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得太遠,卻始終沒有忘記是爲何出發。我是與李煜相守了一段美好的歲月,可是現在的歲月卻是如此難熬。我到底是怎麼了?竟然會因爲李煜不在身邊而心靈出軌,爲什麼我會對守信動心?難道是因爲這些年從李煜身上得不到的,全在守信這裡不用費盡心思地得到了?爲什麼守信可以這般對我?心意竟十多年未變,是什麼支撐到現在?無論以前我說得多麼信誓旦旦,我還是錯過交換周嘉敏是因爲自己猶豫了,難道是自己真正的內心的聲音?我是否真的愛李煜?而我又愛著他的什麼?詩情畫意?憂傷抑鬱?還是因爲我愛著他的時候他也在愛著我?可是李煜真的愛我嗎?
愛情可以讓我的心胸開闊,可以包容他的過去,不問原由,不提舊事;可是愛情也有狹隘的心胸,小到一顆沙子也容不下。現在我追問著自己,是想爲了證明李煜愛過我還是沒有忘記過昭惠後?我不知道自己的內心到底是想要一個多麼準確的答案。從一開始,我就因爲自己是假扮著周嘉敏所以很多過去的事情不敢問,可是爲何李煜像是防著我一樣,只願沉默著,爲何他不願與我坦誠相待?我願飛蛾撲火,爲何他卻是閃閃躲躲?世上最累人的日子,莫過於虛僞地存活著。爲何等我告訴他我的真實身份,與他共枕這麼多年的我卻被他無情地踢開?生活已經不盡人意,愛意已經難覓行蹤,爲何我還是無家可歸?難道又是因爲我只能是一個過客?所以我註定只能一世漂泊?
而今,我兜兜轉轉,終於回到我初次穿越來這裡遇見的守信,是劫還是緣?
翌日,我早早地放櫻桃畢羅在秋紅的桌臺前,希望她起牀吃了藥之後可以吃上一些糕點來解庫。而另一些,我則放進食盒,拿去給守信。
在長廊上,我聽見茶樹背後有一男一女在說話。我馬上會意地笑了,難到是怕被人誤會,要選擇在大清早,人煙稀少的這些來談談心?但是我卻聽見財伯說讓梅香拿好這下個月的月錢,可別被人知道了去。我本不想聽下去的,倒怕梅香是有什麼困難卻不跟我們說,自己扛著。我輕輕地朝茶樹走去。而此時財伯鬼鬼祟祟地探頭張望,我這裡是視線的死角,財伯看不見我,才小心翼翼地走開。而後,過了一小會兒的梅香才放心地走出來。不料看見要上前與她打招呼的我,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忙低下頭與我問好。
“怎麼會要下個月的月錢?難道是自己遇上什麼難事了不成?”
梅香糾結了好一會兒,才說:“是這樣的,梅香想要裁幾件衣裳給虞姑娘。梅香見姑娘總是著一襲素衣,未免單調了些。本不想張揚的,梅香想做好了衣裳再給姑娘知道的,不料姑娘卻……”
我笑了,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已經習慣著素衣,已不喜什麼其他顏色了。但是你怎麼可以拿自己的月錢爲我做衣裳?做奴婢的,本身月錢就不多,也是夠自己添些自己喜歡的吃用而已。你可我做新衣裳了,知道沒有?守信給了我挺多銀票的,待會你去我那裡,我給你一些。就當是回報你平日的悉心照顧。”
“虞姑娘…..”
“好了,我要給守信送櫻桃畢羅了。”
“啊!”梅香愣了一下,說,“梅香有些話不知道該不該說。老爺是不喜歡這些糕點類的甜食的,他甚是怕這些,覺得發膩。而且櫻桃畢羅酸酸甜甜的,我們女孩子家雖然覺得可口,老爺卻是不喜的。老爺只喜歡按時進餐,而恰恰吃了這些糕點讓老爺一點不覺餓,越發沒有吃飯的胃口。”
這時換我發愣。這些年都是守信吃的時候的樣子誤導了我,我一直以爲守信十分喜歡糕點,而且喜歡吃我做的糕點。仔細一回想,我竟然對守信的喜好一概不知,可是換成李煜,我知道的太多太多了。
我辭別梅香,去到書房找守信。見丫鬟正侍候他洗漱。他見我來了,趕快請我坐下。我依舊像是沒有聽梅香說的那些話去做,告訴他我做了些櫻桃畢羅。丫鬟在端洗臉水下去前,問守信是否還要吃菊花粥,守信自是擺手說有櫻桃畢羅,哪裡還需要,說這丫鬟不靈光,沒有梅香那麼懂事。我卻讓丫鬟還是把菊花粥端上來,還要有菊花酒。丫鬟杵在原地,不知道要聽誰的,守信怕我是沒有吃早飯,便讓丫鬟照我的吩咐。
丫鬟下去,將門帶上之後。守信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要拿起一塊櫻桃畢羅來嘗時,被我制止了。
“你明明不喜糕點,卻爲何要騙我?難道你每次對著自己根本不喜歡的糕點,卻裝出一副很喜歡的樣子,不累嗎?”
守信放下手中的櫻桃畢羅,說:“你都知道啦?我石守信是一向不喜歡這些糕點的,沒錯,早年習慣了軍旅生活,哪裡會這麼嬌氣,日日要吃些糕點來解饞不可。只是紅顏的一片心意,我可從來都是滿心歡喜的,我不知道爲什麼,見到紅顏做的糕點,就忍不住想吃,我沒有裝。我是真喜歡紅顏你爲我做的糕點。”
我剛想說些什麼,丫鬟便捧著菊花粥、菊花酒進來,默默地將其擺在我們的桌前,然後又默默地走下去,守信責其一點規矩也不懂,做起事來,總是不如梅香細心周到。
“梅香自是服侍得不錯,你又何苦將其給我?不如你要回了去,照顧得你也舒服體貼些。我與秋紅也不是什麼嬌氣的千金大小姐,無需要人照顧著。”
“怎麼?梅香照顧得不好啦?我是怕紅顏你不喜歡那些不靈光的丫鬟服侍著,看來得給你安排再多一些丫鬟纔是?”
“倒不是梅香不好!是太好了。今日她竟然要拿自己的月錢爲我做衣裳!”
“啊!我倒是有提起,不過已經讓裁縫趕製了天水碧的、冬梅紅裙裾,羣襦,怎麼梅香還要掏自己的月錢爲你做衣裳不成?怕是梅香這細心的丫頭以爲我忘了,其實我只是要給紅顏你一個驚喜。”
“你還別說,梅香這丫頭就特別將你的話放在心上。”說完這話,心一沉。
“她是個懂事的丫頭,自然記東西也比別人上心。而我只將一人放在心上,至今仍是。”守信含情脈脈地盯著我。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躲開這熾熱的目光,急急尋了一個藉口退下去。
一路上,我回想著,是否,梅香也在喜歡著守信?如果真的是,我不就成了插足者嗎?我有些憎惡自己的立場。我不知道要怎麼做。我如果成全了梅香,我的心口會不疼嗎?而梅香成全了我,她的心口呢?
在給梅香月錢的時候,我像是無意地問了一句“你可有相中的人家了”,梅香立馬跪下,說:“虞姑娘!難道您是嫌奴婢做得不好?要趕奴婢走?您覺得奴婢哪裡有做得不好的,可以說出來,奴婢改就是了,千萬別趕奴婢走。”
頭上戴著一朵虞美人的秋紅蹦蹦跳跳進來,見梅香跪在地上,忙問是所謂何事。
“你沒有做錯事,只是如今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就是在宮中,你也可以被放出宮了。我這是爲你好呀。”我還是忍不住要探出梅香對守信有沒有其它意思。
“奴婢不嫁!奴婢的親人都不在了,若是出了石府,奴婢的生活不知道會怎麼樣。奴婢十分照顧虞姑娘,與秋紅姑娘呀!若是奴婢哪裡做得不對了,還望虞姑娘大人有大量,不要生奴婢得氣纔是。”
秋紅馬上打抱不平,說:“紅顏,你可不能這樣!秋紅那時在哭,不懂事,還是梅香姐姐提醒的。讓秋紅不哭,照顧你的感受!”
“哪裡有這話!我可沒有說要趕梅香走的事。今兒我也明白梅香的意思了,自是不再勉強。梅香處處照顧得細微體貼的,我哪裡還能挑出毛病”
“就是!其他服侍的丫頭,她們都是冒冒失失的,哪裡有梅香姐姐這般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我們三人都忍不住笑了,我忙與秋紅將其扶起,我還親自給其賠禮說不是,但是也提醒了,她要是有看上的好人家可以與我說,我一定會幫忙。梅香越發承受不起,幾度要下跪,都被我和秋紅拉住,讓她無需這麼客氣,大家遭遇都差不多,日後還望相互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