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根本不一樣好不好?
“還有,我好好的屏風,因為你無理取鬧的行徑已告報廢,這筆賬又怎么算?”徽音指指地上趴平的屏風尸體,繪著山茶的絹紗上明顯有好幾個大號的腳印,確實是不能再用了。
胤禛嘴角一抽,垂目看了一眼腳下的屏風,深覺問題嚴重,就算他是皇子,也很難購到和這個屏風差不多的紫檀木屏風,徽音的家具一律是百年以上的小葉紫檀,如果他登基了,還能弄一個來,可現在的他……賠不起這東西。
“許我一個要求,這屏風我就不讓你賠個原模原樣的了!”
皇子的家底,有時還不如個富商,即便是重生的雍正帝,府上能保證收支平衡就不錯了,略有結余那都是管家婆摳門的工夫好!
“你說。”胤禛思忖后,同意了這個交換。
“年前我去小湯山住,顏顏不帶,你送她到宮里去,或者你來照顧她!”
“不行!”胤禛拒絕,讓她留在府里才有機會進一步增進關系,他怎會放人出京?他公事在身,無詔不得離京,豈不是放鳥入林,飛了嗎?
徽音挑眉,露牙威脅:“好啊,賠我屏風,一模一樣的,半點都不準有別!”
其實,推倒屏風的不是他啊!
這就是“一文錢難倒皇阿哥”嗎?
胤禛極度郁卒,最終臉色發黑地點了頭,語氣不好地問:“幾時回府?”
“盡快。”徽音想了想,這樣回答。但是三個月可以是“盡快”,半年也是“盡快”,這個嘛,就不好說了!
“好。”胤禛沒想到這里面的有機可乘,眸色幽暗幾分,猛然打橫抱起身前的女子,往拔步床上而去。
既然好一陣見不著,那他提早收取些好處,也是應該的。
徽音怔然看著抱著她的這個男人,眼波一轉就明白了,于是順勢攀住他的脖子,輕輕笑著露出慵懶的神情,情欲嘛,她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床帳垂落,胤禛將懷中人放平到床上,一邊深吻一邊解去她的衣服,如今,對于這漢式羅裙,他已經解得很熟練了。修長的手指沒花多久便抽落了徽音的衣帶,許是沐浴的緣故,她換的是簡單的式樣,內外僅僅兩層,是以不過幾息,就被盡數扔到了床外。
男子的喘息聲,曖昧的歡愛聲,夾雜著女子斷斷續續的吟哦,頓時渲染出一種極致的旖旎暖意,猶如譜唱著人世間最美的動人清歌,婉轉綿遠,引人沉醉。
本來準備過幾天就去小湯山的,可徽音也被胤禛擺了一道,愣是到臘月才許她離開,只因為這才算是“年前”。
剛入臘月,這一天陽光分外明媚,西北院里卻有些不似尋常,人聲多了些。
莫璃看著被粗使嬤嬤抬到小池塘旁邊的桌子,再掃過桌子上放好的凳子,不由得心犯踟躕,她靠近靜靜站在院子里的徽音身邊,猶豫一會兒說:“這樣做會不會太過了?畢竟顏顏還那么小……”
“小就可以天真了?”
聞聽此言,莫璃嘀咕不已:小本來就可以天真的,兩歲的孩子……懂什么呀!
“如果她不是我的女兒,自然不用如此。”徽音望著被搭好的桌子、凳子,招手示意奴才去帶顏顏過來。
這邊廂一院子奴才摸不著頭腦,悄聲議論著側夫人準備干什么。那邊廂的胤禛一入府就聽到了消息,他也想不出這是要做什么,腳下一轉,朝服都沒來得及換,就去西北院了。
暖暖的陽光灑下,一身旗裝的女子笑著接過谷嬤嬤抱來的顏顏,如常一樣逗她玩。莫璃在旁看到好友這般神情,忍不住閉了閉眼,心里大喊著:這是假象啊假象,千萬別上當啊!
可惜,除了她一人,沒有任何一個人看得出來,明明和平日里一樣溫婉淺笑的側夫人,實際上眼底全是嚴肅認真。
“顏顏,額娘今天和你換個玩法,你覺得怎樣?”
院門口,因胤禛的出現,別的地方看熱鬧的奴才全部眼尖地溜走了。
“額娘,怎么玩?”經過這些天的開導,小丫頭已忘了上個月落水的驚恐了,黑溜溜的眼睛靈動有神,看著十分招人喜歡。
“吶,額娘把你放到那上面。”徽音指指那邊放到桌子上的凳子,笑意柔和地續道,“你想啊,站在高處一定很有趣,然后你從上面跳下來!”
“額娘會接住我,是不是?”顏顏看了眼池塘邊壘起來的那個高度,忍不住有些興奮,但她忽然轉頭,揪住自家額娘的衣服,篤定地問。
“我們顏顏是個既勇敢又聰明的孩子,對不對?”徽音幾步走過去,將女兒放在了距地面有一米多高的凳子上,退開一步微微仰視著笑道,“來,跳下來,額娘會接住你!”
院子里的奴才一剎那不再低語,皆看著站在高處的那個小小身影。
顏顏相信地望向額娘,直到那個女子站定于小池塘邊,朝著她的方向張開雙臂撲著跳了下去……
“噗通”一聲,眾人錯愕不已地瞪大了眼,完全不能相信他們看到的情景。側夫人閃身錯步,而落下來的三格格撞到岸邊,緊接著滾到了池塘里,小小的孩子撲騰兩下,巴住了幾根枯荷莖干,才未曾嗆到水,只是到底是臘月天,小臉上已經被凍得慘白。
院門口的胤禛大驚,和莫璃旁邊的谷嬤嬤一樣,抬腳就要沖過去,卻因一聲冷然的斷喝震在了原地。
“我看今天誰敢上前!”從未見過側夫人如此模樣,一院子人全部呆住了,谷嬤嬤一個哆嗦,終究沒膽子違背,只得焦急地看著水中的孩子,心里萬分的擔憂,甚至有些怨怪側夫人。
顏顏眼淚打轉,萬分委屈地盯著岸上神情冷漠的額娘,無論如何都不相信說要接住她的額娘,怎么會突然閃到了一邊。
徽音居高臨下地俯視水中的孩子,雙眸冰涼如雪,唇抿成一線,嚴厲地道:“想出來,就自己上來!”
顏顏嘴一撇就要大哭,卻被喝住了。
“不許哭!我沒有用眼淚面對困境的女兒!”
小小的孩子咬牙強忍,渾身濕嗒嗒的模樣,顯得萬分可憐,可是她只是垂著腦袋,傷心地抽泣,確實沒敢大聲哭出來。
徽音冷哼一聲,轉身背對著女兒,嗓音照舊冷得徹骨:“你既然有本事輕信旁人,置自身于險境,此時就該有本事從水里爬上來,怎么,等著誰來救你不成?”
顏顏身形猛顫,說不清是被臘月的池水激的,還是因為這些話。
“今日誰敢救她出水,明日我就將其杖斃,不信的盡可一試!”徽音抬腳,狠狠撂下這句話就要走。
奴才們戰戰兢兢,全部低了頭,他們是第一次見到側夫人這樣,比起爺來,簡直一樣恐怖,誰的命都是重要的,他們不禁縮了縮,一顆心驚懼不已,擔心今日未曾救三格格出水,他日會不會因此被處罰,主子們罰起人來,可是一句話的事啊!
“額娘,額娘,顏顏怕,額娘!”水中的孩子發現岸邊的女子要走,頓時惶急地迭聲呼喊,稚嫩的聲音泄漏出她的恐慌,一雙含滿淚的眼睛滿滿地裝著期盼懇求。
徽音轉身,嘲諷一笑,直視女兒道:“你不是愛輕信他人嗎?你不是有恃無恐嗎?你不是自以為天下人都喜歡你嗎?”她話音一頓,驟然斥道,“那就自己爬上來,讓我瞧瞧你本事在哪里!”
莫璃沉痛的目光落在好友袖子里顫抖的拳頭上,心里面疼惜不已。
“玲瓏,愛新覺羅?玲瓏,你給我聽清楚,這天底下從來就沒有什么人可以完全信任,哪怕我是你的額娘,也一樣。”徽音留下這最后一句話,絕然地離開了。
小小的顏顏嗚噎哭泣,上氣不接下氣地四下環顧,院子里明明有那么多人,卻沒一個肯來拉她一把,他們怕被額娘杖斃,所以都不肯來拉她上岸。
本就聰明非常的孩子,顏顏蹭到岸邊,巴住砌好的石頭,一邊哭一邊小心挪動,這里她每日玩耍,靠東邊的那個位置是淺灘,憑她一人,只有從那里才能爬上去。小手臟兮兮的,還打著顫,但是她不敢松手,生怕又漂遠了,一旦遠了岸邊,就再夠不到抓手的東西了。
胤禛遙遙望著池塘中自救的女兒,兩歲的孩子而已,即使早慧又豈能明白這個中深意?他眸中浮現水光,徽音這是在教女,徹底逼迫顏顏撕去天真,如果……他年幼時被如此教導過,是不是一切就會有所不同?
徽音是個好額娘。
顏顏費力地從淺灘上爬出來,一步一挪,顯然是有些氣力耗盡,完全憑著一股子倔強的意志,撐著她從水里出來,直到完全脫離水面,小小的孩子忽地倒在地上,昏過去了。
谷嬤嬤直沖過去,偏有個人比她更快,只見側夫人已經抱起了滿身臟亂濕透的顏顏,疾步便往臥房走,同時吩咐道:“詩情熬些祛寒的姜湯,多放點糖;詩語,拿藥箱過來診脈;谷嬤嬤,著人拿套顏顏的換洗衣物,把她的屋子燒暖和些;詩涵,收拾一下院子里的東西。”
“嗻!”眾人行禮應聲,分頭干活去了。
好一番忙亂后,顏顏穿好了干爽的衣服,徽音望望床上熟睡的女兒,憐愛地摸摸那張透紅的小臉,水里待得久了些,她雖然用靈力祛了寒,可仍舊是發熱了。
“詩語,這幾日你就留在顏顏身邊吧,隨時注意她的情況;谷嬤嬤,抱她回去吧,這丫頭估計不想見我了。”徽音從床上起身,揉著太陽穴揮手。
“嗻!”無論是谷嬤嬤還是詩語她們,都無法理解今日這一遭,只是主子的事,她們做奴才的無權置喙,是以心里雖怨責,卻仍要聽命行事。
屋子里沒人了,莫璃倒了杯熱水,嘆道:“你這是何苦?”
徽音雙手捧著燙燙的茶盞,扯了扯嘴角,露出個極難看的笑:“你不是明白的嗎?”
氤氳的水霧騰起,朦朧地似看不清好友的神情,莫璃放下茶壺,傷感地點頭:“是啊,護能護得幾時?只有讓她自立,才是最徹底的法子。”
徽音感到掌心終于有了些溫度,長出一口氣道:“誰讓她是我的女兒,在這大清,她哪里有天真的權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