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一年后的談判,應(yīng)該很麻煩吧?”莫璃問,她還沒聽這女子提起過,想起來了自然是要問問的。
徽音震袖,右手支在膝上托住下巴,依舊笑得清淺澈然:“莫璃,我們跨越時空到達大清,你如何看待‘歷史’這個問題?”
“歷史?”水中的女子嗤笑,“歷史就是歷史唄,反正跟我沒關(guān)系,我就一小宮女,撼動不了它,也不想撼動它!”
徽音放下右手搖頭,微微嘆息道:“莫璃,其實我們都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
“錯在哪里?”撩水的手一頓,水汽彌漫間傳來反問。
“我們一直自以為處于旁觀者的立場,不肯參與、不肯插手,不愿改變也不會改變,但實際上,一切早就已經(jīng)變了,在我們出現(xiàn)的時候,就已經(jīng)改變了。”徽音似是露出一抹苦笑,不過馬上就釋然平靜了。
“改變了?”莫璃蹙眉,從水里向岸邊走,她不贊同地道,“我們一直在旁觀,何曾改變過什么?”
“唉!”徽音注視著水汽中逐漸清晰的人,“你不懂嗎?我們來到康熙年間,身在歷史,就已經(jīng)是歷史的一部分了,或者推動歷史,或者締造歷史?!?
水聲驟停,莫璃沉默了,似是陷入了深思。
“因緣際會,我來了,所以有了顏顏,所以才能引回胤禛的靈魂,他們每做的一件事,每一個對我們熟知的清史的改變,其實說到底,都是因我而起,我雖未直接改變,卻也還是改變了歷史?!?
莫璃想到了這些年發(fā)生的事,想到了本不會入雍郡王府的葉赫那拉氏,想到了胤禛多出來的幾個孩子,雖然大面上仍舊是按著21世紀(jì)所知的清史在走,但是……真的是改變了!
“你也想到了吧?歷史上的雍正哪里封過郡王?分明是直接從貝勒到親王的,可現(xiàn)在……”徽音淡淡地笑,“而且,歷史上的胤祺根本沒有嫡子,可現(xiàn)在他不僅有了嫡子,還連嫡女都有了,其實一切早就改變了??!”
“你會怎樣?”莫璃緊盯著好友,什么歷史改不改變的,她根本不在乎,她最關(guān)心的是,這些改變對這女子有何影響。
“不清楚?!被找舸?,“我不知道會怎樣,大概……修為會倒退或者打散吧!”
莫璃深深吸氣,如果只是如此,那她就放心了,至少人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雖說因我之故讓歷史發(fā)生了變動,但是讓我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還真是不甘心吶!”徽音開口,嗓音清潤如水,根本聽不出半點不甘心,可語氣卻又能讓人知曉,她確實是不甘的。修為啊,她如今乃是筑基后期大圓滿的境界,離結(jié)丹一步之遙,一旦成功,就算是個半仙了,讓她為那勞什子的歷史變動拱手送出修為,又怎么可能甘心?
“那……你想怎樣?”莫璃問,什么修為的,她雖不在乎,但不代表眼前之人不在乎,這一點她倒是忽略了。
“既然如此,那何不讓我來改變?”徽音唇角彎起個傲然的弧度,“若是歷史因我間接出現(xiàn)的變動,會讓我折進去修為,既然要付出這樣大的代價,為何不能是我來掌控主動權(quán)?”
莫璃不語,她明白了?;找舯静辉咐頃v史改不改變的事,但是目前已有的改變卻是由她來付出代價,什么都沒做的徽音覺得虧了,所以寧愿主動摻和進去徹底來個大改變,就算最后付出更重的代價,她也不會有什么怨言。
“莫璃,這就是我的決定,那么,你呢?”徽音垂首,看向池中的女子。
“自然是陪你到底!”颯爽英姿忽現(xiàn),莫璃應(yīng)得堅定。反正她現(xiàn)在的命也是偷來的,什么代價不代價的,她才不會理呢!
“那好,就讓我們來看看,究竟能將這歷史,改變到何種程度!”
兩名女子,一個在岸上,一在水中,兩手緊緊相握,就定下了一個龐大的、驚人的計劃。
岸邊一攤水漬,莫璃已穿上了衣服,合身的剪裁,舒適的布料,正是須彌境出品的冰蠶絲:“這料子確實極好,話說現(xiàn)實世界里好像沒有吧?”
“嗯,傳聞中有過。冰蠶絲在修真界是最常見的東西,用來煉器、制作法衣再普通不過,要不然須彌境里也不會有那么多。”徽音點頭,這些年她陸續(xù)用念力織過冰蠶絲的布,可還沒消耗掉堆積如山的蠶繭的十分之一,這東西對她來說還真不算件寶貝。
撫摸衣服上精致的刺繡,莫璃不由得問:“你親手給我做衣服?真是受寵若驚啊!”
徽音一臉“怎么可能”的表情:“是用念力弄的,你若想要我親手做的衣服也行,不過我只做一套!”
“要,怎么不要?”莫璃撇嘴,她可是知道的,胤禛那已經(jīng)有四套這人親手做的衣服了,兩套夏裝,兩套冬裝,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嗎?
“回頭你選了料子和圖案,我給你做?!?
“行嘛!那咱現(xiàn)在回吧?”
徽音拉住莫璃,心念一動,瞬間已到了無涯居,還是在書房里:“來吧,開始敲定方案,一年的時間,足夠了!”
“什么?要不要這么趕?現(xiàn)在就來?”莫璃瞪眼,用不用這么急啊?
“唔……早點敲定后,不是還可以查漏補缺?總比以后執(zhí)行的時候,發(fā)現(xiàn)問題多多好吧?”徽音神識探向書架,一些有關(guān)于清朝的書就飛了出來,一本本壘到了寬大的書桌上。
瞧著這一幕,莫璃無奈了,她還有拒絕的余地嗎?書都已經(jīng)搬下來了,難不成好不容易結(jié)識了一個同性知己,反而要做苦力?想想這幾年過的日子,雖然沒什么壓力,但好像真的有點做苦力的嫌疑……
“沒看資料前,先寫下目前所能看出來的問題,然后再根據(jù)資料補充,等雪苑送來外面詳查的現(xiàn)實資料,相互結(jié)合后,就開始一步步擬定計劃書?!被找糇?,磨墨準(zhǔn)備寫字。
莫璃撫額,點點頭拉了把椅子過去。這幾年她們老用毛筆寫字,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軟筆書法,除非是要畫精細(xì)的圖紙,一般都不用現(xiàn)代的筆了。
清朝的歷史資料,在各朝各代中,留存于21世紀(jì)的算是最多的,這個書房里的藏書,都是徽音搜羅的,史料類的占得最多,除了研究古董之外,有一部分是她專研歷史所用。
以史為鑒,可以知興替。
人世間發(fā)生的事,很多其實都在歷史上可以找到,徽音精研歷史是為了磨練心性、思維,就像閱讀司馬家歷代家主的自傳一樣,根本談不上喜好問題,她唯一喜歡的,只有那些精致的、各種各樣的古董字畫。
康熙年間的清朝存在多少弊端?而每一個弊端又該如何解決?這就是她們現(xiàn)在需要羅列出來的東西,并結(jié)合后世的種種研究分析,作出相應(yīng)的方案。
徽音和莫璃談得投入,她們卻完全忽視了一個關(guān)鍵人物的意見,或者說壓根就沒打算考慮這個人的想法。
身為大清如今的掌權(quán)者,康熙會答應(yīng)她們的計劃嗎?又能容許她們的計劃實行嗎?
至于胤禛……她們連康熙都未曾放在心上,更別說他這個仍舊在小心奪嫡、謀求帝位的皇子了。
她們在這里舒服地度日定計劃,豈知外面各處又是何種情形?堂堂一個郡王側(cè)福晉不見了人,有心的人自然能品出其中的蹊蹺,所謂的對外說法,畢竟瞞住的不過是些普通人罷了。
恒郡王府里,雅茹抱著今年六月才出生的女兒,慈愛地逗弄著已經(jīng)四個月大的孩子,一個兩歲大的小男孩趴在一邊,睜著明亮的鳳眼看著襁褓中的妹妹,他就是弘昂,康熙四十四年四月出生的恒郡王嫡子。
“爺吉祥!”門口的奴才請安問禮,緊接著就看到胤祺掀了厚厚的簾子進來。
雅茹偏頭看去,臉上的笑意尚未褪去,一雙眸子似美玉一樣*融光,她將女兒放在炕上,起來屈身請安。胤祺趕忙叫起,視線經(jīng)過炕上和炕邊的孩子,溫和的表情更是柔軟了幾分。
“阿瑪,妹妹吐泡泡!”弘昂邁著小腿走過來,扯住自家阿瑪?shù)呐圩拥馈?
胤祺低頭一笑:“弘昂今天有沒有鬧額娘?”短短三年的時間,他相繼有了嫡子嫡女,可是全了一個“好”字,再加上四十三年晉了郡王,日子過得甚為平順。
“沒有,我比妹妹乖,妹妹哭了!”小豆丁挺挺胸脯,奶聲奶氣地說道。
這是告狀了?
胤祺和雅茹相視一笑,雙雙坐到了炕上,襁褓中的嬰兒揮揮小手,咿咿呀呀不知在說些什么,弘昂奔到了炕邊,巴在那兒夠著要看妹妹。
“多虧了徽音,按她說的養(yǎng)孩子,才有這么健康的昂兒,現(xiàn)在的毓兒也是,小胳膊腿的,可有勁兒了?!毖湃阕プ∨畠旱男∈謸u搖,忍不住嘆道。
胤祺眸光一閃,喚了屋里的幾個奴才:“抱弘昂和毓兒回房,你們都下去吧!”
片刻后,奴才們都出去了,還有眼色地關(guān)上了門。
“爺……徽音她……”雅茹憂心地開口,卻未曾真的說出什么。
“不要再提小四嫂了。”胤祺揉揉額頭,謹(jǐn)慎地開口,“都說小四嫂是在陪皇瑪嬤,可這快一個月了,咱們沒少到寧壽宮請安,哪里又見過小四嫂?雅茹,這里面肯定大有文章,不是咱們能論及的。”
“顏顏病了這么久,徽音又不在,該如何是好啊!”雅茹面帶焦慮和困惑,這幾年她和徽音關(guān)系近了,自然會更關(guān)心一些。
“雅茹,你聽著?!必缝骱車?yán)肅地看著旁邊的妻子,“小四嫂和玲瓏,你一個都不準(zhǔn)管,她們自有四哥操心,別忘了你是恒郡王福晉,是弘昂和毓兒的額娘!”那個女子的無影無蹤,有心之人都能知曉,能打出皇瑪嬤的幌子,除了皇阿瑪還有誰?這其中涉及多少事,又是多嚴(yán)重的事,誰都不清楚,而他既要裝作不知情,還必須遠(yuǎn)遠(yuǎn)地繞開。
“我……妾身曉得了!”雅茹眼眶濕潤,淚水滾了下來,她與徽音甚為投緣,又受其益處良多,如今閨蜜出了事,她卻連過問一聲都不行,最終只能遠(yuǎn)遠(yuǎn)避著,這讓人怎能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