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雨穿上這身衣裳果然很好看,她本來就是美人胚子,只是往日疏于打扮。
“你怎么了?”清雨問,“從剛才回來就魂不守舍的?”
“哪有?”
“十四弟來了么?”
我不言語,她道:“暮念,若是不能在一起,又何苦為難自己。”
我也不想為難自己,只是越逼著自己忘掉,就越記得,一幕幕、一張張畫面,他的笑臉、他緊蹙的眉心、他傷心的表情,我真的想忘掉,想有忘川之水讓我可以不再每晚看著星月痛心。
“你不出去么?”清雨走到門口。
我在踟躕徘徊間選擇了跟她走,剛剛還只是匆匆一瞥,他這些日子過得怎么樣?我想見他,我告訴自己不能再見他,可是我的腳卻帶著我一步一步走向他。
所有人都在玩笑,只有他沒有吭聲,安靜的坐在九爺旁邊。從我進門他便無法移開目光了,我看著他復又低頭,抬頭時他還是撞上了他的目光。我搖頭叫他不可這樣,可是他卻始終不肯移開視線。九爺看見了,十三爺看見了,離太后最近的四爺和清雨也看見了。
我看向十爺,請他援助,我不想被太后發現什么。他這是怎么啦?
“祖奶奶,跟你說件有趣的事,今日暮念被您那只小狗嚇得······”十爺笑道。
好吧,您成功幫我解了圍,又成功的把大家的目光全都引向了我。
“你呀,就知道拿人取笑,你可不許欺負暮念,”太后打了十爺一下,“我可是疼暮念的,暮念你只大膽,往后要是老十欺負了你,你只跟我說,我替你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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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行了禮,太后真是天才竟然能把我和十爺說在一起。書墨剛好進來,站在我身邊,我看到她絞著手帕。再看十爺,他竟然看著書墨,好像只怕書墨誤會生氣。
蓉兒進來說嬪妃們都來了,我和書墨就幫著拿些椅子和坐墊,蓉兒說外間忙不過來,要我和書墨去幫忙,我便和書墨出去了。
到了外間,只見兩個小宮女手忙腳亂的裝點心、弄茶水,蓉兒從后面來氣呼呼的說:“這宮里的下人越發沒了規矩,前幾日就說好了的茶果點心,今日送來全不是我們要的式樣和分量,我們又要重新來弄,你說還要他們做什么?”
“蓉兒,你別急,我和書墨幫忙很快就好了。”
“你們幫忙是一回事,他們是一回事,看著太后不嚴厲,他們越加松了皮,仔細哪日我教訓他們。”蓉兒想來也是受了委屈,秋睿走了以后,她就成了太后身邊最得力的宮女,等級也高,而且家世也好,見不得人懶散忽悠她吩咐的事,那些下人又對太后的事懶散慣了。
我和書墨拿了兩盤裝好了的點心準備送去,走到門口,我看見德妃也在,便叫書墨送去,我再去拿些別的給她遞過來。她看著我不知何解。
“我可看到了十爺看著你眼睛都不眨一下,你還不快去,他可要想你了。”我笑道。
她急了道:“你,你在這里胡說八道什么。”
“我可沒瞎說,你們這眉來眼去的只當我是擺設呀。”
“你這是在怨我下午的事吧,那是你自己怕狗與我何干?”
“當然,那也是一個原由,還有就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呵呵。”
“我不與你說,姐姐凈欺負人,我去送茶果了。”
我揮手道:“快去快去,十爺喜歡吃哪些,你該是最清楚地。”
她紅了臉,只道我不是好人,又不敢耽誤送東西,自己進去了。書墨若是十爺,你跟了他也是好的,他雖然也是八爺黨,畢竟還有些他額娘家那邊的勢力,結局沒有其他人悲慘,況且他也是一個一條心的人,會待你好。
我撿了理由不再去人前服侍,就在外間幫蓉兒。就再也沒又看見阿星了,直到傍晚人都走了,我站在窗前看到了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我熟悉的背影,我一直忙碌的心突然卸下了背負的重物,只是追隨他,直到消失。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便是夏天,清雨已經準備好了,明日她將出嫁。在清雨和我的懇求下太后答應要我繼續待在寧壽宮伺候她。
有時候時間總這樣,你等它的時候覺得很漫長,當這一刻真的到來,就覺得一切怎會如此之快。
清雨走時我送了一份禮物給她,一本詩集,里面夾著我做的各式花的標本,只要是御花園有的花我都用上了,其他就沒有辦法了。雖然那些標本不是很正規,但是可以聞到淡淡的花香,我希望清雨在漠南草原也可以聞到家鄉的幽幽花香。
這次康熙巡幸塞外帶了大阿哥、太子、十三爺、十五阿哥和十六阿哥,他們會到漠南一些部族,清雨所嫁的翁牛特部是其中一站。
我不能跟去,只能看著還留有清雨身影的書房,我們一同習字,一同欣賞古文,一同品味好句,現在這里就只留下我了,不知這個書房又會不會也沒有了。
“姐姐,十阿哥在外頭說找你,我請他進來,他只說叫你出去。”新來的宮女彩釉道。可能是上次用膳后,德妃見太后這里下人太少,選了兩個宮女過來。蓉兒叫我帶著他們,自己就只教我服侍太后。
我想十爺肯定有什么事不好說,才在外面等著的,我叫彩釉不要跟他人多說什么,又吩咐她去幫蓉兒,才出去。
十爺在寧壽宮門口等著,見了我忙道:“你給想想法子,十四弟自打那日見了你就著了魔似地。前些日子還頂撞了太子,連德妃的話也不聽了,天天練武,聽說東西也不怎么吃了,今日又差點跟四哥打起來。”
他這是怎么回事,跟四爺打起來,難道德妃說了什么?我該怎么辦,要去見他么?可是見了又能怎樣:“十爺說給我聽,又有什么用,我還能幫什么忙。”
“你們倆到底是怎么回事?四哥和你又是怎么回事?暮念,十四弟對你這么上心,你可別傷了他的一苦心。”
他原來懷疑我了,我當他是朋友,就不能讓他懷疑我:“十爺認為暮念是朝秦暮楚的人么?”
“我沒有這個意思,十四弟是娶了他人,可是你們既然這樣相互喜歡,你又何不委屈一下自己。”
十爺,你終究不知個中緣由,我也沒辦法跟你說,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我同阿星也是無奈。
“十爺回吧,十四爺的事暮念也沒辦法。”我行禮。
“你們兩人這是何苦?”他道,然后嘆氣沒說話。
我循著他的視線看去,書墨正在院子里又和那只絲毛狗玩上了,那笑容無比燦爛,多久沒有見過這樣的笑顏了。
“十爺,若是真的喜歡了,就早些爭取吧,不然到日后有個變數,那就是追悔莫及了。”我道,我和阿星的無奈,在這宮里肯定不少見,若十爺和書墨能有簡簡單單的故事和幸福的結局,那就好了。
書墨好像發現我們了,往我們這邊看,向我揮手,待看到十爺又羞澀的放在手行禮,看著我們微笑,那樣的笑靨就像南國春天滿山的杜鵑。
往后我也沒聽過阿星的消息了,十爺跟我說話都會刻意回避關于他的事。直到聽到彩釉說:“永和宮里的小太監說昨日德妃打了十四阿哥。”
“為什么?德妃一直寵十四阿哥,怎么會打他?”新來的宮女秀絹問。
“是啊,德妃像是發怒了,好像是十四阿哥上書要去西北駐守。”彩釉道,“還聽說德妃到現在都把十四阿哥關著,不讓出來。”
“你們要是把聊天的時間用來干活,我也就能安心了,在里間喊了半天,沒一個人理我,”蓉兒從屋里出來,“不管天大的事,主子的事都和你們無關,這樣嚼舌根,小心以后惹出禍來,以后給我把嘴巴閉緊一些知道了嗎?”
“是,蓉姐姐。”彩釉和秀絹都是新來的,蓉兒這樣嚴厲,也是對她們好,在這個宮里她們一不小心就會送了命,只有不見不聽不聞才是正道。
只是要自己做個木頭人又談何容易,我來這里已經好幾年,卻仍無法置身事外。
阿星被關起來了,原來這幾夜聽到的簫聲真是他吹的。我只聽得那樣像三年前十三爺府外的簫聲,卻不想到真是他。
我走到御花園不遠的樹下,這是我和阿星約會過的地方,那天夜晚我們曾許下終生,卻沒能相守。阿星此生諾言我定會銘記,只是不能陪伴左右。
“暮念,你要我來何事?”十爺走來,是我叫人給他送了口信的。
“十四,他是不是被德妃關起來了?”我問。
“你怎么知道的?十四弟,要去西北,德妃不同意,他卻打定了主意一次上書不成還要上書,德妃叫人制止他,他還跟那些人出手,德妃喊了好些護衛才打贏他,把他關了起來。”十爺道。
“那現在怎么樣了?”
“我們去看德妃還推辭,就見過一次,他只顧看書喝酒還有練武,也不理人。”
“十爺可否幫暮念安排見他?”我行禮道。
“你這是干什么?能幫我就幫,你何必行這么個禮。”十爺道,“德妃看得緊,這事不好辦,但是我也要想個辦法,你們倆不能這樣兩地傷心。”
“你回寧壽宮吧,我想著辦法來通知你。”
我點頭,一個人回寧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