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來時,書墨也已經來了,正和彩釉擺碗筷。也不知是不是知道了十爺的來意,竟然整個臉都通紅的。
“老十這么早來有何事?”太后坐下道,“可用過早膳?”
十爺跪下道:“謝祖奶奶關心,已用過早膳了,孫兒有一事求租奶奶成全。”
“行這么大個禮,看來是很要緊的事了。”太后看了我道,“不會真如暮念所說是好事吧。”
“懇請祖奶奶將書墨賜予孫兒,我定會好好待她。”十爺磕頭道。
“倒是給暮念說中了。”太后道,“書墨,這事還要你自己說。”
書墨連忙跪下,也不說話。
“太后,書墨是姑娘家,可害羞。”我笑道。
“是,我倒是疏忽了。書墨你要是愿意跟著老十,就點頭。”
書墨低著頭點了兩下,太后笑道:“好好好,老十,你以后可不能欺負書墨。”
十爺連忙道謝,又叫那個小太監把盒子拿了進來,原來里面是一件孔雀羽毛裝飾的衣服,十爺特意給太后定制的。
太后看了我一眼,只怕是她還在誤會我跟十爺,所以替我擔憂:“前不久是清雨嫁了,這會子又是書墨,蓉兒也快了吧,暮念,也就只有你了,等他日我尋個好人與你。”
我連忙道:“她們都走了,還要有個熟絡的人留在太后身邊,暮念不嫁人,待在太后身邊伺候您。”
“竟說葷話。”太后敲了我的腦門道。
書墨終于要和十爺成眷屬了,我為著他們高興。書墨的爹只是南方的小官,所以書墨只能是妾。
只要書墨愿意,我想她不會那么在意地位。
但偏偏康熙回京,聽了十爺的事,又說喜上加喜,將蓉兒許給了十二阿哥,蓉兒是大學士的女兒,很早就進宮待在太后身邊,蓉兒嫁個阿哥那是早就定下的事。
人的身份懸殊如此,讓我不甚唏噓。
蓉兒的婚事定在十月初一,書墨就沒有什么酒席婚宴可言,十爺今日傍晚會接她出宮,想是怕書墨心里難過,還是在自己府上擺了宴席。
我的針線活都是在書墨這里學的,也沒什么可給她的,就繡了一對荷包給她,我繡得慢,直到今日才修完,正想給她,寧壽宮里里外外都找了,卻不見她的影子。
我料想她應該是跟蓉兒找那只天天往外跑的狗去了,想著出宮去找找她,剛出宮門便見到她在前面,旁邊的人好像是四爺。
她跟四爺怎么在一起?是巧合?還是書墨就是四爺的······
不會的,書墨對十爺用情是真我是肯定的,可是看他們也不像巧遇。
他好像看到我了,我行禮。書墨也行了禮向我這邊走來。
“姐姐,出宮有何事?”書墨道。
“你怎么跟四貝勒在一起?”我問,十爺是我的好友,我不能讓任何人欺騙他。
“剛剛碰見的,四爺好像很關心你,還問了一些你的事。”
想來是我多慮了,他只不過多問了幾句,我不該這么懷疑書墨。突然間覺得自己如此可怕了,先不說書墨幾次幫我,還有我們這幾年的情誼,就是她和十爺這般單純、真摯的感情我也不該懷疑了。我難道就如此不信任這個世界了。
我和書墨回到房間,還沒說要將荷包給她,她就一眼看到了:“咦,姐姐這繡的是什么?鷓鴣么?”
我搶了道:“你這沒心肝的,我繡了好幾日才繡好的鴛鴦,你道是鷓鴣。我拿去扔了。”
“呵呵,姐姐別生氣,我這不是逗你玩的么?這繡得已是很好了,姐姐可以出師了。”
“不出師又該怎樣,你都要嫁人了,我看我們以后見面都難了。”
“人總是要離別的,姐姐你我至此已是有緣了。也是書墨的福氣。”
“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書墨,以后你一定要和十爺過快樂的日子。”
書墨點頭:“姐姐,你也是。十四阿哥雖好,可是姐姐不要一心只想著別人,好好為自己想想。不要病著、痛著都是為了他,才好呀。”
我苦笑,有時候人總是不理智的。書墨料想你也知道我的心情,因為你現在也是在憑自己的感情處事,不是嗎?
十爺身份高貴,在眾皇子僅次于太子,我知道他會給書墨幸福,可是四爺上位之后,十爺是個怎樣的結局我不太清楚,好像也是安了個罪名吧。我又有些擔憂他們的未來了,真是自己都顧不了,卻有閑情苦思冥想他人的結局。
書墨,我會盡力改變一切,若不是四爺登位,結局應該樂觀一些吧。
傍晚時分,火紅的晚霞映襯了這時候的喜慶,我扶著書墨給太后道別后,就送她上了馬車。喜慶的馬車,漸行漸遠。書墨這便是我們的永別了,從此我困在這皇宮,你守著你的家。希望沒有人欺負你,希望你能和十爺相守到老。
夜幕降臨,我卻始終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不想挪移一步,直到有人從背后抱住了我,我聞到了阿星身上的檀香。
“阿月,你還要站多久?”
我沒有說話,眼淚打在他的手上,他放開我道:“我知道額娘肯定不許你見我了,我不會讓別人看見我們在一起,給你帶來麻煩。”
沉默了好久,他才說話:“我給你的承諾始終不能兌現,是我的錯。阿月,若我努力在你找到別人之前有能力來實現我對你的諾言,是我有幸。但若有人能給你幸福,我不會阻攔。”
“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阿星,我等,一直等,只要你好好的,我便一直等,只要我有力氣,我一直等。”
他抱住我:“終有一日,我要你不再流淚,不再傷心。終有一日,我會同你攜手明月下。”
月亮出來了,卻只是個月牙,阿星,我們的明月還會出來么?
清雨走了,書墨走了,蓉兒也走了,我成了太后最得力的宮女,彩釉和秀絹開始教新來的兩個宮女。
舊人故去,新人笑,我孤獨的迎來了新年。
大雪紛飛的寧壽宮,更加寂寥,好像與世隔絕。我想起了十三爺府上,那棵寒梅。
對了,小姨懷了寶寶,我是不是可以回去看看她了。好久沒見小姨了,好久沒見過好多人了,又有好多人,他們再也回不來了。
十三爺,站在門口的不正是十三爺。
我笑著跑過去:“巧了,剛想著要問問小姨的消息,您就來了。”
“你都是這么大的人了,也不注意些,在雪地里跑,小心摔著了。”十三爺道。
“暮念有神仙保佑著呢,”我雙手做祈禱狀,“在水上跑也行,您信不信。”
十三爺無語,我正笑得得意之際,看見四爺在門邊,剛才怎沒見到他,我連忙行禮。
“起吧。”四爺道,“太后可午睡了,我跟十三弟來請安。”
“回四貝勒,太后睡了一會了,按時辰快要醒了。”
“那十三弟,我們先進去等一下。”
十三爺點了頭,我跟在他們倆的后面進了屋。彩釉端了茶來,我又給他們弄爐子。屋子里就安靜了,只聽到火爐里炭火嗤嗤的聲音。
“暮念,你剛才說想問什么來著?”十三爺道。
“哦,想問小姨怎么樣了?”我還一時沒反應過來。
“還好,太醫看過了,說挺好的。”十三爺說,然后又沒了話題。
正尷尬著,不知道要干什么,秀絹進來到:“暮念姐姐,太后醒了。”
我便跟她去了,為太后穿好了衣服,才同她一并出來。
“這都大年初幾了,才見你們倆來請安,都忙什么去了。”太后問道。
“是孫兒的錯,朝中事忙竟忘了來給祖奶奶請安。”四爺道。
“幫你皇阿瑪分憂也是正事,但是,齊家治國平天下,家是第一位的。你們可別忘了,十三的福晉是要生了吧?”
“回祖奶奶,已經六個月了。”
“恩,多為愛新覺羅家開枝散葉是件好事。老四,你也要多顧家,老三都有三個阿哥了,你就弘時一個。”太后道。
我看著四爺一臉尷尬,覺著好笑。他不好說什么,只是連連點頭道:“是,是,是。”
送四爺和十三爺出去已是傍晚,又開始下起了雪,打在臉上涼涼的。
“進去吧,雪大了。”四爺道。
我今日見他總歸是尷尬的,那日之后,我們再見面也是在人多的地方,我以為他會記恨在心,可想我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想來他也已經釋懷,我行禮道:“四爺,十三爺慢走。”
他們消失門口,四爺、十三爺,暮念總歸是要對不起你們的,我若幫助八爺黨成功,便是欠了你們一個天下,若是不成功,你們要知道了我的所作所為,也不會原諒我吧。
可是我沒有選擇,我不能放棄阿星。我同他還有什么樣的未來,我已經不再奢望,只希望他不會看著兄弟一個個被幽禁、被刺死。如果可以,我想要他坐擁大清江山。
以前看雍正王朝,第一集就放的是康熙四十六年黃河洪水,四爺查了戶部,八爺就因為國庫空虛的事被康熙訓斥了。如果歷史真實如此,那該要提醒八阿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