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牽手去了大廳時,人都已到齊了,溫正仁坐在主位上,沒什麼表情的喝著茶,他身後站著王進源,一臉小心翼翼的伺候著。
其他人依著自己的身份,分別坐在兩側,皆沉默不語,各自想著心事。
氣氛壓抑。
溫暖和神聖的到來,可謂是給沉悶的大廳帶去一股清新的風,每個人的視線都不由自主的看過來,郎才女貌、姿態從容,最是愜意不過。
尤其是神聖,脣角那上揚的弧度簡直不要高調。
有些人看了,心裡就恨恨的擰成麻花,想擠兌幾句,可一想到人家的手段,又偃旗息鼓了,死都不可怕,怕的是生不如死、顏面掃地。
“暖兒來了?”溫正仁淡淡的開口,視線從神聖的面上不動聲色的掃過。
溫暖喊了聲“爺爺”,沒有太多的親暱,似乎只是一種客套和禮數。
溫正仁不以爲意。
神聖也跟著喊了一聲“爺爺”,他語調就輕快了些,眉眼裡還跳躍著笑意,自從從人家嘴裡得知過節有特殊福利後,那種歡喜就如影相隨,想剋制都剋制不住。
他真是恨不得與所有人分享。
溫正仁“嗯”了一聲,看著神聖漫不經心的問,“你今日很高興?”
神聖猛點頭,“是呀,您看出來啦?”
溫正仁喝了一口茶,心想,你嘴角都裂成那樣了,我再看不出來就是眼瞎了,他放下杯子,似無意的問,“可是有什麼喜事?”
神聖還未語,便先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那模樣,看在有些人眼裡是可愛,而另一些人則覺得礙眼欠揍,溫暖無語,暗暗捏了一下他的手,他這才收斂了幾分,“是有喜事,呵呵,這不是要過中秋節了嘛,我最喜歡過節啦,過節有很多福利,哈哈哈……”
其他人,“……”
這算是什麼答案?
可看人家笑得喜不自勝的模樣,真心不像是裝的,難道就爲了過節那點福利,就至於開心成這樣?
於是,頭腦簡單的人就鄙視其眼皮子淺薄。
而頭腦複雜的,則開始在心裡嘀咕,難不成中秋節那天有什麼謀劃?
一時,緊張起來。
溫正仁淡淡的道,“難得你還有這份赤子之心,那晚你若是不回家去,便來福祿院陪我喝幾杯吧。”
這話一出,有些人臉色就變了。
誰不知道老爺子喜靜,就算是過年過節的,一家子團聚用餐,也沒有小輩敢上前去敬酒,他習慣自斟自飲,然而現在卻主動邀請了神聖相陪,這是何意?
神聖可沒有半分受寵若驚,相反,他很是苦惱的想了想,才勉爲其難的道,“那好吧,不過我只能陪你一會兒,晚上我還有事呢。”
聞言,很多人在心裡默默吐血,這是不識好歹還是故作姿態啊?
溫正仁卻無意外,點點頭,“和暖兒坐下吧。”
“是……”
蕭玉蘭這時才衝著兩人招招手,慈愛的道,“到奶奶這裡來。”
她的下首空了兩把椅子,再下去,纔是韓水月和溫玉,對面則坐著二房一家。
神聖緊挨著蕭玉蘭坐下,親熱的說著話,“奶奶,您臉色越來越好了,晚上睡得好了吧?胃口可也好?”
蕭玉蘭笑起來,“這可是都多虧了你,給我開的那些藥啊,我吃了幾天就見效了,還有你送的人蔘,補益的很,我覺得身子骨都輕快了呢。”
原本她臉色冷凝不好看,不過一看到溫暖和神聖,滿身的寒氣就都散了去,這會兒再被神聖哄兩句,整個人都煥發出年輕的姿態。
神聖嘴甜的很,“嘻嘻,奶奶喜歡就好,我孝順您都是應該的,奶奶記得每天都吃喔,我那裡還有很多,您吃完了,我再送些過來。”
蕭玉蘭笑得更慈愛,“好,好……”
溫暖看著這一老一少秀祖孫情,很是無力,她都尚且覺得是個受害者了,其他人的心情可想而知,眼紅嫉妒,明面上卻還得恭維幾句。
那話說得叫一個酸。
江雲秀言不由衷,“大姐真是好福氣,有這麼個孫女婿,真是讓人羨慕。”
韓水月也笑著附和,“是啊,神醫生不但醫術高明,還有這般孝心,最是難能可貴。”
溫暖淡淡的笑著聽著。
溫正仁忽然道,“怎麼也沒孝順我一點?”
這話聽著像是一句玩笑之言,卻沒人敢真的當成是玩笑,都在暗暗揣度其中深意,老爺子手裡什麼好東西沒有,還用主動要?這是吃味?
聞言,神聖眨眨眼,故作不解道,“我送給奶奶,不就是跟送給爺爺一樣嗎?夫妻本是一體嗎,您的就是奶奶的,奶奶手裡有好東西也是您的福氣啊。”
溫正仁老眼閃了閃,似在沉思。
神聖看向蕭玉蘭,天真而無辜的問,“奶奶,您是不是偷著吃啦,沒給爺爺端一碗啊?看看,爺爺都吃味了……”
蕭玉蘭配合著,似笑非笑道,“我哪裡有偷吃,不過是你爺爺最近體熱,不適合進補罷了。”
神聖恍然,“原來是這樣啊,那好辦,等會兒我再給爺爺開個方子好了,你們就可以一起進補,活到九十九。”
蕭玉蘭笑嗔道,“就你機靈。”
“嘻嘻……”
那邊溫正仁破天荒的也應了一聲,“那等會兒給我把個脈。”
神聖痛快的道,“好嘞。”
……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其他人還真是插不進嘴去,連溫暖都置身事外的旁觀,其他人就算有心套近乎,看看溫暖,也就涼了心思。
再加上當事人之一是神聖,跟他對話,那真是心驚肉跳,不要也罷。
不過看著他把溫家主事的兩人三言兩語就哄的服服帖帖,那滋味也真是不好受,怎麼說,他都是一個外人吧,卻比他們這些真正的孝子賢孫還受寵,簡直人比人、氣死人。
二房那三姐妹默默飲恨。
溫良則沉思著,若是把這人拉攏過來,能有幾分勝算呢?餘光掃過自己三個女兒的臉,這個心思剛萌芽,就被冷水熄滅了,不是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
江雲秀跟他一個心思,甚至更爲嫉恨懊惱,爲什麼她三個孫女,就沒有一個能給她找個像樣的女婿來呢,一個沒家世,就算學習出衆,可登不了大雅之堂,也不過是個笑柄罷了,另一個倒是有身份地位,可沒有心,根本不把孫女放在眼裡,也指望不上,本以爲找了雙木武館的那個靠譜點,結果卻是演戲,最讓她氣憤的是,溫馨居然還看上了眼前這人的弟弟,那個一看就知道脾氣暴躁,果不其然,溫馨靠近一次打一次,真是作孽啊。
“好了,開會吧。”
溫老爺子一句話,讓衆人的心思暫時打斷,面色一肅,望向上首的蕭玉蘭。
蕭玉蘭雙目微斂,穿著一身紫紅色的旗袍,端坐在黃花梨的椅子上,既有出身名門的端莊大氣,又有當家主母的氣勢,誰也不敢小覷。
她一開口,就直奔主題,“我今天召集大家來,就說一件事,你們也都不陌生,前些天發生在影院門口的暴亂,不是意外,是針對暖兒和聖兒。”
話落,二房那邊無人應聲。
韓水月謹慎的道,“大姐,這案子不是破了嗎,背後主使的人也被供出來了,新聞和網上傳的沸沸揚揚,那些人被判了十幾年……”
蕭玉蘭目光威重的看向她,“那你知道背後的人是誰嗎?”
韓水月笑得很勉強,“大姐,這背後之人是誰不是都公佈了嗎,花都孫家的那個小兒子孫光耀,爲這事,孫家還特意上門來請罪,大姐您不是還讓人擋回去了嘛。”
蕭玉蘭冷哼一聲,“孫家居然還有臉上門請罪,我沒讓人打上門去,不過是給已故的孫老爺子面子,他們倒是不知恥,以爲我暖兒和聖兒沒受傷害,這事就可以大事化小?簡直做夢!”
韓水月乾笑道,“大小姐和神醫吉人自有天相,這也是大姐的福氣。”
蕭玉蘭壓根不聽這樣的討巧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只要對暖兒和聖兒有了謀害的心思,不管是否成功,都其心可誅,我絕不允許,尤其是自家人,誰有這樣的心思,趕緊給我打消了,否則……”她頓了一下,才繼續道,“趕出溫家,與溫家再無干系。”
這話出,衆人皆是一驚。
蕭玉蘭看向溫正仁,“老爺覺得這樣可是合理?”
溫正仁點點頭,“家法上確是有這一條,家人相殘者,不配爲溫家人,逐出去算是輕的,嚴重的還要棍打百下,身無分完的滾。”
聞言,衆人再次震驚。
韓水月面色白了白,沒敢再說話。
二房那邊,臉色就更不好看了。
蕭玉蘭凌厲的視線從他們臉上掃過,帶著毫不掩飾的壓迫,“你們可都聽清了?”
江雲秀沉不住氣了,“大姐,您這話說的,我可是不懂了,犯人都已經抓住了,您心裡有氣也該衝著孫家撒去,這麼含沙射影是何意啊?”
蕭玉蘭冷笑,“妹妹真不懂?”
江雲秀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嘴巴卻是硬,“我當然不懂,難不成大姐的意思是……孫光耀還是我指使的不成?我連他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蕭玉蘭哼了聲,“我也沒說是你指使的,你著什麼急?”
“大姐……”
蕭玉蘭不客氣的打斷,“別一口一個大姐的喊,我最是厭惡明面上親熱,背地裡對我捅刀子的人,我消受不起!再者,我也沒有妹妹,我只有一兄一弟。”
這話算是打了江雲秀的臉了,平時就算再不喜,面上的功夫大家還都是能做到的,這也是大宅門裡的遊戲規則,可今天蕭玉蘭忽然厭倦了,也不想再裝了。
這一巴掌打的毫不留情,江雲秀眼圈接著就紅了,羞憤又委屈的看著溫正仁,聲音哽咽道,“老爺……”
溫正仁面色未變,淡淡的道,“玉蘭因爲暖兒的事,情緒不好,你就擔待著吧。”
江雲秀臉色頓時慘白,低下頭去。
韓水月殘破的勾了下脣角,果然,男人最是無情。
溫良臉色也不太好看,卻沒有說話。
金美琳有些坐不住,頻頻給溫良使眼色,溫良卻視而不見。
氣氛更壓抑了。
在場的唯有神聖和溫暖不受影響,一個淡然的品茶看戲,一個魂遊太虛,不知在想什麼,時不時的就勾起脣角傻笑,眼眸裡滿滿的春水。
……
蕭玉蘭見江雲秀老實了,視線看向金美琳,聲音冷厲,“美琳,孫光耀你該認識吧?”
金美琳倏然一驚,眼神裡閃過慌亂,“母親,您,您這是什麼意思?”
蕭玉蘭冷笑,“我就是隨便問問,你緊張什麼?”
金美琳強迫自己鎮定,勉強笑道,“見過幾次,母親也知道,孫家和我孃家多少有些來往,孫光耀和金子也玩過幾回,金子也是誤入歧途,結交了些酒肉朋友,我大哥和打大嫂爲這事也沒少打過他,他也知錯了,最近可是懂事了許多,一直跟在大哥身邊學生意呢。”
蕭玉蘭不鹹不淡的道,“是麼?我怎麼聽說孫光耀和金子關係匪淺呢?很多事都替他跑腿,這次的事情不會也是如此吧?”
聞言,金美琳有些急了,“母親這話可不能亂說,那兩人是玩的不錯,可金子絕不是那樣的人,我是看著他長大的,雖有些不著調,可本性不壞,再說他跟咱家也是親戚,怎麼會去做那樣的事?”
蕭玉蘭冷哼,“金家是你孃家,和我們大房卻沒什麼親戚關係,他但凡把大房看在眼裡,就不會背地裡做那些喪心病狂的事!”
金美琳打死都不會承認,信誓旦旦的辯駁,“母親,我敢保證,他真沒有,您真是冤枉他了,別說他沒那個心思,他就算是有,也沒那個膽子和本事啊。”
蕭玉蘭冷笑,“是麼?你敢保證他真是清白的?半點也沒摻和到這事裡來?”
金美琳咬咬牙,“是。”
蕭玉蘭步步緊逼,“那若是讓我查出他背後伸了手呢?你當如何?”
“我……”金美琳噎住,臉色變幻,不知如何說了,她求助的視線看向溫良,溫良卻默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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