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兒頭痛欲裂,只覺得眼前天眩地轉,一片暈天暗地。
她不禁伸出手在空中揮舞,很快被人包裹住。手心一暖,司瀾兒總算拉開了久久無法撐起的眼皮,再見眼前之人,仿若隔世。
見到司瀾兒醒來,燕慕歌又驚又喜,那眼底的擔憂和恐懼瞬間化作柔軟,收緊力道將司瀾兒緊緊地鎖入懷中。
“你沒事,太好了。”過了半晌,燕慕歌松開懷抱,讓司瀾兒放平躺回床上,“哪里不舒服?我叫大夫過來。”
司瀾兒茫然地搖搖頭。燕慕歌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詢問幾句蘇醒以后的情況,見她除了有些疲憊和迷糊,倒沒有其他不妥,便讓她安心地在床上休息,直到她閉上眼睛許多,才離開房間。
在他離開以后,原本應該已經睡去的司瀾兒貿然睜開雙眼,盯著緊鎖的房門,仿佛那里還站著燕慕歌。
她低下頭,從頸間取出垂在衣襟之內的那顆石頭掛墜,上面的‘慕’字依舊清晰可見,與記憶中的一幕重合。
她想起來了。
小時候的自己、燕慕歌,以及她會忘記的前因后果。
她所失去的記憶,并非燕慕歌所言是他傷害了她,而確定,也是因他而被抹去。可笑自己一直對他無法釋下心懷,而這一切,不過是脆弱的自己無法承擔的后果,由她師娘親手為她扼殺。
怪不得別人,不怪師父不怪師娘,更不可能怪罪燕慕歌,一切都是自己的不中用。
當初聽聞噩耗,直以為燕慕歌已死,心存死念,竟真想就此一死了之,若不是師娘喂她灌下忘塵湯,說不定,自己還真的意氣用事,一命嗚呼,那么今日,便再無法遇見燕慕歌了。
而上天自有命數,沒想到事隔多年,她竟還能遇見燕慕歌。或許,當初他回無名山莊找過她,然而她卻去了錢江曲府,兩人錯過了。
只是她不記得,燕慕歌斷不可能會忘,至少以今時今日他的態度,不像是對當年之事釋懷,可為什么燕慕歌談及此事卻欲言又止,不肯告訴她真相呢?
如若是他不想再提及此事,又為何要來找尋她?如果是惱她忘記當年之事,卻又為何隱瞞不提?
司瀾兒發現這個中有些漏洞,是她所不知道的哪個地方出了漏洞。
難道,他寧可任由她忘記一切,也不愿意給機會讓她記住他么?
誰曾想多年之后,她還能再遇到他?
……所以說,燕慕歌這些日子以來以來一直都是帶著什么樣的心情看待她的?這么多年過去,他還執著于當年的諾言么?
司瀾兒不禁想,燕慕歌雖冷情冷性,卻是個異常偏執之人,或許是因為當年求而不得,所以才會惦記了這么久
,事后回來找尋,她卻不在,所以直到后來找到了她,才會表現出對她的霸道和占有。
在她沒有記憶的這些年里,她可以坦然地過著一天又一天,那么燕慕歌呢?背負著整個天蒼教的復興,前塵往事,還有仇恨,他這些年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司瀾兒沒有忘記當初自己驚鴻一瞥的燕慕歌那一身的傷痕累累。自己可以過著無憂無慮的日子,燕慕歌卻不行。當他知道自己忘了他時,心里是怎么想的,會否氣?是否恨?
司瀾兒搖了搖頭,如今她記起了一切,當年對燕慕歌那深入骨的愛戀在她記憶恢復之時便竄入她的心腦之中,占據了她的整個身心,若說在此之前她只覺得燕慕歌讓她潛意識里安心和留戀,那么現如今,恐怕自己是再也離不開他了。
她還記得當年,燕慕歌說,會娶她的……
這個想法讓司瀾兒的內心小小地雀躍一番,但很快地,卻又冷卻下來。
她怎么忘了,現在的自己,已經不再是當年的自己了。
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勇氣,更沒有資格說出口,讓燕慕歌娶她了。
一切人事已非,說到底,燕慕歌對她的好,是否還包含著對童年回憶的憧憬和美好?又或是只因他對承諾的信守?所以當再次遇到自己的時候,對自己的遭遇的不幸亦產生的同情?
司瀾兒的心逐漸冷卻。也對,如果她還天真的以為可以將一切都抹去當做這中間從來沒有發生過,那可真是太可笑,太自欺欺人了。
不管燕慕歌是怎么想的,不管他介意與否,放不開的是她自己。
如果一切都沒有發生……
司瀾兒苦澀地一笑,那該多好。
司瀾兒這一昏迷足足三天。這期間,燕慕歌的低氣壓把謝一全給嚇壞了,他下意識地苦思冥想那天喝酒是不是自己說錯什么話把人家弟妹給刺激到了。
最終謝一全什么頭緒也沒思索出來,他跑到司瀾兒的屋前,準備進去慰問兩句,每回剛一要踏進門就被適時出現的燕慕歌給打發出去,壓根沒見得著人。
里頭的雖見不著,但外頭的燕慕歌還是時常走動的。謝一全見燕慕歌端著水往外走,三步并兩步追上去,聳拉著腦袋說:“我說……你這媳婦還沒好全么?”他垂著腦袋,委屈得更像媳婦。
燕慕歌腳步一頓,淡然道:“醒來,就是身子還未好全,不礙事。”
“我怎么覺得弟妹怪怪的,是我錯覺么?”謝一全聽說沒自個什么事,燕慕歌也不像在怪罪自己,頓時身板也直了,托著腮尋思道。
“……”燕慕歌默了默,“她遇到了些事。”
其實燕慕歌不說,謝一全也能猜到她遇到了些事
。只是這事的范圍可大著呢,要說遇到了些什么事……
憶起自己當初只是想拍拍她的肩,她那反應過度的表情……謝一全下意識地摸摸高聳的鼻梁,以他對自家這老弟的脾性了解……沒敢出聲問。“那個……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
燕慕歌已經走到了廚房,托了下人打一盤熱水。他站在離廚房不遠處的井邊,眼中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地盯著井口,聽完謝一全的話,只應了聲:“嗯。”
謝一全最不待見他這面無表情不吭聲的死人樣,越是表現得平靜,那小心眼里越是裝著什么陰險毒辣的詭計,暗算不死人也要人生不如死。
謝一全無形中打了個寒戰。
說實話他對司瀾兒可謂充滿了無限的好奇和崇拜,到底什么樣的人才能扎入這樣的燕慕歌心里,而且占據了這么大份額的量?最重要的是,他們到底是怎么認識的?他可不認為燕慕歌是多情浪子對一見鐘情啥子女兒家的玩意起作用,可他們才多久沒見,這不,硬生生地就把傳說中的弟媳給拐回來了!
不過能把他家弟媳給欺負成這樣的人……謝一全心中默念,真是節哀順便啊!
想到這,謝一全就不得不問:“她……是否知道你的身份?”
雖然他并不想多嘴,但這個問題可至關重要,燕慕歌要是單純當個鏢局二當家,自然是想討什么樣的老婆都沒問題。可一旦加上他背后的那一層身份,那可不是哪個姑娘消受得了的。
只是看那司姑娘對他不像是害怕,也不知道燕慕歌是否瞞了她,若是瞞了,這種事早晚還是會知道的,怕人家姑娘知道以后嚇跑了,以燕慕歌的脾性,若是真動了情,能隨便讓人跑么?
若不是郎有情妾有意,就怕鬧到后頭倆倆不愉快,最后釀成大悲劇了,作為鐵哥們好兄弟,他可不想看他們落到那種地步。
“她知道。”謝一全的好意燕慕歌是心領的,這么多年,也只有這個男人還算是知交,知道他的身份并不畏懼,他雖平日對他那大老粗的脾性不置可否,卻是真心處之,因此也才會動了帶司瀾兒來見他的念頭。
“知道就好,知道我就放心了。”謝一全咧嘴憨笑著拍拍他的肩,語眾心長地道,“往日看你老是木著一張臉,對什么樣的女子都無動于衷,老哥我真擔心你是不是彎的,跟我這么相好,怕是看中了我,我若拒絕你,當真有點對你不起,如今可好了……哎喲!”
燕慕歌揍了他一拳,身上散發著涼颼颼的冷氣。
謝一全頓時挺直腰板,覺得有些事需要當事人自我體會和感悟,他一當哥們的不好多言,于是放著燕慕歌一個人對著井口發呆,毅然堅挺地昂著身軀……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