩個妹妹,一個已經出嫁,一個有許給了遠在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只留下他一人。盡管皇上比較重視他,每次出巡都帶著他,但是卻沒有一個親近的親人。所以他才會這么相信四爺的吧,他在德妃的養育下長大,應該也把四爺當做最親的人了。
“暮念,外面是不是有人來了,我好想聽到了老十三在叫我。”我向彩釉使眼色,跟太后道,“才出去幾天,太后就想著他們了?十三爺,不是跟萬歲爺去了京郊么,怎么會在這里。”
“想來,太后是想出宮了,夢到了十三阿哥吧。”彩釉道,“姐姐剛才不是拿了些宮外的玩物,說要給太后看看,也給太后解悶。”
彩釉倒是機靈,蓉兒走了后她也學了不少東西,我都可以讓位了。
“是呀,太后,你看我剛才給你尋了幾個泥人來。”我幫太后更衣,叫秀娟拿了泥人過來。
“倒是挺好的,不過暮念,你這是把我老人家當小孩子哄么,這泥人都是給小娃娃玩的吧。”太后道,“給小十八、十九玩才是好。”
太后剛說完,就聽到屋外的小宮女喊道:“密嬪,十八阿哥到。”
“這倒是巧了,太后今日心想事成。”彩釉笑著,去屋外倒茶。
我幫太后梳好了頭發,才扶著她出去。剛出門十八阿哥就撲上來:“祖奶奶,胤衸好想您。”
“喲,今日是怎么啦,想祖奶奶的什么了,脆皮糕。”太后笑著抱十八阿哥。
其實密嬪受寵道理也不是沒有的,懂得如何討太后和皇上的歡心,想來她也沒少教小阿哥逗皇上和太后,尤其是十八阿哥,皇上視為心頭肉。哪有老人不喜愛笑孩子的呢,尤其是嘴甜的小孩。
“小十八,來看看,這是什么。”太后將泥人給十八阿哥,“皇上此次沒帶他出去么?”
“帶了,他受了些風寒,今日剛好十三阿哥回來有事,就連他也一并帶回來了。”密妃道。
我看著太后的臉色,雖然她還在跟十八阿哥都逗笑,可是卻氣了。
送走密嬪,我連忙跪下請罪。
“知道錯在哪里了?”太后道,“老十三來過你為何要瞞我。”
彩釉也跪下:“太后,姐姐是擔心您,怕您聽到八格格的事擔憂過度,傷了身體。”
“清雨怎么啦?”太后站起來,手撐著桌子,她大概知道我們既瞞了她,就沒什么好消息了。
我道:“太后您注意身體,不要太悲傷,八格格的孩子沒了。”
聽到我說的話太后腿軟倒在了榻上,我和彩釉上前扶她,她已經開始喘氣。我嚇得馬上叫秀絹去請太醫,又和彩釉將太后扶到床上。
“太后,太后,您聽我說話,太醫就來了。”我幫太后順氣,叫彩釉把窗子打開透氣。
等了好久秀絹卻還沒回來,我道:“彩釉你看著太后,我去看看。”
“好,姐姐還是別急,不會出什么事的。”
我怎么會不急,現在太后是我在宮里唯一的依靠,只有她在我才能安靜的待在她身邊,留在這宮里,如果太后走了,德妃娘娘就會想著法子把我弄出宮吧。
剛出門竟撞上了人,我抬頭是十四爺,剛才本來就嚇到了,現在一看到他,眼淚就忍不住流了下來。
“阿星,太后她······我本就不想告訴她聽得,我知道······你說該怎么辦······我······”我語無倫次的說著。
他抱住我:“好了,別急,我剛才在外面碰到了秀絹,就知道你急了,太醫就要來了,你別急,沒事的,沒事的,一切有我。”
我放任自己在這個久違的懷抱里哭泣,好久好久了。他的氣息讓我的心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