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林山莊向來以奇樹怪石聞名天下,皇家也是前些年,將這座山峰封閉,蓋了一處避暑山莊。
因為時年并不久遠,加之山路難行,山莊的有些地方并沒有完善,所以也比不上皇宮的金碧輝煌。
如果說,紫荊城是一位濃妝艷抹的傾城佳人,云林山莊便是清新脫俗的山間仙子。
它的每一處都渾然天成,無牽強之跡,也難怪天子這么厚愛它。
云玦所分的院落,位于偏僻的西側,那里臨近黑幽深林。旁晚時分,遠處黑壓壓地一片,暗獸低鳴,惹得人寒毛豎起。
院子的格局與其他無異,但布置上卻簡單些許,山莊中的下人并不多,這次天子出行又來的匆忙。
想必他們也是懂得,挑權勢弱的人捏,所以對此處院子的照料,就攜帶了很多。
蘇染夏望著院子里雜亂的花圃,不知該有多少日子未打理了。
她們一大波人進來,別院里也沒一人出來迎接,蘇染夏知道云玦仆人少,便也就沒有在意。
可一向被簇擁慣了的安寧,卻覺得這是對自己的輕視。
她撇了撇嘴說道:“我算是知道了,云玦他除了懦弱之外,還有傲慢。”
蘇染夏望了她一眼,笑著說道:“事實并非你所想得那樣,你瞧見便是?!闭f完就大聲喊道:“有人嗎,有人在嗎?”
這次,那老太監沒有讓她多等,麻利地就跑了出來,跑到門口時看見她身旁的安寧公主,費力邁動的羅圈腿差點打結。
“奴才跪見安寧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崩咸O剛跑進,就一頭叩在了地上,磕了一個響亮的頭。
安寧公主望了望他身后,說道:“怎么就你一人,其他下人見了本公主,怎么不出來行禮?!?
公主沒開口,老太監也不敢起身,只低著頭說道:“實不相瞞,陪伴在六皇子身邊的奴才,除了我就只有一個小太監,小太監正忙著照看六皇子,所以就只有老奴一人來侍候您了。”
安寧公主緊皺眉頭,與蘇染夏相望一眼,有些驚訝地說道:“云玦怎么說也是皇子,怎么身邊侍候的人這么少。”
對于皇家來說,兩個奴仆未免也太可笑了一點。
“不說這個,先讓老伯起來吧,這地是青石板做的,太陰寒?!碧K染夏抿了抿嘴,笑著對按您公主說道。
安寧公主這才想起還跪著的老太監,連忙讓他免禮,六皇子已經這樣可憐,自己若是再讓他唯二的奴才病了,可不是罪孽深重。
老太監起來后,誠惶誠恐地帶他們到大廳坐下,顫著手為他們沏來茶后,才問起她們的來意。
當得知她們是來見自家主子的,他滿布皺紋的臉上,有一絲猶豫。
蘇染夏捕捉到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便開口問道:“是不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莫不是,那云玦真病的那么厲害,連床也下不了。
老太監搖了搖頭,期期艾艾地回答道:“其實也不是,既然小主與公主特意趕來,老奴這便就去叫六皇子?!?
說完,他就踏踏地跑了出去。
老太監說
自己待會兒便來,可她與安寧公主坐了許久,也不見門前冒出一個人影來。
耐性耗盡的安寧公主將茶杯放下,踢著腳說道:“怎么過了這么久,還不見云玦來,真無趣?!?
蘇染夏與她同樣焦急,但她明白云玦病重,走路自是要比往常慢上一些,只是她不明白,該是什么樣的病,才能讓他行動這樣艱難。
又過了些許,安寧公主已經吵著鬧著要走,云玦終于姍姍而來。
當第一眼看見他時,蘇染夏險些有些認不出來。她簡直無法相信,一個人怎么可能在短期里,消瘦的這樣厲害。
前不久見到的云玦,雖然面帶懦怯,但也不乏是個相貌俊朗,擲果潘安的英俊少年。
從門外走進的人,除了身高相仿,哪里還有半點曾經的樣子。
云玦逆著光從門外走來,強烈的反差給他臉上打著陰影,只能看見一瘦骨嶙峋的剪影,恍惚看去,宛如鬼魅。
安寧公主怔怔地看著,滿眼盡是恐怖,還以為見了什么臟東西。
等待云玦走進,蘇染夏也看清他的面目,人依舊是云玦,只是清減的太多,就像變了一個人。
“你,你是人,還是鬼!”安寧公主跳了起來,躲在蘇染夏身后問道。
她并不熟悉自己的六皇兄,所以扎眼看去,并沒能將他看出。
蘇染夏聽了啞然失笑,云玦現在形容枯槁,還真有幾分鬼怪的樣子。
“我沒想到,自己病重的樣子會嚇到安寧公主,還請公主見諒?!痹偏i苦笑著說道,說完又重重地咳了幾聲,的確像身體帶病的樣子。
安寧公主聽了,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她望了望身邊的蘇染夏,見她點頭才站直了身體。
“我聽公主說,你得了重病,卻不想會病的這樣嚴重,近日可有好一些?”蘇染夏請他入座,罷了,開口詢問道。
其實,這也是她的客套話,看云玦的樣子,便已經是病入膏肓,哪里有康復的跡象。
沒想到云玦與穆凌天這對師徒,命運如此相似,師傅的怪病剛被治好,徒弟又步了他的后塵。
“這病雖看似可恐,實則并不傷及性命,我自幼每隔幾年就會犯上一次,修養一段時間便能康復?!痹偏i蒼白著臉,只有眼睛還能看見一絲光彩,懦弱的樣子也被病態給掩埋。
這個人雖相貌枯瘦,但眼中的神韻,倒是和眼睛有幾分相似之處。
“如此最好,往日我在讓人挑選些大補之物,親自帶到六皇子宮苑?!碧K染夏笑著說道。
安寧公主并未開口說話,她長這么大,還從未同這位皇兄,正經說過一句話。
同為父皇的孩子,他卻這樣懦弱無能,這是讓她無法接受的。兒時見他被比他幼小的皇子欺負,她也只是冷眼看著。
如今,和她從未正眼而視的人同座交談,說心里不別扭,那是假的。
云玦似是也不在乎她的沉默,在同蘇染夏道謝后,兩人又聊起了別的事情。
索性,他們是天南地北的奇聞異事,才沒讓她這個聽眾,感到乏味。
過了一會兒,門外又走進來一個
小太監,他手中端著一個彩釉瓷碗,碗中冒著裊裊白煙。
“什么氣味兒,好臭。”安寧公主捏緊了鼻子,皺著眉頭說道。
自小太監進來,空中確實散發著異樣的惡臭,蘇染夏知道中醫藥材稀奇古怪,卻還從未聞過這樣難聞的。
簡直,同屠日將軍重病時,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惡臭有得一拼。
那小太監走到云玦身邊,開口說道:“主子,該喝藥了?!?
聽到他的聲音,蘇染夏渾身一震,雜亂的記憶一股腦的涌來。
在明倫山脈時,龔羽因急迫而未掩蓋音色,當時她聽見了就覺得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究竟是誰。
如今再次聽見小太監的聲音,蘇染夏竟然發現,這兩人的聲音竟如此的相似。
可她往小太監眉眼看去,他的上半張臉,并不像龔羽那樣細膩儒雅,而是回頭就望的平凡。
大概是蘇染夏看得過于張狂,小太監感受到她的視線,扭頭望了過來沖她笑了一下。
太像了!
他的面目雖有些區別,但眼中的神韻卻別無二致。
龔羽笑的時候,眼角也會有一些些細紋,眼角瞇成一條小縫。
可如果真是龔羽,他對自己的態度為什么這么冷淡,他又為何呆在云玦的身邊。
蘇染夏望向正在喝藥的云玦,他骨節分明的手握著瓷碗,寬大的手掌將整個碗都給包住。
她與眼睛相處的時間不斷,那雙手她自也是認得,記憶中的眼睛與云玦重疊在一起。
想法雖然很荒謬,但這一刻,她卻無比的堅定。
加之云玦的病勢,實在是來的巧妙,眼睛重傷的時候恰巧也是他始終的時候,那個時候眼睛昏迷不醒,是無法示人的。
且從云玦踏入房門時,蘇染夏便覺得他步伐十分虛弱,如果是功力深厚的人,縱然是大病未愈,腳步也不該是這樣凌亂。
而眼睛,傷的便是丹田!
蘇染夏被自己的猜想,嚇了一大跳,她甚至有意避開自己的猜想。倒不是她介懷云玦掩飾身份,來接近她。
她怕的是,如果事實真的如同她想象的這樣,那么以云玦這副虛弱的樣子,眼睛他不是真的內力耗盡了嗎!
回來之后的日子,她努力不去回想,眼睛昏迷時的慘白模樣。
因為她實在是不敢,也無法承擔這樣的后果!
云玦最先察覺她臉上的異常,便開口詢問道:“有什么問題嗎,可是這氣味讓你感到不適?!?
蘇染夏恍然搖了搖頭,說道:“無事,只是早晨并為用膳,有些頭暈罷了?!?
她一說完,安寧公主也覺得肚子咕咕地叫,清晨只顧找她玩,匆忙間就忘記吃早餐。
她們聊了已經有一會兒時間,日頭已經升高,也難怪會感到肚子餓。
小太監眼睛瞇了起來,不動神色的看著蘇染夏,過了一會兒似想起什么,在云玦耳旁嘀咕了幾句。
云玦聽了臉上未有異樣,嘴角依舊掛著淺淺的笑意,說道:“小福方才對我說,廚房剛送來一些糕點,剛好你們在這里用便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