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云漱滿腹委屈,這時候反而苦笑出聲:“我要是給你下毒,你又怎能活到現在?別忘了我溫家既是藥門,也是毒門!”
衛九重尋思溫云漱的話,覺得也十分在理。但是剛才鐵衣法王還不知道他身中九死一生丹,想必也不會欺騙自己。而且自己現在的身體病癥,跟鐵衣法王所說的幾乎完全吻合。
衛九重心念及此,依然不放開溫云漱,只是逼問道:“那你怎么解釋我這身子越調理越虧損?”
溫云漱確實沒有下過任何毒藥,但是他也解釋不清楚衛九重的病癥,只好將之歸因于二十幾年來衛九重強行練習高深內功,氣損臟腑。
溫云漱道:“好多次我煎藥時,你都在一旁觀看,我有沒有往里面加什么東西?”
衛九重久病成醫,對藥物也是十分精通,但他卻哈哈獰笑道:“我能天天盯著你么?誰知道你背地里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溫云漱聽到這一句,全身微微抖了一抖,但是立刻恢復了鎮靜。衛九重何等功力,已經覺察到溫云漱身體的異常反應,心知其中定有隱情,抓緊了溫云漱脈門道:“你到底對我隱瞞了什么,還不快告訴我!”
其實衛九重今天一直在房間調理身體,以求能親自出馬降服天下英雄。但是他遲遲出場之后,依然無法恢復到以前的狀態,索性就先閉目養神。后來衛九重和鐵衣法王交手一招,緊接著又被鐵衣法王道破病情。剛才又跟群雄斗智斗狠,早已經將精力用盡。現在溫云漱為了衛雪清,對自己親自挑選的女婿居然有意見,更是令他心中震怒,加重了病況。
此時衛九重心火太重,已經受到病魔的控制。溫云漱雖然身懷武功,可是哪里能夠抵擋衛九重的內力?她只覺得自己手腕猶如火炙,痛得眼淚直流。可是她心中似乎有愧,眼光有意避開衛九重。越是這樣,衛九重心中的疑慮越重,手上的勁道就使得越沉。
衛雪清這時再也不能任憑衛九重欺負溫云漱,哭哭啼啼地抱著衛九重的腿,跪了下來道:“爹爹,你放了娘吧,放了娘吧、、、、”
衛雪清兩年之前曾經為李夢涯而同衛九重爭辯過幾次。衛九重見一向乖巧聽話的女兒竟然會為了一個少了半截舌頭的年輕人而反駁自己的意見,所以后來他再也不想看到這樣的事情發生,就狠心打斷了李夢涯的腿,逼李夢涯離開萬壑山莊。從此之后衛雪清果然事事都聽從自己的吩咐。但是現在溫云漱分明有事情隱瞞自己,衛雪清還要上來替她求情,這完全是在質疑一個一莊之主,甚至以后還可能是一國之主的權威!衛九重病急攻心,又咳出一口鮮血,喝道:“你給我滾!”
衛雪清只覺得衛九重腿上傳來一股大力,身不由己地摔了出去。雷霸見衛九重似乎神智失常,而洪文標和白玉屏還不上前阻止,心中不禁十分奇怪。
白玉屏接住衛雪清,柔聲安慰道:“清兒放心,有白叔叔在,沒人敢欺負你。”
白玉屏這兩年對衛雪清如同親生女兒般關照有加,比起蠻橫的父親,衛雪清自然十分依賴白玉屏。這時候衛雪清哀求道:“白叔叔,你、、、你快點去勸勸爹爹、、、這樣下去娘會有危險的、、、”
白玉屏道:“白叔叔自有分寸,你放心好了。”
衛雪清也不知道白玉屏有什么分寸,這時候只見衛九重瘦弱的身軀在長袍里抖動幾下,又是一陣大咳,這次噴出的竟然是一口膿血。衛九重終于松開溫云漱手腕,無力坐倒。溫云漱見衛九重這三口血一口比一口烏黑,心中一驚,掩面驚呼道:“這是、、、這是‘解體妖紅’,你、、、你怎么中了這種毒?”
衛九重面色死灰,一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看著溫云漱的美靨道:“好毒的婦人、、、你盡然對你丈夫下毒!”
溫云漱出生溫門,知道中了“解體妖紅”之人,吐血三口之后,就無藥可解。但是他不明白衛九重是如何中毒的,此時見其癱坐在地,便想蹲下身子查看。衛九重對溫云漱已經畏如蛇蝎,此時見她靠近,立刻打出一掌。白玉屏像是早有準備,一把將溫云漱拉開,衛九重掌力擊空,手臂顫抖不已。
這時候白玉屏反而露出一個極為古怪的微笑,緩緩道:“衛九重,這‘解體妖紅’的滋味好受吧?”
臺下眾人,包括眾多萬壑山莊的弟子,都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等變化。天下四大高人之一的衛九重,今天居然中了劇毒。而現在白玉屏卻不去救他,反而一手拉著溫云漱,一手拉著衛雪清,滿臉得色。
衛九重見面前三人已經站在一處,白玉屏又說出這種話,不禁惶恐道:“這毒、、、原來是你下的!”
白玉屏道:“哈哈哈,我兩年來一直在補藥原料之中加入****,但是你體質奇特,我又不能讓云漱察覺,是以一直不曾將你毒死。但是最近我終于配制出了解體妖紅,三天前就下在你的補藥原料之中,果然立見奇效!”
衛九重一直懷疑是溫云漱在煎藥時做了手腳,沒想到是提供藥材原料的白玉屏在作祟,他腦海中念頭電轉,想不明白白玉屏為什么要毒害自己。就算是為了當上復周盟首領,自己也已經再三忍讓,讓他只屈居于自己之下;平日里甚至連萬壑山莊所有事宜都交給了白玉屏打理。沒想到自己一直以來的信任,換來的竟是養虎為患!
溫云漱看向白玉屏的眼神很復雜,只悲聲道:“你為何下此毒手,為何下此毒手、、、、、、”
衛雪清見衛九重中毒,又知道毒是自己一直很信賴的白玉屏所下,一時間竟然呆住了,根本不知道為何發生這種事情。
衛九重驚慌的神情只停留在臉上一剎,瞬間就恢復了那不可一世的態度,哈哈笑道:“你為何要對我下毒?我自問沒有虧待過你!”
白玉屏道:“你這一輩子都是虧我欠我,只是你不知道罷了!”
衛九重不明白白玉屏話中之意,只是靜靜地、冷冷地看著他。
白玉屏道:“我心愛的女人跟了你幾十年,我與她日日相對,卻不敢動非分之念;我親生女兒叫了你二十一年的爹爹,我居然在兩年之前才無意中發現。哈哈,衛九重,不殺了你,叫我白玉屏心中怎能安寧!”
衛九重和衛雪清對視一眼,都被白玉屏的話震驚到無法言語,唯獨溫云漱掩面呼道:“求你不要再說了、、、”
白玉屏一改溫文有禮的態度,咬牙切齒道:“云漱在認識你之前,曾經是我的女人,你可知情?當年溫長生將它許配給你時,她就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衛九重這時候才回憶起往事。原來當年自己對溫云漱一見鐘情,便強行要求衛昱衡上門提親。溫云漱那時候跟白玉屏暗中相好,你來我往之間,無意中導致溫云漱懷上了孩子。溫長生在萬分焦急之際,想用墮胎藥打掉這個孩子。可是溫云漱死也不愿意毀掉肚子里的骨血。而再三盤問之下,她也不愿將白玉屏供出來。因為當時白玉屏在江湖已算小有名氣,而且已經有了家室。恰巧這時萬壑山莊莊主衛昱衡前來提親。溫長生就冒險將溫云漱許配給衛九重,并且迅速置辦好嫁妝,擇日完婚。衛九重見事無阻礙,皆大歡喜,便高高興興成了親。溫云漱當時答應這門親事,也是想著在嫁人之后,還能天天看見白玉屏。
白玉屏得知衛九重的妻子竟然是自己以前相好,懼于衛九重的脾性,自然不敢放肆。而且那時候他對溫云漱的感情也淡了。溫云漱嫁到萬壑山莊,暗示了四五個月,白玉屏始終以禮相待。溫云漱以為白玉屏愧悔當初,怕對不起衛九重,自己也就跟著覺得羞愧,狠心斬斷情根,從此規規矩矩服侍衛九重。
溫云漱懷孕一事,白玉屏本不知情,溫云漱嫁為人婦,自然也不敢說出此事。況且白玉屏和妻子生活這么多年,并未誕下一個孩子,他也不會往這方面想去。
衛雪清誕生之日,全莊歡慶,唯有溫云漱愁眉不展。白玉屏當時看到其神色,也未曾留意。可是衛雪清長到十三四歲時,出落得清靈秀美,跟衛九重暗淡無光,略顯丑陋的樣子根本談不上相像。等到衛雪清長到十八歲過后,白玉屏越看越覺得不對勁。他不像衛九重,只有野心,卻缺少細心,他是一個觀察力極度敏銳的人。于是有一天白玉屏假意教衛雪清練劍,將衛雪清的手指刺傷。拿著沾了衛雪清鮮血的長劍來到自己配制藥物的地方。將自己的血液與之進行融合。白玉屏雖然不敢說是醫術高明,但是他在配制毒藥一道還是武林一流的。滴血認親這樣的事情,在他做來是輕而易舉并且能保證結果極有說服力。
結果,衛雪清的血液和白玉屏的血滴在瓦甕中完美無間地融合在了一起。白玉屏廿年無女,沒想到親生女兒就在身邊,當時只覺得無法想象。趁著衛九重離莊之際,白玉屏拿著這個結果去找溫云漱對證,質問其當年懷了自己的女兒為何不說出來?溫云漱無奈之下,只好對白玉屏說出了所有事情的經過。
這么一來,平靜的生活又起波瀾,白玉屏突然無故地對衛雪清關愛有加,而且對溫云漱的感情又死灰復燃。衛雪清一直不曾想到待自己親如父女的白叔叔居然是自己的親生父親。溫云漱跟衛九重已經做了幾十年夫妻,只覺得再跟白玉屏藕斷絲連,實在不成體統,便屢屢婉拒白玉屏的暗示。
白玉屏也是個心狠手辣之人,而且恰巧在那時翻到了萬壑山莊祖先衛振東留下的書信,知曉了大周遺民的秘密。當衛九重做著天下第一高手和皇帝大夢時,真正在建立復周盟的卻是四處奔波的白玉屏。白玉屏野心勃勃,卻不像衛九重那樣張揚,而是善于偽裝。莊主和大總管的態度一剛一柔,眾人自然喜歡為白玉屏效力。衛九重勤于練武,也懶得去管莊內瑣事,即使復周計劃已經展開,他也由于被白玉屏下了****而再無心力打點。所有的權力漸漸落入了白玉屏手中,久而久之,就連洪文標都以白玉屏馬首是瞻。
白玉屏見溫云漱始終冷冷淡淡,便下了決心,要置衛九重于死地。這樣才能有機會和自己心愛的女人、親生的女兒團聚。于是白玉屏便專門攬下擔子,提供衛九重所需服用的補藥,趁機在補藥里面下毒。溫云漱不疑有他;而且白玉屏下毒十分高明,每次用的量都是微乎其微,導致衛九重的身體越補越虛。這毒藥里加了罌粟,致使衛九重最后對補藥上癮,大補傷身。可是白玉屏也不能急著將衛九重毒死,因為他還需要時間收買人心。
白玉屏兩年來除了配制九死一生丹幾味藥丸,就是在研制一種失傳已久的毒藥“解體妖紅”。三天前白玉屏覺得時機已經成熟,便冒險一試,沒想到這藥物奏效奇快,衛九重每天早上起來的臉色都大不如前。而且溫云漱和幾位名醫診治半天,也查不出什么結果。白玉屏這些天不讓楊窮秋眾人前來拜訪衛九重,也是怕多生事端。幾天之內衛九重僅僅出席過一次招待減法和尚和張師古的宴會,那時候衛九重就懶得說話,比武招親規則都是由白玉屏制定。白玉屏提出并張羅的這次比武招親,其實也沒有為衛雪清考慮什么,而是為了實現復周計劃的關鍵一步:控制參會的所有武林高手,為復周盟效勞。
今天衛九重的毒性在大喜大憂之際終于發作了,白玉屏兩年來在衛九重身體內積累的毒藥終于隨著“解體妖紅”一起迸發,將這個絕世高手毒倒在地。雖然這毒發時機有點不合時宜,但是白玉屏積壓心頭的怨氣終于得到釋放,只覺得無比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