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雪下得很早,還未冬至已有雪花漫天飛舞,蒼白的世界讓我覺得自己如此渺小。
八爺沒有聽我的話,萬歲爺查了原內(nèi)務(wù)府總管大臣凌普家產(chǎn)案,管理內(nèi)務(wù)府的八爺牽涉其中。後又處死了替八爺看相某事、刺殺太子的張明德,八爺?shù)木粑灰脖桓锪恕?
我想這應(yīng)該還是個機會,給八爺一個教訓(xùn),讓他知道我的勸諫是對的,這樣他也會相信我的話了。只要衆(zhòng)大臣不舉薦八爺爲(wèi)太子,萬歲爺應(yīng)該還沒這麼忌憚八爺在朝中的勢力,八爺就還有威望存在,這樣以後八爺支持阿星時的力量也會大一些。
因爲(wèi)太子的囚禁,還有十八阿哥的事,這些日子皇宮裡人人恐慌,只怕有個什麼錯誤被責(zé)罰,但是清雨再次懷孕的好消息還是讓寧壽宮添了不少喜慶,太后的心情也比往日好了許多。
“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到了。”彩釉喊道。
我本來坐在太后身邊給她講聊齋裡的故事,他們來了,我便起身行禮,同彩釉一起去外間泡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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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茶進(jìn)來的時候聽到他們在聊大阿哥利用喇嘛詛咒廢太子,三阿哥帶人在他的府上並搜出鎮(zhèn)魘物,萬歲爺命拘執(zhí)皇長子,革爵,幽禁其府。
太后怎會喜歡聽自己的孫兒們勾心鬥角的事,作爲(wèi)一個後宮的女人她又無能爲(wèi)力,只得像往日那樣告誡阿哥們不要只忙於公事,家和萬事興。這話太后也不知說了多少遍了,但他們哪裡會聽呢?這個帝王之家,哪裡還是個‘家’。
請安走時十爺?shù)溃骸澳耗睿規(guī)Я藭M(jìn)宮,在良妃娘娘那裡請安,許久不見你可想去看看她。”
我看向太后,她道:“去吧,天天悶在這裡你也難受。”
我謝過太后,便跟著他們?nèi)チ恕R宦飞纤麄內(nèi)硕甲咴谇懊鏇]有說話,各有心事,連平常見我就熟絡(luò)的十爺也沒開口,我感覺到異樣。
到了延禧宮也沒看見書墨,八爺要我跟著他,我看了一眼十爺擔(dān)憂的眼神,不知發(fā)生了什麼,但還是跟了他到後院。
“張明德,被處死了,你應(yīng)該知道了吧。”八爺?shù)馈?
我點頭,他便詢問:“我很好奇,你待在宮裡,如何知道我府上有這樣一位謀士,連姓名都知道?”
難道要我告訴你,我來自未來,知道清朝歷史,那還不被你圈起來問話。
“八爺,您現(xiàn)在可相信暮唸的話了,此時還不是好機會,請八爺不要太激進(jìn),等候最好的時機。”八爺沒有說話。
我聽到身後的開門的聲音,轉(zhuǎn)身便看到阿星,他看著我,目光中的審視、懷疑和驚訝讓我有些害怕,他該是誤會了吧。
“十四弟,你相信我說的話了吧。”八爺?shù)溃拔蚁茸吡恕!?
好個八爺,竟然如此,想是自己做錯了事,不知反省,還懷疑我將張明德的事說出去了吧。處心積慮幾十年卻到不到皇位,還被自己的阿媽嫌棄,都是你自己的錯。
阿星走到我面前,一步一步,似乎他的腳下有針刺一般。
沉默許久他道:“你有何可說?”
我有什麼可說?我如何跟你解釋?我根本不知道如何跟你解釋。
“沒話說是嗎?”阿星似乎發(fā)怒了,“那你告訴我,我那個單純、淡然的阿月去了哪裡?幫助四哥,害得八哥丟了爵位,還扮演兩面派,你告訴我,你在我面前都在演戲嗎?許久以來都是我一個人癡傻嗎?”
他怎麼會這麼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wèi)了他,八爺?shù)降赘f了什麼。
“並不是你所想的,我沒有幫四爺,也沒有害八爺,我只是想幫你······”
“幫我?”阿星自嘲的笑,“我許了你一生的幸福,你卻說要幫我,是我小看了你麼?那你告訴我,你幫四哥當(dāng)那一刀是不是真的?”
德妃告訴了他麼?我到底該怎麼解釋,劇烈的咳嗽襲來,我連忙拿出衣服裡的一小瓶藥。
阿星奪了我的藥:“這是四哥給你的吧。”
我看著他,怎麼這個時候我還在火上澆油,後悔已晚,捂著胸口不停地咳嗽。
“不否認(rèn),看來彩釉說得沒錯,你和四哥走得確實近了些。”阿星一怒,將那瓶藥扔在地上,支離破碎。
“阿星,並不是這樣的,我同四爺根本就沒有什麼,難道你不相信我麼?”我抓住他的手,不知爲(wèi)什麼,總感覺他會消失,好像我不抓住,他就會想風(fēng)箏一樣飛走了。
“爲(wèi)他擋了一刀,四哥還向額娘請求賜婚,你一病他便四處幫你尋藥,你讓我如何相信?”阿星甩開我的手,“你是十三嫂的侄女,若是想著四哥他們我也並不怪你,可是你爲(wèi)什麼這樣來欺騙我,寧古塔的相思,一起出逃,那些諾言,伊爾根覺羅·暮念,你騙得我好苦。”
“不,咳咳,不是這······樣的······阿星······”我還沒來得及說話,他便跑走了,黑色的衣袍被風(fēng)捲起,一如他的憤怒。
我追出去,可是已經(jīng)看不見他了,阿星,你要這樣扔下我一個人,從此一個人。德妃、八爺、九爺、十爺,你們導(dǎo)演的這一齣戲就是爲(wèi)了這樣的結(jié)局麼?
長長地走道空無一人,紅色的宮牆卻那樣冷淡。阿星,你真的不相信我麼?
我該怎麼辦,有誰可以告訴我怎麼辦,原來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是這樣的壓抑,以爲(wèi)自己可以堅強的走完另一個人生,現(xiàn)在才明白不管怎樣的人生都是有著苦澀。
淚水模糊了眼睛,劇烈的無法抑制的咳嗽襲來,連腳都不聽使喚,我摔在了雪地裡,來扶我的人當(dāng)然不是阿星。
“十爺,你也不相信暮念麼?”我的淚水落在雪地上,它的炙熱融化了觸碰到它的雪。
“我相信你,暮念,我只想你不要再捲進(jìn)這場紛爭。”十爺扶著我勉強站起來,“暮念,離開這裡吧,你不屬於這裡。”
“對呀,我本來就不屬於這裡。”我輕聲的說,也不管十爺?shù)脑儐枺D(zhuǎn)身回寧壽宮。
四爺、十三爺現(xiàn)在又是十爺,怎麼每個人都勸我離開這裡,難道我真的該離開這裡麼?
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十四日,康熙於暢春園召集衆(zhòng)臣命在諸皇子中除大阿哥外選出一人做皇太子,阿靈阿、鄂倫岱與諸大臣暗通消息推舉八阿哥,被否決,八爺?shù)幕侍又畨羝扑榱恕?
我改變歷史的計劃也這樣破產(chǎn)了,才知道歷史便是歷史,以我微薄的力量如何能改變他絲毫呢。我也根本就是歷史中的個體,只是沒有強大到哪位歷史記錄者爲(wèi)我寫下隻言片語。我的結(jié)局已經(jīng)定格,只是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又怎麼去改變他人的命運。
新年我在苦藥中度過,彩釉,我已經(jīng)不再親近,她多次端來藥,我也只是視而不見,或者當(dāng)著她的面潑掉,同爲(wèi)奴才我知道她的難處,只是我還是沒能大度到原諒她,畢竟我和阿星結(jié)局她是導(dǎo)演之一。
太后很擔(dān)心我,要我住在清雨的房間好好養(yǎng)病。清雨的房間在後院角落,我圖個安靜,太醫(yī)開的藥我自己煮,每天除了煮藥就是看書,十爺幫我尋來了好些書。
我唯一不怪得人就是十爺,他是我最後的朋友了,如果連他都不理了,我不知道自己還可以真心的面對誰。
“恐怕皇宮裡最清閒的就數(shù)你了。”十三爺?shù)馈?
我正在拿著扇子扇火爐,藥材的香味隨著熱氣蔓延出來。我本不打算起身,卻看見四爺跟在十三爺後面進(jìn)來了,只好放下另一隻手上的書,起身行禮。
“四爺,十三爺,怎麼到我這裡來了?”我將另一個爐子上的熱水拿起倒進(jìn)坐上的水壺裡,給他們到了兩杯茶。
“來請安的,太后睡了還沒醒,我們就來看看你,”十三爺喝著茶四處看看,“你一個人在這裡倒是過得愜意呀。”
我笑道:“生病的人要自己煮藥,倒是挺愜意的。”
“彩釉說別人端要給你,你不喝,連飯也不怎麼吃?你又拿自己的身子消氣麼?”四爺?shù)馈?
彩釉,她到底是哪邊的人?
“四爺,暮念能問個事嗎?彩釉到底是德妃的人還是你的人?”
“暮念,我們知道德妃將彩釉安排在你身邊,可是四哥沒插手,你和十四弟的事我們沒告訴你也是爲(wèi)了你好,這樣你也可以離開這裡。”十三爺?shù)馈?
原來四爺、十三爺也參與了,八爺黨、四爺黨還有德妃那樣你爭我鬥,卻在拆散我和阿星的事上如此默契了,真讓我覺得可笑。
“暮念知道了。”我還能說什麼,也許只有僞裝和沉默了。
“不要這樣沒精神了,給你帶來了好消息,清雨已經(jīng)懷孕了,好幾個月了。”十三爺笑道,“這次多羅杜楞郡王該是要全程看護(hù)了。”
我低著頭道:“這是很好,祝願清雨這次能生順利,這樣她也有個寄託。”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抱著我哭的清雨,一個不愛他的丈夫,就決定了這個古代女人的一生,她所能做的便只有期盼她的孩兒了吧。
“那些藥可曾用,怎麼不見你咳嗽好些。”我咳了兩下,四爺問道。
一瓶被阿星砸掉了,其他的我哪裡還有心情用,又浪費了。我只敷衍道:“好了很多了,再說還有太醫(yī)的這些藥。”
我說話都是低著頭,這是宮裡奴才的規(guī)矩,現(xiàn)在的我只想如他們所願,規(guī)規(guī)矩矩的活。
“四哥,太后想是醒了,我們?nèi)フ埌舶伞!笔隣敺畔虏璞澳耗詈蒙疹欁约海渌哪阋膊活姸嗾f了,你小姨知道你病了擔(dān)心,有封信要我給你。”
十三爺先走,四爺站了一會兒也跟著走了,半路上又停下來說了一句:“尋了機會就出去吧,我不願見到這樣子的你。”
我拿起小姨的信,她娟秀的字跡讓我淚如雨下,小姨,暮念現(xiàn)在的心好痛好痛,卻不能抱著你撒嬌,你要是看到現(xiàn)在的暮念會不會氣我不爭氣,會不會擔(dān)心的哭泣。
“暮念,還記得以前問你怨不怨你阿瑪和額娘,小小年紀(jì)的你就說你理解他們,你也想同他們一樣自由的遊遍大清江山,可是世事弄人,你卻進(jìn)了宮。爺說你得了病,我只有乾著急。我明白你同你額娘一樣,倔強的性格不適合待在那個宮裡,若有辦法,請?zhí)筚n你個自由吧。”
出去,所有人都要我離開,可是誰告訴我,我該怎麼離開?人可以離開,可是我的心呢?它已近追隨阿星困在這紫禁城裡了,該怎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