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柔儀殿,看見書夷正在爲秋紅上藥。秋紅疼的哇哇叫,我接過書夷手中的藥膏,說:“還是讓本宮親自來吧。”秋紅低下頭,說:“娘娘身上還有傷呢,不用爲秋紅揉了。”
“是本宮讓你受了這苦,爲你揉揉,你可原諒本宮?”
秋紅越發低頭,說:“娘娘多慮了,秋紅沒有責怪之意。”
“娘娘,您是爲何要去冷宮那個不毛之地?國主這次有些生氣了,加之有人添油加醋的,這事一傳出去,娘娘就…..”
“就成了笑柄,對吧?”我看著書夷說,“都說這壞事傳千里,可真不假。本宮一人做事一人當,自是不會連累你們。”
“娘娘,你何出此言?奴婢沒有責怪娘娘之意,只是,怕是國主聽信讒言,會…..”
“會不理娘娘,是吧?纔不會!娘娘又沒有做錯,只是去了一趟冷宮,難不成要將娘娘治罪?姑姑也真是,明明自己人,怎麼幫著他人說話呢?”
“娘娘,是奴婢多嘴,今日不知怎麼的,盡惹娘娘不舒服。”
“盡是說‘奴婢’,也不嫌生分。”我已經多次說過我不喜歡別人在我寢宮裡老是這般稱呼自己,書夷是最不開化的人,但是我總拿她沒有辦法,“好了,你沒有錯,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怕也是,本宮現在這臉花了,暫時不能見國主了。”。
“哪裡就不見了呢?說不準待會就召見娘娘了。”
我故意塗重些,秋紅“哇”一叫,就專注在疼痛上了,一直讓我輕些。
果真應了秋紅那句話,傍晚時分,裴公公就來傳旨讓我過去澄心堂。
“替我回國主,本宮臉上有傷。不宜見國主。”
“娘娘可是因爲……”
“那國主是什麼態度?”
“娘娘自當放心,國主自然是相信娘娘的,不會聽信讒言,更不會怪罪娘娘。”
“就勞煩裴公公走一趟了,本宮實在不便過去,請裴公公替本宮傳了剛纔那些話。”
“娘娘,您就體恤咱們做奴才的吧,國主真的是十分想見娘娘了。”
我正在猶豫之際,秋紅就替我答應了。
秋紅答應了之後,我甚是不快。她不知道我前日去了冷宮,聽了那番話之後,感觸頗多。我現在只想一個人靜靜,想想以後的路。秋紅自知自己做錯了事,便不敢吭聲,想要服侍我沐浴,見我直接喚了其他丫鬟就委屈地坐在凳子上,她不安地扭動著,凳子倒在地上,自己也摔了一跤。她沒有喊痛,而是快速扶起凳子,,假裝不經意地瞟我一眼,看我反應,見我沒有發怒才呼出一口長長的氣,安分地坐好。
我準備出行的時候,以前都是秋紅隨行,這次我倒是隻要小理子一同前去。
見到李煜的時候,他正在不耐煩地批改奏摺,慶奴在旁研墨,雖然兩人沒有眉來眼去,但是總覺得沒有那麼簡單。我行了跪拜之禮,慶奴也識趣地向我行了禮,爾後退下。他馬上將我扶起,一邊問我今日爲什麼遮著面紗,一邊想與我親熱。
“國主,臣妾臉上有傷,不宜與國主相見,再者,您還有這麼多的奏摺要看,臣妾就先行告退了。”
李煜摟著我,說:“美人在旁,這些擾人之事先放一邊。”
我躲開李煜的吻,說:“聽說大臣們苦苦勸諫,現在又是戰亂時期,整個大唐動盪不安,風雨飄搖,人心惶惶,國主此時應與大臣們議論國事纔好,萬萬不可以爲貪圖宮闈之樂,而置全國黎明百姓不顧。”
李煜放開雙手,不悅地說:“又是這樣,在前朝的時候聽百官們說多了,怎麼下了朝,朕的皇后還是與朕說這事?”
我聽出了李煜的不快。我隱約覺得大唐岌岌可危了。早些年的時候只顧閨房之樂,而忘國事,現在補救,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我雖願與其同甘共苦,但是我怕的是他會怨我,現在只要是能做的補救方法,我都要一試。儘管會讓李煜有些不爽。
“但是臣妾會與國主同在。臣妾陪著國主看奏摺,好不好?”
“回去吧,你暫且先回去吧。”
我還沒有來得及說下去,看見李煜的手一擺,就把我所有要說的話全部吞下肚了。就只好退下。
回到柔儀殿,秋紅急急迎上來,笑吟吟地說:“娘娘怎麼就回來了呢?不多待一會?”
“國主應以國事爲首,切不可因貪圖享樂而棄國事不理。”我一面取下面紗,一面帶有悔意說,“還有啊,把你留置宮中,你可不苦悶死。這些日子,本宮都不去服侍國主,你就好好陪陪本宮吧,可好?”
秋紅樂開了花,一個勁地點頭。
這日,小理子匆匆進來,環視左右。秋紅則責罵其沒有規矩,急衝衝的。我讓其他丫鬟出去,只留下秋紅與書夷在旁,問小理子這般是所謂何事。小理子馬上道出他幾日的打探與問詢,終於得知流昭儀的事情。
流昭儀,姓氏爲流,名梓玥。與周娥皇與953年一同進宮,深受恩寵,與周娥皇並駕齊驅。只不過流梓玥生性孤僻,不願與外人有多加接觸,有些清高,不願待見他人,日日蹙額,總不得開心顏,李煜見此,知道其喜愛貓,便讓其養貓,此事雖爲周娥皇不悅,但也接受。流梓玥篤信佛教,整日誦經唸佛,因極其疼愛貓,由宮人在旁抱之,自己則閉眼誦經,誰知,岐王李仲宣戲於佛前,貓突然跳上琉璃燈,琉璃燈墜地,仲宣譁然作聲,驚得疾,後衆太醫救治不了,卒。
“都說昭惠先後不喜貓,國主竟讓流昭儀養貓,可見其深受寵愛。”秋紅若有所思道。
“此事偏偏就在此。此貓一向溫順聽話,經馴化,怎會一時貪玩,飛撲上琉璃燈,害死了岐王!後,國主大怒,將其打入冷宮,沒有召見,絕不準出來。說起來,流昭儀也是夠冤枉的,貓雖爲無意,卻是主子爲其承擔。”小理子唏噓不已。
“此事有沒有深入調查?”
“哎,接二連三的噩耗,哪裡還顧得上流昭儀。”小理子說。
“難道沒有給其一個解釋陳情的機會就將此貶入冷宮?”我實在不相信李煜如此不念舊情,如此薄情。
“自是沒有,就算有,依流昭儀的性子也是極其不屑的。”
“小理子,以後你與婧清(我特意調婧清閒暇時去照顧)就替本宮多照顧流梓玥吧。若是有什麼地方不懂的,問問婧清,好歹她是個女孩家的,也能明白流梓玥想要些什麼。送些好的衣物與吃食給她。要是她有什麼需求的,回了本宮,本宮覺得妥的,便幫她。”
這個事情終於告一段落。得知此事,我卻不能開心了,她是情淡了方纔看淡,還是看淡了方纔情淡?對一個人從款款深情到不再在乎,此歷程是何等一個心酸過程!只是愛到不愛,只因對方沒有珍惜。話雖如此,我是同情流梓玥,但是讓她與我爭寵,我還是容不下她的。或許,我同情她,只是因爲她失去了李煜的寵愛,已經不復存在。
是日,我臉上的疤稍稍淡了些,我就迫不及待想要見李煜,只是還未出門就聞宮中百口相傳之事,李煜因不能忍受國事煩擾,便與慶奴在榻廝混,纏綿不已。
“真是賤蹄子!當初一同服侍國主時,怎麼看不出慶奴這狼子野心!娘娘避而不見國主是爲了國事著想,慶奴竟趁此機會勾引國主,實則可恨之極!”
經秋紅這麼一激,我倒是忍不住,直奔澄心堂。不顧裴公公阻攔,徑直向前。見李煜竟與慶奴同坐龍椅,卿卿我我,不看奏摺,只顧調情。,我怒火中燒,直瞪慶奴,李煜朝我看時,眼神迷離,見我行禮,纔看出是我,命慶奴先告退,慶奴還偏偏在臨走之際讓李煜實現其諾言,李煜見我不悅,不好與之說話,只是擺手讓她先下去。
“國主!怎可…..”我的話還沒有說完,李煜就打斷我的話。
“皇后,朕看也有多日了,慶奴一直在旁服侍朕,倒也體貼入微,朕覺得應給與一妃半嬪,也好讓她安心服侍朕,依你看,給個什麼封號好?”
“國主,現今國事要緊,不可專注於後宮之事。”
“國事!國事!國事!你就不能讓朕放鬆下,朕這次苦悶,本想讓你來陪朕,不料你竟拒絕朕,還要朕看奏摺!”說完,李煜將青案上的奏摺全部打翻。
“國主!”
“好了,你別說了!朕的昭惠皇后就不是這般,每每都能爲朕排憂解煩,每日都有新奇法子哄朕開心,能歌善舞,而你呢,都說後宮不能參政,你卻屢屢犯上,教朕做事,朕只是暇時歡愉,你卻處處阻攔朕。你回去好好面壁思過,沒有朕令,不得私自來澄心堂見朕。”
我聽完此話,若不是秋紅及時扶住,身子不穩,險些跌倒。
“國主,皇后娘娘只是爲國主好罷了,您這般處置,有失公平。”我竭力攔著秋紅,還是讓她說了出來。
“大膽秋紅,看來是平日裡你的主子太過嬌慣於你,竟也敢於與朕頂嘴。來人吶,將其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
“國主!國主息怒,秋紅性子有些不好,國主也是知道的。二十大板,怕是吃不消啊!國主,您就念及舊情,萬萬你不要啊。”我看著秋紅被拖下去,趕忙下跪求情。
“朕今日是替你管管這奴才,看看以後還敢這般放肆!你不要替其求情了,不然一起受杖刑。”
淚水從眼角滑落。流梓玥說得對,縱是往日情深,也有一朝涼薄。我說:“請把給秋紅的二十大板也分臣妾一半吧,手下奴婢做錯事,主子也有錯。”
“看來主僕情深啊,朕就成全你,且不許用轎子擡回,步行回宮。”
“謝主隆恩。”
秋紅不顧身上疼痛,將我從澄心堂扶回柔儀殿。小理子見狀,秋紅抹淚道:“素日裡,娘娘待他們也不薄,怎麼下手如此之重,娘娘身子本就嬌弱,還要替秋紅捱過十大板。入夜了,竟要娘娘步行回宮,國主的心怎麼如此狠吶!”
“君主寵愛,看也不過一念之間。”小理子心疼道。
“你們也別在這裡說這些話,讓娘娘聽了不舒服。秋紅,晚一點,婧清爲你塗藥吧,我先去爲娘娘抹藥了。”
當晚,我就發高燒。書夷讓人去告知李煜,李煜沒有回話,也自是不來。霎時間,我成了失寵的皇后娘娘,門可羅雀。秋紅見我總是不願吃飯,終日在牀榻上嘆息,便說:“娘娘,可要聽琵琶曲?婧清可彈得一手好曲咧。要不聽聽,解解悶?”我哪裡有什麼心情去聽這些曲兒樂兒的,便拒絕了。
自己竟然也會淪落到現今這個地步,整日以淚洗面。脆弱,多麼悲涼的字眼。自己縱是不願承認,眼淚已經說明。這日,慶奴求見。秋紅說是要打發走,但是我還是吩咐小理子,讓其進來。慶奴敷衍式地請了一下安,環顧一下四周,我知道她的用意,便除了留下秋紅,其他人就打發下去了。秋紅幫我擺好枕頭,讓我靠在上面,隨後立在我的一旁。
“說吧,今日前來,所謂何事?”我虛弱無力地說。
“皇后娘娘!現在遭遇真是像極了被打入冷宮的妃子。”
“你…..”秋紅氣憤不過。
我白了一眼秋紅,示意讓慶奴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