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來割肉的真的是龐飛燕。
公孫策領著龐飛燕進了珍珠的臥房,交代了一些等會兒割肉的事宜。然后便讓龐飛燕在珍珠的屋里待一會兒,他出去準備一下。
公孫策一出門, 屋子里的氣氛就變得微妙起來。
龐飛燕左看右看就是不看床上的珍珠, 而珍珠呢, 不管龐飛燕看哪兒她都正兒八經地看著她。最后, 還是龐飛燕先沉不住氣的。她突地轉過臉, 指著珍珠就說:“就算我好看,你也不用眼睛也不眨地盯著我瞧吧!”
珍珠立即眨了眨眼,笑著說道:“龐小姐怎么知道我沒有眨眼呢。”
龐飛燕翻了一個白眼:“夸張一點不行么。”
“龐小姐。”珍珠適時轉移話題:“你為何要主動要求來為我割肉?”
“有人主動要求還不好?問這么多干嘛……”龐飛燕癟著嘴說道。
珍珠搖了搖頭:“龐小姐主動是珍珠的福氣, 但你我一向不和,若不知道真實原因珍珠心中難平。”
“我大無畏的精神唄。”龐飛燕挑眉說道。
“可是聽說, 龐小姐一開始并不愿意。”珍珠直接拆穿。
龐飛燕不說話了, 扭過頭不看珍珠。這個做飯很好吃的珍珠真的很麻煩誒!她割肉她都沒有說什么, 她干嘛就一定要拆她的臺呢!
珍珠垂下眼睛,聲音溫柔輕軟:“龐小姐知道我和澤琰的關系么?”
龐飛燕身形一愣, 依舊不說話。
珍珠繼續:“龐小姐是因為澤琰才為我割肉的么?”
“怎么可能!”龐飛燕立即反駁:“我很討厭白玉堂的好不好!”
“可是澤琰對你有救命之恩。”
龐飛燕心中一亂,隨意答道:“這也不妨礙我討厭他啊!”
“樂極生悲、甜中生苦……說不定也有厭極生慕。”
龐飛燕一拍桌子,不耐煩起來:“你管我喜不喜歡,你信不信我不給你割肉了!”
“隨意。”珍珠絲毫不受威脅。
龐飛燕一下子弱了下來,扒拉著臉, 說道:“我給你割肉……求你不要再說了……”
“龐小姐在怕什么?”珍珠問道。
“怕你。”龐飛燕瞪她:“看起來就是個會吃人的模樣!”
話音剛落, 房門打開, 公孫策一臉笑意地走進:“誰會吃人?”
“她!”龐飛燕指了指珍珠。“她不是馬上就要吃我的肉了么。”
珍珠低笑:“龐小姐真會說笑。”
看著公孫策用燭火燒著小刀, 龐飛燕感覺異常緊張。走來走去, 她眼睛時不時地盯一下公孫策手中的小刀。見對方將小刀從燭火上移開,龐飛燕身子一緊。眼睛正觸公孫策的眼, 對方眼里的和藹善意在她眼里似乎都變成了不懷好意。
她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小心翼翼地問道:“公孫先生,真的要割我屁股的肉么?”
公孫策一邊點頭一邊想她靠近。
龐飛燕繼續掙扎:“不可以割其他地方的肉么?”
“臀股肉是最嫩也是最易生長的地方。”公孫策為她解釋,看她額頭冒汗,他安撫她道:“龐小姐不要太過緊張,你是習武之人,這點傷痛對你來說應該不算什么。而且習醫之人不拘小節,龐小姐你應該懂的。”
懂!但是她還是怕怕的……
看了眼床上的珍珠,腦中閃過某一個白影,她心一橫,轉身背對兩人,大無畏般喊道:“割吧!”
后來,珍珠的房里傳來了一聲慘叫。
慘絕人寰的慘叫……
*
龐飛燕雖然抵死都不說是何緣由,但是珍珠覺得自己猜的八、九不離十。
看著龐飛燕捂住自己的屁股一瘸一瘸地走出自己的房間,珍珠雙眸略沉。腦中關于龐飛燕的思緒萬千,以至于公孫策叫了她幾次她都沒有聽見。最后還是公孫策走到她的面前,面對面地喚她,她才回過神來。
不好意思地看著公孫策笑笑:“師傅,我剛剛出神了……”
“看出來了。”公孫策又走回剛剛的位置,一邊收拾著醫藥箱一邊說道:“珍珠,剛剛在想著什么?”
“在想龐小姐為何要割肉與珍珠。”她實話實說。
公孫策手中動作頓了頓,然后看向珍珠,說道:“你可有想出一二?”
“大概是因為澤琰。”珍珠說道。
公孫策點點頭:“這些日子你在屋里養傷沒有看見,龐小姐對白護衛的確很是上心。”頓了頓,又繼續,“連帶著說話語氣都溫柔了些。”
珍珠心中違和,低著頭說了句:“雖然珍珠沒看見,卻還是感覺到了。”
“你也不要再在意。”公孫策說道。
將醫藥箱合上,然后將背帶跨于肩上。
轉身,走至珍珠床前。他眉頭微微皺起,略微沉呤。
珍珠見他沉默,也不說話,只看著他。
許久,公孫策才緩緩開口:“龐小姐是個不錯的女子。”
這句話,他同白玉堂說過。
如今,一字不差說與她聽。
珍珠不知公孫策為何有此說法,縱使龐飛燕是個不錯的女子,也不該和她說。公孫策做事說話都是有分寸的,如今他對她說,是何意思?
“師傅,珍珠不懂。”
是的,她不懂。
但是她知道,懂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公孫策抬起頭看她,嘴角帶笑:“珍珠,還記得我收你為徒的那日么?”
珍珠一怔。
公孫策的跳躍性也太大了吧……
但她認真地點頭:“記得。”
公孫策滿意地點了點頭,轉過身,走至門口時,停下。
最后,他留下一句話。
“莫忘仁心。”
話音還在耳邊回響,而說話的人已經不在房中了。
珍珠突地又想起了那日的噩夢。
她心中忐忑萬分,將視線從門邊轉移到自己的腿上。
公孫策是看出了什么么?
她默想那日自己往自己撒藥的場景,她藥量適中,謹慎萬分。就連灑下的角度,她當時都萬分考量……
是她想多了么?
為什么公孫策會突然和她提起“仁心”?
心中郁結萬千,以至于白玉堂敲門進入時,她的眉頭都是緊皺的。
白玉堂見她如此,以為是她傷口疼痛,連忙關心道:“珍珠,你還好吧?”
珍珠看向白玉堂,舒展眉頭。“無事。”
她雖然說沒有事,但他還是覺得疑狐。
走到他的床前,搬來椅子坐下,仔細看她腿上的包扎。
珍珠無奈地說道:“澤琰,我這都包扎好了,你能看出什么?”
“哦。“他淡淡應了一聲,然后將視線轉移到她的臉,“那我從你臉上總能看出什么吧!”
珍珠失笑。
她伸手捂住他的眼,眼中閃過一抹復雜情緒。
沒有拿開手,她緩緩開口:“澤琰,你是怎么知道我不姓吳的?”
是的,從那一個夢,她想到了她夢醒時他說的話。
然后想到之前,他與她的冷戰。
她總覺得,他知道的太過突兀。或者,他早就知道,只在這一次爆發而已。
她也知道,白玉堂很聰明。但是,事情不可能毫無根據。所以,她如今想要知道根據是什么。
白玉堂身子一怔,而后他拿下珍珠捂著他眼的手。“那些都沒有關系,我不在乎。”
他沒有回答,反而轉移話題。
“我想知道。”她正色看他,臉上沒有半分玩笑意味。反而,有些冷意。
白玉堂不喜歡她這樣的冷意,他反而伸出手捂住她的眼,然后緩緩開口:“那我告訴你便是。”
“因為你在遇杰村的種種奇怪表現。”
珍珠冷哼了一聲:“不止。”若是因為這個原因,就遠不應該是現在才拆穿。
白玉堂沉默了會兒,說道:“因為吳老漢,也就是你的便宜老爹還活著。”頓了頓,“包大人和公孫先生見過他,也見過他的女兒。”
白玉堂的一句話猶如霹靂。
他們竟然見過!
她當初一時心軟,放了他走,終究留下了禍患。
她很沉穩,又問了一句:“所以你也見過?”
“沒有,開封府只有那兩個老頭見過。我是無意聽到了他們的談話,才知道的。”
然后,兩人沉默了許久。
白玉堂將捂著珍珠的手拿下,見她眸子幽深,他說了一句:“我不在乎。”
似乎被他的話語感動,她的眼中晶瑩一片。
可是,她說出口中的話卻是讓他哭笑不得。“不許說包大人和我師父是兩個老頭。”
無奈地點頭,白玉堂只想說一句:真是服了你了……
珍珠將頭仰起,然后說了一句:“澤琰,我想去登山。”
白玉堂一愣,然后不確定地又問:“你說什么?”
“我想去登山。”
“可是你的腳……”
話還未說完,被她打斷:“我想去登山。”
事不過三,她已說三遍,那么他已然了解她的堅定。
他執起她的手,面容柔和。
“好,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