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影遲疑了一瞬,她自認(rèn)還不能對上官馥雪完全有所瞭解。剪影當(dāng)然知道,救了梨丫,非但沒有任何好處,說不定還會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從表面上來看,梨丫還可以用作咬住上官妙玉的工具,但在上官馥雪的眼裡,這工具或許是可有可無的。她可以在涼慕華的面前殺死柳杏,手段何其殘忍,除了用於震懾對手,還可以看出她已經(jīng)不是以前那個心慈手軟的人了。但上官馥雪向來不屑與人同流,她既然是沈文的弟子,就應(yīng)該知道“濟(jì)世救人”的職責(zé)所在,衝著這一點,她或許可以拋開成見,救了梨丫的命。
剪影一時想不透她,見她仍饒有興味地看著自己,她只好說:“小姐,不管怎麼說,這裡是沈府。要是任梨丫在這裡胡鬧的話,實在有點不合適。”
上官馥雪微微一笑,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人已經(jīng)不知不覺地站了起來,“你猜,我會不會救她?”
剪影忖道:“我猜,你會救她。”上官馥雪眼睛瞇起,剪影忙又補(bǔ)充道:“梨丫如果沒有及時回去,上官妙玉一定會發(fā)現(xiàn)事情沒有成功。她很快會有進(jìn)一步的舉動,很可能會影響到下午的祭禮。”
上官馥雪搖搖頭,“這不重要。”她垂睫靜了半晌,又道:“你知道嗎?我之所以跟涼慕華她們鬥,全都是因爲(wèi)她們欺辱我在先,我完全可以選擇離開將軍府的。走出將軍府,我可能不會有這樣殷實的生活,但絕不會有‘你爭我奪’的煩惱。我之所以選擇留下來,不光是爲(wèi)了給我娘報仇,更是爲(wèi)了給自己爭口氣。我跟她們之間的較量,是智慧的較量,不是爭強(qiáng)鬥狠。我無所謂梨丫的生死,但我也沒有要她非死不可的理由。在小洛的事情上,她有不得已的苦衷。我可以救她,但她必須有可以用作交換的東西。”
“可以用作交換的東西?”剪影不解,“她現(xiàn)在還有可以用作交換的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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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馥雪神秘一笑,“梨丫的價值,不會只停留在吐露一個秘密上。她可以有更大的價值。”
“更大的價值?”剪影喃喃重複,“你是說,你想利用小洛這件事來咬住上官妙玉?”
上官馥雪笑著搖搖頭,“你看得太膚淺了,咬住了上官妙玉又能怎樣?把她交給老夫人處置?按照家法處置的話,頂多像涼慕華一樣把她圈禁起來。這種辦法治標(biāo)不治本!”
剪影有一瞬間的恍惚,她下意識地問道:“小姐,該不會是想……”她的表情漸漸凝重,有些不可置信,“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你的親妹妹啊。”
“不,你誤會了。”上官馥雪安撫地笑笑,“我有更好的辦法。”
“更好的辦法?”剪影發(fā)現(xiàn)自從跟在這位主子身邊,那滋味可比在南宮烈焰的“青冥幫”難受多了。她在南宮烈焰那裡好歹也算得上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執(zhí)行任務(wù)從來不會有過多的考慮,可到了上官馥雪這裡,凡事都要思前想
後,總有一種束手束腳的感覺。不像以前那麼爽利。
上官馥雪點點頭,卻問:“我們還有多少時間?”
剪影一愣,馬上道:“現(xiàn)在趕過去的話,時間還算充裕。只是七少爺餘毒未清,這麼急著趕過去的話,恐怕對他沒有好處。”
“七弟的身體要完全恢復(fù)的話,要等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不能等到他完全恢復(fù)再動身,頂多等處理好梨丫的事情,我們就立刻出發(fā)。”上官馥雪聲如脆玉,利落地出了房間,“不管怎麼樣,只要不危及他的性命,我就有辦法讓他像以前一樣活蹦亂跳的,但不是現(xiàn)在。”對於這一點,上官馥雪很是自信。
梨丫直挺挺地跪在前院的空地上,額上原本已經(jīng)乾涸的血跡,此刻因爲(wèi)汗水溼濘一片,很快就將她清秀的俏臉模糊一片。顯然汗水淌過傷口的時候,她很痛。傷口的疼痛,和過久的暴曬,很快讓她感到暈眩,但她從未哼過一聲,連額上的血水也不曾擦過。她直視前方,目光堅定。
沈夫人實在不忍心,爲(wèi)她遞上手帕,“把臉上的血,擦一擦吧。”
梨丫不說話,也沒有動作。
沈夫人見她這樣固執(zhí),顯然是別有內(nèi)情的,也不多問,只說:“小丫頭,你想死沒關(guān)係。你要知道,我們沈家都在尚藥局供職,你若死在了我們沈家,壞了我們沈家的名聲,你擔(dān)待得起嗎?”
梨丫眼裡一訝,慌忙解釋道:“夫人,奴婢沒有這樣的意思。”
沈夫人目光凌人,“你既然沒有這樣的意思,現(xiàn)在就要聽我的話,處理掉頭上的傷口。”她的聲音很是平緩,語氣中卻有一種迫人的氣勢,讓人無法抗拒。
梨丫不敢遲疑,忙用袖子胡亂地擦了擦臉上的血跡,當(dāng)擦到傷口的時候,她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沈夫人眉頭一皺,朗聲道:“雪雁,帶她進(jìn)去,把傷口處理一下。”
叫雪雁的丫鬟上來將她扶起來,她踉踉蹌蹌?wù)酒饋恚h(yuǎn)遠(yuǎn)看見上官馥雪正在廊上的柱子下望著她,身子又不自覺地跪了下去,“三小姐!”
上官馥雪面無表情地走上來,卻對沈夫人笑了笑,“師母,給你添麻煩了。”
沈夫人瞥了梨丫一眼,“這丫頭,跟倆個孩子中毒有關(guān)?”
上官馥雪點點頭,笑意闌珊,“可惜,她不是主謀。”
沈夫人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會兒,“這是你們上官家的事情,我不該多嘴。我只希望,你能看在你師傅和師兄的面子上,把握分寸。”上官家後院的複雜,沈夫人早有了解,她甚至能猜出這起中毒事件的主謀,但要一個丫鬟來承擔(dān)這一切未免有些殘忍。
上官馥雪笑看了她一眼,剛纔的一幕,她看得清清楚楚。沈夫人一向是秉性溫和的人,看到梨丫的傷情,難免會動惻隱之心。但沈夫人的身份未免有些尷尬,她既不想摻合進(jìn)來,又有點拋不開慣有的一點憐憫,才
會有之前刻薄的舉動。
上官馥雪道:“師母放心,我就算要處置這丫鬟,也一定不會在你的府上。”見沈夫人放心地點點頭,轉(zhuǎn)身走開,上官馥雪看向梨丫,目光漸冷,對扶著她的丫鬟說:“把她帶過來,我有話跟她說。”
剪影和雪雁架著梨丫,一路跟著上官馥雪到了後院,她並不急於問話,而是讓她們先幫梨丫把傷口包紮妥當(dāng)。
梨丫包紮好傷口,便被剪影毫不客氣地扔到上官馥雪的面前,上官馥雪端著一盞茶,一面慢慢輕吹,看著那水面上稍縱即逝的波瀾,一面慢慢地走向她。
梨丫怔怔地看著她,上官馥雪驀地將手裡滾燙的茶水潑向她,幾乎同時,梨丫反應(yīng)極快地用胳膊擋住了潑來的茶水,她顧不上去看胳膊上火辣辣的燙傷,只一臉驚愕地望著上官馥雪。
上官馥雪從容依舊,含笑道:“每個人在面臨危險的時候,都會本能地去保護(hù)自己。可孩子就不同了,他們甚至還不能分辨什麼是危險……”
“三小姐,我錯了!”梨丫哭叫著打斷了她的話,淚流滿面。
“你錯了?”上官馥雪一臉不解,“你錯在哪裡?有人給你吃了毒藥,威脅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情,這不是理所當(dāng)然的嗎?畢竟沒有人能無私到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來保護(hù)他人,不是嗎?”
梨丫淚眼模糊地看著她,有些茫然,上官馥雪的話裡看起來像是很理解自己的所作所爲(wèi),但上官馥雪不會是這樣的人,她知道上官馥雪的話裡還有深意。
“怎麼?”上官馥雪見她答不上來,走到她面前,低身捏住了她的下巴,“你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對嗎?我是一個善良的人,對你的一切都是理解和體諒的,你難道不高興?”
梨丫怔怔地看著她,心裡莫名地感到害怕。
上官馥雪又道:“我理解你,體諒你,包容你。所以,我要救你。”
這樣看起來極爲(wèi)平常的一句話,竟讓梨丫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縮了一下,她沒有萌生希望,反倒像置身寒風(fēng)中一般,她嘴脣哆哆嗦嗦,半天才擠出一點聲音:“三小姐……”
“怎麼?”上官馥雪表情依舊,“這樣的答案,不是你想要的嗎?”
梨丫嚇得俏臉扭曲,衝她連連磕頭,“三小姐,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害小洛和七少爺?shù)模∥沂瞧炔坏靡寻。∥壹已e還有重病的母親等著我給她捎錢回去抓藥,我那好賭的兄長已經(jīng)指望不上了。我若死了,母親也就沒救了。三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吧!”
上官馥雪一把抓住她兩側(cè)的肩膀,將她提了起來,“你既然有膽量做,就沒膽量承擔(dān)後果嗎?!”上官馥雪的臉色終於風(fēng)雲(yún)色變,不可遏制地提高了音調(diào)。
梨丫一激靈,不停地發(fā)抖,上官馥雪目光森然,湊到她耳邊幽幽道:“我不光要救你,還要你將你所知的一切都告訴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