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妙姿使紅羅,身輕如燕向飛鴿,瑟聲緩慢哀愁,二人身子纏綿悱惻,似述百般柔情。
忽而,瑟聲驟急,兩人手腳舞動間,帶著肅殺的剛毅,陰陽結合如煉鋼繞指柔,好不妙哉。
臺下的眾人目不轉睛,本想看兩人笑話的麗貴妃母女,心里也是驚訝佩服。
長生公主聽著耳旁的贊嘆,心里一陣發酸。
那蘇云雪不是說過,自己嫡長姐是個一無是處的莽女,除了一身的蠻力,就再無其他嗎?
怎么今的,這舞跳的比她還要好。
這熟練的姿勢,與臉上洋溢地自信,怎么看也不想初學者的樣子,莫不是那蘇云雪騙了她?
長生公主顰著眉頭,眼里寒光閃過。
好一個蘇云雪,自己趁了口舌之欲,種下的苦果卻讓她背負著。
她是斷定蘇染夏不會舞,才事先告知一幫姐妹,準備好生嘲笑她一番。
現在倒好,嘲笑的戲碼依舊上演,只不過,被嘲笑那人成了她。
為了迎合氣氛,幾位公公將幾盞燈吹滅,只余臺上掛著的幾個燈籠,與墻壁上的燭火。
云玦坐在后座,一雙眼眸黑如點漆,被臺上的燈光映得發亮,眼里裝著的,滿滿都是臺上的身影。
舞蹈依舊接近尾聲。
龔羽垂首在他身邊站著,低頭望著盟主臉上的專注,心里愁苦不堪。
盟主一路走來,雖說不上冷血暴戾,但總歸是河走鞋濕。
他生來就注定得忌諱兒女情長。
情感上的羈絆,注定會成為,他未來路途上的絆腳石!
瞧,這才剛踏出幾步,主子為了她,連命都快要賠了進去!
以后的路那么長,若是再有幾次意外,龔羽鎖緊眉頭,后果他實在不敢想象。
“主子,這馬上就到療傷的時間了,我們是否該回去了?”
周圍的聲響太大,談論聲與樂器聲混雜在一起,讓他不得不彎腰說道。
云玦眼睛未離戲臺,頭也不回地說道:“不必,再等一會兒。”
龔羽急了。
“可四螄說了,這個點泡藥浴,療效最好,主子堅持了這么久,怎能放棄?”
千穹舞已經結束,蘇染夏與安寧行了謝禮,一旁的宮女地上錦盒,安寧手捧著錦盒送給皇太后。
遠處的一家人和樂融融,所有人都在歡笑,唯獨他這次角落,染不上任何歡愉。
云玦最后望了蘇染夏一眼,龔羽幾番勸動,最終讓他放棄上前搭話,與他回了那冷清的寢宮。
寢室之下,還有一處陰冷的暗室,里面沸騰的藥池,還等這他這個殘廢浸泡。
蘇染夏似有感應,抬起頭往云玦座位望去。
空落的座位上已是空無一人,只有傾倒的酒杯,述說著來人走的匆急。
蘇染夏最終還是一舞天下聞名,卻不是她所想的啼笑天下,而是艷名遠揚。
王朝的人都知曉,鬼將蘇驚云,有一美貌天仙的女兒,那女兒是瑤池仙女下凡,身子妙曼,玉骨柔香。
一日間,蘇染夏又回歸到,被眾人圍頭議論的境地。
只是這次,議論的話題總算往好的地方發展,即使它有些夸張。
定國侯自蘇染夏一舞畢,周圍的同僚不住地向他表示羨慕,那些贊嘆的聲音,聽起來比他暢飲三缸還要爽。
近來求定國侯辦事的,都瞅著這功夫,只要提起他長女,事情一準能夠辦成!
染夏院的門都快被踏破,被恭維得蘇染夏,卻躲在房里不肯出門。
她心里一直惴惴不安,那日云玦走的匆忙,她雖未能看清他臉色,但心里總是莫名地憂慮。
不知那麒麟紅果,對于他的病勢是否有助。
他當時雖接受了果子,但臉上卻隱隱有些抗拒,不知他是否有將它當做藥引。
旁晚,外面的人散去大半后,黑濃的暮色彌漫開來。
轉秋的夜晚越發寒涼,光是套著一棉制夾襖都有些消受不住。
蘇染夏與秋染從后門走出,上了事先準備好的車轎,催著轎夫趕往皇宮。
秋分時節,夜晚來的急躁,她們剛進了皇宮,一撩起簾子,外面就已經點起燈籠。
灰色的凝土高墻,像一個巨大的牢籠,將半截天空都鎖在里面。
秋染吹著火折子,將燈罩里的油燈點亮,窗外的燈籠如長龍,硬生生地把她們轎里的光亮掩蓋。
“小姐,這么晚來這宮中是為何?”
蘇染夏愣了一愣,細細思索一番,好似她每次探望云玦,都沒有將秋染帶在身旁。
也難怪她會這樣問,畢竟安寧公主的宮苑早已過去。
“我來找云玦,不知他的病勢怎樣了。”蘇染夏扒著窗邊,低聲說道。
秋染眼珠轉了轉。
想起那六皇子蒼白的臉,難怪這幾天,小姐一直魂不守舍。
只是,除了云乾,她還從未對其他男子這樣關懷過,怎么這六皇子這樣特別,頻頻引得主子注目。
這樣明了的話,她當然不敢問,只敢憋在心里琢磨,結果越想越荒謬。
兩人說話的功夫,云玦的宮苑就在眼前。
秋染站在蘇染夏身后,看著她熟稔地敲響房門,在望望周圍清冷地景色,與小姐身上的錦衣華服實在不搭。
皇子真會住在這種地方嗎?
連他們府上的下人,住的地方都比這里好。
云玦的行宮接近冷宮,是被皇宮遺棄的角落,常年未修葺的房屋殘破不堪,也無怪秋染會這樣想。
門頃刻就被打開了,老太監手中拿著掃把,看來正在院落里打掃落葉。
蘇染夏見他一大把年紀,還要作出頻繁彎腰的動作,就讓門前守著的轎夫,進門幫忙打掃。
云玦正在院落中練劍,老太監將她引到院門口時,就看見他身穿白色勁衣,揮劍之間干凈利索。
汗水浸濕他的衣襟,滲透薄薄的衣料,將結實的肌肉勾勒出來。
蘇染夏看了一眼,就慌忙移開。
沒想到,重病后的云玦看似瘦弱,身形卻依舊結實,揮動劍的力道,也能使長劍發出嗡鳴聲。
云玦察覺有人進來,見她們側面似避諱什么,連忙回房中換了一件衣服,才走了出來。
“看你的氣色不錯,那麒麟紅果可有些用處。”
幾人坐在院落中的石凳上,小太監端上幾杯熱茶,蘇染夏喝了幾口問道。
或
許因為練武的原因,云玦身上的熱氣還未散去,蒼白的臉上透著一絲紅暈,看著著實精神許多。
云玦還未回答,他身邊的龔羽就搶先回道。
“蘇姑娘送來的藥草,主子都已經服用了,效果果然不同凡響。”
龔羽探著頭說完,受到云玦一個冷眼,連忙杵在原地,作噤聲狀。
蘇染夏聽了他的話,心中松了一口氣,她就怕云玦較真著什么,不肯服用那果子。
現在看他氣色上佳,自己這幾天來的擔憂,倒有些像笑話。
兩人猛然間不知該如何開口,這時蘇染夏才想起,似乎除了穆凌天的事情,他們之間無任何交集。
想起是穆凌天,蘇染夏不僅有些頭痛。
自從服用了麒麟紅果,屠日將軍就鮮少能有清醒的時候,白起風雖說是身體的自我本能。
但從當時他臉上的神情,不難看出,他也正為這事苦惱著。
“最近你可有去看過穆將軍,將軍病重,府上無人照料,正是需要你操勞的時刻。”
穆凌天有些奇怪,他不僅在感情方便十分清冷,在情愛方便也是冷淡至極。
府上除了幾位皇上賞賜的妾室,就在無其他女人,就更別談長房姨娘了。
云玦將佩劍交給龔羽,讓他放回房中后,回道。
“我已去師傅府上看過幾次,師傅恢復的情況十分好,府上也有老掌柜打理,并不需我插手。”
想起屠日將軍府上嚴謹有律的下人,倒還真不像,失了主子就亂成散沙的人。
“對了,師傅府上有一果,那處院子較為奇特,在秋季才會開花,冬季才會結果。”
云玦忽而想起什么,眼睛都亮了起來,似孩童像家長炫耀什么。
滿滿都是求夸獎的神情。
龔羽剛從屋里走出來,就又被叫了過去,讓他將昨日帶回的東西拿來。
龔羽平凡的臉鼓起,心里雖頗有不愿,卻還是得跑這趟腿。
“我聽聞許多女孩喜歡這個,不知你會不會喜歡。”
說這話時,云玦臉上竟帶著一絲羞澀,即使他剛練完武,臉色帶著劇烈運動后的紅潤。
也能清楚地讓人捕捉,他臉紅的跡象。
男子送女子物件,以正常的心態來看,并不足以為奇,但云玦臉上的表情,就讓事情變得微妙起來。
這時,龔羽依舊拿著東西出來,蘇染夏探著頭望去。
是一個木雕而成的盆子,里面似乎裝著很重的東西,龔羽走幾步就會喘一口氣。
等他小心翼翼地將木盆放下,蘇染夏才發現,里面裝著的,竟全都是水。
水上飄著些許鮮艷的地蓮,寬厚的葉子肆意舒展,沁人心脾的香氣撲面而來。
“聽說,女子喜用地蓮作胭脂,當時我看了這蓮花,才想著為你取來。”云玦用手輕扣臉頰,眼眸已經不敢直視她。
她素來最喜歡的花,就是蓮花。
染夏院里經常擺幾口大缸,在夏日里種滿蓮花,供她賞玩。
只是一過秋季,池子里的蓮花就枯萎大半,鮮少還能見著這樣鮮嫩的地蓮了。
她伸出手撥楞著花瓣,白皙的手指與血紅的蓮花,形成強烈的對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