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馥雪別有深意道:“奶奶,二哥是父親、母親最爲看重的兒子,跟母親最爲親厚,若是有什麼閃失,該如何向父親、母親交代呢?楚王世子是商人,又跟爹爹是至交,是可以信賴的。更何況,他行商天下,哪裡都去過,是見過世面的人,比很多人更爲懂得變通。到了臨關,見機行事,一定不會有什麼錯漏。”她眼裡雲淡風輕,嘴裡卻把“跟母親最爲親厚”一句咬得極爲清楚。
她這番話說得莫名其妙、不清不楚,老夫人卻聽得明白,深以爲然道:“既然這樣,就要拜託你去請動楚王世子幫忙了。”
上官馥雪點點頭,上官妙歌這時卻突然站起來,走到中間,望著上官馥雪凜然道:“不行,我不同意!”
上官馥雪眸色一黯,面如止水地靜靜看向她。
長久地靜默。
這種無聲的對峙,最爲考驗人的心性是否沉穩。
上官妙歌卻顯然是心浮氣躁的,她恨不能馬上將上官馥雪踩在腳下,卻又偏偏竭力屏著呼吸,與上官馥雪對視著。長姐說話,做妹妹的,回話自然應該不能有片刻的猶豫。她倒好,非但遲遲不答話,還敢這樣看著自己!太放肆了!
上官馥雪無聲冷笑,這樣的人,這樣的花容月貌,死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呢?真是讓人期待。
上官馥雪挑眉輕笑,“看來,長姐有更好的人選。”
上官妙歌厭惡地瞪了她一眼,“三妹真會拿主意,府裡那麼多人不選,偏偏選一個外人去,豈不是更叫人不放心?!更何況,楚王世子雖是虛銜,卻是榮寵不減。二弟的事情再大,也不該勞動楚王世子。三妹這麼不知輕重,將來若鬧出了什麼事情,可不要牽連了我們!”
“長姐放心,不會鬧出什麼事情,更不會牽連了長姐。楚王世子交遊廣闊,只需要交給別人去做就行,等消息一確定,妹妹一定會親自前去迎接二哥回來!這樣做,長姐能放心了吧?”
上官妙歌哼了一聲,“三妹說來說去,還是要交給外人!當府裡的人都死了嗎?!”
上官馥雪端起旁邊涼了大半的茶水,輕輕撇開浮沫,漫不經心地看著幾點碎葉在水中沉浮,“既然這樣,不如長姐親自帶人去確認吧。”
上官妙歌一噎,先不說那邊地是何等得混亂,就衝著路途遙遠這一點,她也是一定不會去的。更何況她一向養尊處優,踏青郊遊都不曾走得太遠,怎麼可能去那麼遠的地方?!
上官馥雪研究茶葉的雙眼慢慢擡起來,眼底無波地看著她,“長姐不願意去,還能指望誰呢?”
她分明就是故意在避開重點,上官妙歌脫口道:“我的意思是,父親手底下不是還有其他的親信嗎?爲什麼不讓他們去試試?!”
上官馥雪又垂下臉去,繼續研究茶盞中的茶葉,上官妙歌靜靜等著她的話,卻又是長久的靜默。等到不耐的時候,上官馥雪才慢慢擡了頭,“長姐,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
,臨關那個地方,南接北辰國,北接原宿國,是連接兩國的關隘。現在皇上讓爹爹留任京都,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爹爹要是這時候派人過去,你覺得皇上會怎麼想呢?”
上官妙歌一愣,忙又說:“爹爹身邊的人不行,舅舅家的人難道就不行了嗎?!二弟也是母親的兒子,舅舅是相爺,難道不可以幫忙嗎?!”
上官馥雪嘖嘖搖頭,突然問道:“長姐,府裡從來沒短你的核桃吧?”
上官妙歌愣了愣,很快明白過來,“三妹妹,別拿話來諷刺我。你跟楚王世子的關係,再清楚不過。你跟母親有仇怨,我怎放心你來安排這麼重要的事情?!我就是隨隨便便找個人,也不會讓楚王世子去!”
上官馥雪挑眉,對老夫人道:“奶奶,長姐不答應,怎麼辦呢?”
老夫人冷淡地瞥了上官妙歌一眼,回上官馥雪道:“你儘管去辦就是,不用看她的意思。”
“祖母!”上官妙歌氣得跺腳,老夫人轉臉看她,冷冷道:“聽說你母親最近心神不寧,你還是趕緊過去伺候著吧。這裡的事情,有你三妹妹照看著就行。”
上官妙歌臉色大變,急道:“七弟年弱,二弟卻已經長成大人了,祖母難道忍心看到二弟再有什麼閃失嗎?!”
老夫人目光銳利一掃,“你是想說,我在讓我的孫兒去死嗎?!”上官妙歌呆住,老夫人接著又道:“你跟你母親還要把這個家鬧成什麼樣子,你們才甘心?!你母親做事糊塗也就罷了,你難道也跟著她一樣糊塗嗎?!”
老夫人聲嚴厲色,上官妙歌不甘心地看了上官馥雪一眼,現在不管怎麼爭執,老夫人都打定主意要幫那小賤人了,自己無論說什麼,都像是火上澆油一樣,討不到半點好處。
老夫人見她不說話,又緩了聲調,“我看你也爲你母親的事,心煩不少,就回去休息吧,別在這裡添亂了。”
上官妙歌冷睨了上官馥雪一眼,這才訕訕地告了辭。
上官妙歌一走,老夫人就嘆起氣來,“這府裡,個個都不省心。明明是樁好事,非要吵來吵去的。”她轉過臉來看著上官馥雪,“你二哥雖說對這家裡,沒什麼貢獻,但以前在家的時候,還算比較懂事的。可惜,就知道討涼氏的喜歡,半點不向著自己的生母。”她說著,下意識看了四姨娘一眼。
四姨娘淚眼婆娑道:“老夫人,庶出子女,一向都有交給嫡母來養的規矩,那孩子自從出了孃胎不久,就到了大夫人的身邊。他向著大夫人,也是情理中的。”
老夫人將她打量了一眼,她原本是自己苦心勸說兒子娶來綿延子嗣的妾室,自從生下上官子祈以後,便不曾將她掛在心上。現在一看,才發現她跟以前不一樣了,才三十出頭,眼尾就已經深得像刀刻的一樣,清麗的容顏已經淡褪了,只有脂粉的遮蓋,勉強維持著端莊。
老夫人慈善地笑了笑,“你能爲我們上官家生出這麼個兒子,也算是
大功一件。將來我那孫兒回來,你可要多上點心。”
四姨娘一愣,這是要將兒子還給自己的意思?但老夫人的話,實在有些模棱兩可,她不敢揣測,只好勉強笑了笑,“爲孃的,自然要多爲孩子上心。妾身也是盼著二少爺回來。”
老夫人的眸色莫名淡了下來,對上官馥雪道:“你二哥的事,就這樣決定了。你趕快著手去辦吧。”
上官馥雪回到雪苑,就感到心緒不寧,她一直覺得,上官子祈的事情遠遠沒有表面上的那麼簡單。可她對很多事情都不太瞭解,看不清楚也是應該的。
“綠意姑娘,你放我進去吧!”上官馥雪想得正出神,屋外突然傳來一個女子尖細的嗓音,讓她聽得眉頭一皺,微帶了惱意對窗外叫道:“綠意,外面是什麼人?!”
“你快走吧!我們小姐是不會幫忙的!你看,小姐都被你吵醒了!”綠意急道,回上官馥雪道:“小姐,是大夫人身邊的柳杏。我這就讓她走!”
“柳杏,大夫人是自作孽,怨不得小姐。生了病,你們自己去請大夫就是,不用小姐親自去看。快回去吧!”這時候,卻是孟氏的聲音。
柳杏不依不饒道:“三姨娘,大夫人怎麼說也是老爺的正妻,只要還沒有被休棄,三小姐還是應該去看的!更何況,大夫人交代我,一定要讓三小姐過去,她有話要對三小姐說。”
“放肆!”隨後,一聲響亮的耳光聲落下,孟氏罵道:“你算什麼東西!敢在我的面前,自稱‘我’!”
上官馥雪從美人榻上坐起來,高聲道:“讓她進來!”
綠意快步走進來,嘟嘴道:“小姐……”瞪著進來的柳杏,又道:“她說大夫人生病了,要小姐過去看呢。”
上官馥雪看了柳杏一眼,道:“你到我的面前來。”
柳杏一愣,四下看了一眼,遲疑地走到了上官馥雪面前,上官馥雪又道:“把嘴張開。”
柳杏心裡直犯嘀咕,怎樣也不敢把嘴張開,上官馥雪示意綠意把茶端過來,她接過茶喝了一口,便放在旁邊的幾案上,從袖裡拿出一個小紙包,將裡面的粉末倒進了茶盞裡。
柳杏心頭直跳,下意識退了一步,卻被身後的剪影一把扣住了肩膀,“柳杏姑娘,小姐還沒答應,就急著走了?”
柳杏看了一眼那茶水,嚇得冷汗直冒,道:“三小姐不答應,我只好先回去了。”
“先別忙著走!”上官馥雪叫了一聲,便將那杯茶往她眼前晃了晃,“喝了這杯茶,再回去告訴大夫人,我不但要去看她,還要送她一份大禮。”
柳杏還是不肯喝,上官馥雪將茶盞往幾案上一擱,冷冷道:“灌下去!”
柳杏“撲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哭求道:“三小姐,奴婢只是個丫鬟,大夫人做的那些壞事,奴婢一件都沒有做過!你放過我吧!”
上官馥雪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重複道:“灌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