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這是在為了將來作準(zhǔn)備,萬一與康熙再起大的沖突,那么這些就可以作為交易的籌碼,可是……在一個封建社會,即使商業(yè)網(wǎng)鋪設(shè)的再周密,捏的人才再多再全,面對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時,亦是那么的不堪一擊。
于是,我決定幫徽音滲透兵權(quán)。
無論何時何地,強(qiáng)硬的武力始終是絕對的保障,入仕的文臣、官員可以殺,遍布各地的店鋪可以封,星羅棋布的學(xué)院可以剿,那么,軍隊里大有潛力、出身滿洲的年輕將領(lǐng),康熙可以毫不猶豫的除掉嗎?
我和徽音尋來大清滿洲各個家族的資料,一一篩選后,選出了不受家族重視的、資質(zhì)好的孩子,或為庶子或為嫡子,在須彌境中利用成倍于外界的時間差,每天夜間帶他們進(jìn)入須彌境,系統(tǒng)地教授他們軍事理論和戰(zhàn)略,并一遍遍地嚴(yán)格操練他們。
康熙四十一年開始,我們建立的各種勢力,一步步地發(fā)展壯大,并不知不覺地如我們所期望的那樣,滲透到更多、更深的地方。
康熙四十二年,一次南巡,徹底敲醒了徽音沉眠的最后一種情志。
這幾年走來,我教著這個亦女亦友的女子,讓她一點點學(xué)會了母愛、友情,如今……重生而來的胤禛,激得徽音意識到了男女之間的在意,她終究還是蘇醒了那些幼年起封藏起來的本能。
康熙四十三年,我陪著徽音等待胤禛的選擇,是自私地以她為得到某些東西的工具,還是真心相對的在意?
我不得不說,重生的胤禛,才是最適合徽音的那個人。他們相互不完全信任對方,卻相互欣賞喜歡;他們遇事時理智冷靜,需要選擇的時候,都能自然地放棄對方;他們敏銳地感覺得到彼此的底線,在這個界限之上彼此溫暖對方。
他們的男女之情,以一種他人無法理解的模樣慢慢地出現(xiàn)、變濃。
我想,我是無法理解的。
徽音交給我一種藥,讓我想辦法使胤禛后院里除烏喇那拉氏以外的所有女人吃下去,從康熙四十三年,弘時、弘晡、瓔珞、弘晤、弘晷的出生,全部是因此之故,就這還只是平安出生的,不包括其他未生下來的孩子。
“嫉妒,那不是愛人之間才會有的嗎?胤禛只是丈夫而已,世家女聯(lián)姻后,丈夫在外養(yǎng)情人不是很常見的嗎?我曾查到過,有幾個商業(yè)伙伴能讓幾個情人和平相處,住在一幢別墅里呢!‘嫉妒’那種東西,以后會不會有,我不清楚,但是現(xiàn)在是絕計沒有的。”
這是我第一次問徽音嫉不嫉妒時,她給我的回答。
烏喇那拉氏跨越了她的底線,而她面對這樣的對手,根本不會殺之了事,她會一點點地折磨、報復(fù)。
從弘時出生開始,烏喇那拉氏生氣、算計;三個滿族女子進(jìn)門,烏喇那拉氏摔東西、示好、暗中排擠;后院的女人接二連三傳出孕事,烏喇那拉氏小動作不斷;庶子頻頻出生,還平安活下來了,烏喇那拉氏焦慮難安,甚至想要*。
直到胤禛的嫡女夭折,烏喇那拉氏徹底地垮了。
徽音只是稍微做了一點手腳,卻讓這個報復(fù)進(jìn)行了五年之久,她從精神上摧殘著烏喇那拉氏,讓歷史上頗具盛名的雍正嫡妻從憤怒到嫉恨,從嫉恨到焦躁,再從焦躁到惶恐,以至于如今的麻木頹敗。
康熙四十五年,徽音決定回雍郡王府長住了。
小湯山的別院里,我看到了徽音眼底不易察覺的嫉妒,是的,嫉妒!
“莫璃,你所說的‘愛情’究竟是什么樣子的呢?”
“沒錯,我在意胤禛,比之康熙四十三年時在意得更多了,我也知道愛上了他,可是……莫璃,你應(yīng)該知道,每個人的愛情都是不一樣的,你的愛情是平淡是真,是剔透無雜,而我的卻不是。”
“愛上他之后,那一府的女人我確實嫉妒、厭煩,也恨不得抹殺她們的存在。”
“我嫉妒,很嫉妒。但是,嫉妒只能進(jìn)一步證明我在乎他,想要獨占他,不愿別的女人染指他。”
“莫璃,在我的愛情里,嫉妒僅僅是愛情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它從來不是全部,更不會左右我的行為。”
我沉默了,這是我第二次問徽音嫉不嫉妒時,她給我的回答。
在那之后,我清楚地看到了徽音眼中的悲傷和滄桑,她用一種溺水者瀕死的語氣告訴我一段話,終此一生,我想我都不會忘記。
“莫璃,回顧往昔,我的生命里有太多太多的殘酷傷害,我嘗遍了背叛、欺騙和算計的滋味,一次次在生死之間徘徊旋轉(zhuǎn),未曾感受到半點陽光和溫暖,除了利益之間的取舍交換,我貧窮得慘不忍睹。”
“友情、親情、愛情,你可知這些感情在我心中有多么的彌足珍貴?”
“所以,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感情本身,這一點我一直記得很清楚。”
我這才明白,在徽音的世界里,她從來不會掩蓋否認(rèn)所有的情緒和感受,但是對她而言,那些得之不易的信任和溫暖,才是她最珍惜、最寶貝的,其他的一切通通都是可以忽略不計的。
徽音是個真正溫柔的人。
不會強(qiáng)迫,不會怨懟,不會遠(yuǎn)離,不會傷害……一旦重視、喜歡、信任,她就會全心全意守護(hù)付出,即使某一天被放棄了,她也不會憎恨報復(fù),只是暗自難過療傷。
可是,這樣的徽音,求得她的信任卻太難太難,所以能得她如斯相待,更是難上加難。
所幸,我是她納入心中的一個。
而胤禛,也算半個。
康熙四十六年,顏顏向康熙說出了徽音來自后世的身份。
來自女兒的出賣,讓徽音猶遭重?fù)簟N覀冊缇椭李侇伳耸菫榛始叶詮膩砦丛缮孢^她的教育,可是卻從未想到,這一切來得這么快、這么突然,還是以這種方式而來。
本以為經(jīng)過宮廷的生活和胤禛的教導(dǎo),胤禟、胤誐、胤祥他們的感染,顏顏能夠更加適應(yīng)皇家的生存,磨練出更為堅強(qiáng)的性情,卻未料到長輩們的萬千寵愛,會讓她天真、幼稚,會讓她變得想當(dāng)然,全沒有培養(yǎng)成深思熟慮的思維。
徽音并不怨怪顏顏,即使因顏顏之故要處理一攤子事,她也不曾責(zé)備過分毫。
但是,徽音卻不會再像以前那樣對顏顏敞開心門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徽音的理智和感情本就是分離的,遇事遇人她總會以理智來回分析,而感情卻是在分析結(jié)果為無害的情況下才會產(chǎn)生加深,一旦危機(jī)出現(xiàn),那么理智又會將之解析一番,然后才做出最終的決定,或舍棄或挽回。
顯然,顏顏的選擇,使徽音決定舍棄。
在西郊的那一年,不,或者可以說是從康熙四十三年后,徽音越來越多地表現(xiàn)出真實的自己,她總是寧和地笑著,很少出現(xiàn)凌厲的時候。
現(xiàn)在的徽音才真的活過來。
“鳳凰展翅”,是康熙四十七年我與徽音反復(fù)商討后敲定的計劃書。
我們都清楚,以康熙的心性,在一定的誘導(dǎo)下,必然會扭轉(zhuǎn)大清的頹勢,不管我們愿意與否,肯定都會被強(qiáng)行拉入其中,與其被動地去做,為何不是我們掌握主動權(quán)呢?
反正徽音要為歷史的改變付出一些未知的代價,而我根本不在乎什么代價不代價,況且,我們都不是甘心為他人他物犧牲的人,既然如此,那就暢快而為又如何?
康熙四十八年,注定了會是精彩的一年。
我是個孤兒,不,更準(zhǔn)確地說是個乞兒。
十一歲那年,一直看顧我的老乞丐病死了,住在一個破廟的其他乞丐都來欺負(fù)我,搶我討來的吃食和錢,不肯給就毒打我,甚至將遍體鱗傷的我丟出去自生自滅。
打罵、嘲笑、嫌棄、厭惡、驅(qū)趕、施舍……這就是占據(jù)我記憶的所有感受,從小到大的經(jīng)歷里,滿滿的都是這些。倒臥荒郊,我看著頭頂?shù)奶炜眨挥X得無盡的疲憊痛苦,也許就這么死了,還能去尋老家伙,多好啊!
不知過了幾天,我泡在大雨之中等著咽氣的那一刻,卻在漫天的雨幕中,看到了一個比日月更耀眼、溫暖的仙人,他撐著一把傘,飄一樣到了我身邊,俊秀雅致的容顏微垂,一雙眼像城西的老和尚一樣和善地看著我。
“奄奄一息了啊……”他的聲音溫柔得像西湖的水,好聽地讓人沉迷,“你想活嗎?想的話我就帶你走。”
那時的我怎么想的呢?大約以為是夢吧,所以吃力地點了點頭,想著既然是夢,那放縱一些,也無人會打我。
再一次清醒后,我竟是在一處茅屋之中,那里除我之外,還有十來個孩子,最小的九歲,最大的十五歲,一番詢問下來才知道,他們都是各地的孤兒,或是被丟棄的奴仆,或是遭到虐待的賤籍之人,和我一樣,他們都是快要死的時候被救下來的。
而救我們的人,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男子,就是我以為的那個仙人。
隨后的一段日子里,那個男子每日都會帶些人回來,都是如我們一樣快要死了的孩子,有男孩也有女孩,不過男孩居多。問了最先被救的孩子,我們卻都不知道恩人是誰,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甚至我們所在的這個茅屋,在哪座山中,也是不曉得的。
大家來自不同的地方,我原在杭州,而其他的孩子,有的來自江蘇,有的來自兩廣,有的來自云貴,有的來自蜀地……幾乎很少有一樣的。
我們住在那個小茅屋里,每天都會有新的孩子加入,救命恩人為我們留下了足夠的吃用,我們自己做飯生活,這樣的日子不知過了有多久,我只知道茅屋中的孩子已經(jīng)有五十個之多的時候,一夜之間,我們竟然換了一個地方。
這里樓閣林立,處處都是盛放的鮮花,美得就像神仙住的地方。
就在這里,我見到了三個仙女,改變我漫長人生的三位師傅。
“菩提,辛苦你了!”一道清潤肺腑的聲音傳來,只見三女一男轉(zhuǎn)過回廊,到了我們五十人所在屋子的門口,下一刻已走了進(jìn)來。
“還好,留下他們,我再繼續(xù)去尋。”恩人笑得慈悲,這時我們才知道,原來他叫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