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雨幕中,蘇染夏目送著那只火紅的隊伍離去,與其說這是場鮮艷的婚禮,不如說這是一場血紅的葬禮。
葬禮埋葬了蘇云雪所有的野心。
電閃雷鳴之間,蘇染夏心中突然涌起悔意,就這樣輕易放她離開,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蘇云雪野心有多么的大,她一清二楚,就算是落得如此地步,她也真能灰心放棄嗎?
念頭一閃而過,隨即她有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蘇云雪不愿意放棄,可那西域是野蠻荒蕪之地,縱然她的野心有多茂盛,在那種地方她又有何施展空間?
心中對蘇云雪的恨意,她永遠也不會停歇,即使是在暮年之時,她也會在夢回時驚醒,回想起這個曾經剜她血肉的女人。
但,她們兩人之間的爭斗,算是告一段落了。
蘇云雪出嫁的事情,并沒有給府中帶來多大波浪,日子依舊是有條不紊地過著,只是蘇云雪院中的下人被遣散出府,她所住的宅院也被賞給另一個姨娘。
她存在的所有證據,都被抹殺。
那個乖巧文靜的女孩,只存在于每人的記憶中,但這記憶也終有一天,會被歲月給抹殺。
沒了敵人,蘇染夏的日子過得輕松不少,連呼吸都比曾經順暢許多。可就在她沒有逍遙多久時,宮里派來幾名公公,傳圣旨命她陪皇上與眾位皇子公主,前往云林山莊游玩幾日。
皇家前往別院游玩,只會帶上幾名受寵大臣,而帶上大臣之女還是第一次。
有人說,陽陵將軍是陛下的心腹,往常這種事情,都會分他一羹。只是此次將軍遠征在外,陛下又不想輕視于他,所以才帶上他的女兒。這是不知道陛下賜給蘇染夏白玉如意的。
又有人說,蘇染夏此時前行的身份,并不是大臣之女,而是皇子公主中的一名。這是知道蘇染夏有白玉如意的。
總之,就算民間再怎么傳聞,也一樣落不進蘇染夏耳朵里,她現今煩惱的是,陛下為什么會宣她一同伴駕。
自上次御書房一別后,皇上再也沒有宣見過她,只是她在安寧公主宮殿小住時,遇見對方幾次。
像這樣的皇室出游,除卻皇親國戚,不帶女眷已是不成文的規矩,為何這此卻單單欽點了她?
平淡的侯府生活,被這特別的恩寵打破,奴仆們又恢復成,不久前婚嫁時的忙碌。
不同于上次的死寂氣氛,全府上下都是一派祥樂。
受得圣上的青睞,蘇染夏今后的日子,可謂是青云直上。她已然是府上最盛寵的人,如今更是錦上添花,幾月前還門可羅雀的院門,現今差點被踏破。
秋染點著桌子上高堆的禮盒,一邊清點一邊說道:“這是李姨娘送來的珍珠項鏈,成色中等,這是汪姨太送來的百年老參,這是……”最后點不過,她索性不再記寫,直接讓小丫鬟放入倉庫中。
蘇染夏正靠在窗邊懶散的聽著,秋染拿起桌上的一盅甜品,端到蘇染夏身邊,說道:“小姐,這個雪花梨燕窩糖水已經溫了,你喝一些吧。”
蘇染夏接過瓷碗,用
勺子三下兩下的攪拌,懶懶地開口:“平常那些還橫眉冷眼,這種時刻,倒是通通湊上來了。”
攀炎附熱秋染看不過眼,但畢竟主子受得擁捧,她這個丫鬟自也是幸喜不已。
“眼看著小姐即將鯉越龍門,那些人自然是要巴結上來,她們怕是做夢也想不到,小姐以后的前程會這樣順暢。”
蘇染夏聽了輕笑一聲,沒有多做回答,喝完糖水后,讓秋染幫自己整理一下行囊,后日就前往皇宮。
正當旁晚的時刻,一個體型微高的男人求見,自稱自己是繭絲莊的裁縫,受命來為她剪裁衣服。
原來是那七姨娘,怕蘇染夏的衣服與皇家比,過于寒磣,便撥了一大筆銀子,叫了京城里最好的裁縫,連夜給她縫制衣物。
七姨娘掌管權勢后,她每月衣物都有新的,比起曾經已經好上太多。她能這么心細如絲,讓蘇染夏很是感動。
在裁縫量好尺寸后,蘇染夏便親自登門去道謝。
彼時,七姨娘正在用晚膳,見蘇染夏來,便拉她坐下一起用餐。
“那裁縫你可滿意?”七姨娘笑著讓丫鬟添上碗筷,問道。
真正精品的衣服,哪里是兩天兩夜能趕出來的,怕是不知道那繭絲莊得花費多少人力,才能趕出那兩套衣服。
繭絲莊是京城里出名的謹慎,不允許自己的衣物有一絲瑕疵,七姨娘竟然讓他們接下這么緊急的活,應當花了不少銀兩和關系。
“有勞七姨娘費心了,姨娘這么心細,也難怪老祖母非常看重你。”
聞言,七姨娘低頭笑了一笑,放下手中的筷子說道:“你娘親生前,我欠她的太多,她不在了,我當然要幫她好好照護你。”
小時候的記憶已經模糊不清,蘇染夏只能大概想起,七姨娘年輕時十分美貌,并與自己娘親交好。
這句話,聽似普通,但七姨娘臉上凄然的表情,卻讓蘇染夏明白,她們之間的事情并不簡單。
時間匆然過,往事是塵埃。
當年的事情已經被埋在了土土里,既然七姨娘無意開口,她也不好開口詢問。
吃完飯后,兩人又聊上了幾句,七姨娘交代了一些該注意的事情。雖然她所說的事情,蘇染夏心中不甚明了,但還是泛起絲絲暖意。
繭絲莊不愧于京城第一剪,在第二日的早上,就將兩套衣物送了過來。
一套潔白如雪,一套殷紅如火。
兩件完全不同風格的衣物,穿在蘇染夏的身上,映照出兩種不同的人格。
秋染看了銅鏡里的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呆呆地說道:“奴婢已經就覺得小姐漂亮的不似凡人,可今日見小姐穿上這衣服,我才知道,原來小姐還可以更加漂亮。”
蘇染夏從層層衣袖中,伸出一截白藕似的手,點著她的鼻子說道:“就你嘴甜,快將這衣服幫我褪下,實在是太厚重了。”
想要漂亮也是有代價的,這衣服層層疊疊,白色如白蓮,紅色如血蓮,穿在身上雖飄逸艷美,卻讓人感到沉悶不適。
蘇染夏是穿慣普通衣裙的,這些
隆重的衣裳她從來沒有過,別家的大小姐都習以為常,她卻還在初始接觸中。
唯一一次,穿著樣繁重的衣物,就是在上世新婚前夜。
當穿著那身鮮紅的嫁衣時,她心里是無比雀躍的,當時她的臉上掛滿幸福地笑意。
殊不知就在幾個時辰后,這件漂亮的嫁衣需用自己的鮮血,來澆灌。
因游玩時間并不長,蘇染夏只讓秋染整理了一箱衣物,帶上一些首飾與碎銀后,蘇染夏就上了進宮的車轎。
秋染這個貼身丫鬟,自也是跟在一起。
宮中的轎夫腳程極快,蘇染夏聯系秋染在外面追趕,過于勞累,便讓她進了轎子陪著自己。
宮中出游的隊伍,在午后出發,因云林山莊距離京城并不遠,以侍衛的腳力幾個時辰便能走到。
這次出游只有四天的功夫,但出行的排場卻不小,一車車行李延伸至遠方,一眼望去竟看不見頭。
蘇染夏趕去的時間極巧,不多時隊伍就將出發,她本想去找安寧公主,卻被一個下人慌忙送進一個馬車中。
她只坐了幾刻,便感到馬車微微震動,號角聲從外面傳來,列隊已經出發了。
秋染從手中的食盒中,拿出一些糕點出來,說道:“這桌上的糕點也不知放了多久,幸好奴婢帶了些新鮮的來。”
宮中什么事,向來都講究排場,因太多的細節需要注意,一些內在的東西便被忽視。
比如這馬車中擺放的糕點和茶水,茶水溫度適宜香味濃郁,但看似精致的糕點估計已經過夜,色澤不似剛出爐那般鮮亮。
她們坐了一會,掀起馬車中的簾子,周圍的景色越來越荒涼,她們已經出了京城。
又走了些許,車轎中的簾幕突然被掀開,將馬車里的蘇染夏與秋染嚇一跳。
一張血紅色的臉,從掀起的簾幕后露出。
“哈哈,被本宮嚇著了吧!”安寧公主將臉上的面具摘下,有幾分得意的笑著,臉上帶著的是惡作劇成功的喜悅。
蘇染夏怪事經歷的太多,當見到那面具的瞬間,她便猜想是出行隊伍遭遇刺客。
此時看著安寧公主精致的臉,蘇染夏松氣的同時,氣也不打一處來。
秋染也見過安寧公主,本來擔驚受怕的樣子,再看見面具下真容后,連忙跪了下來說道:“奴婢拜見安寧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
安寧公主擺了擺手說道:“罷了,這里又沒有什么人,不必再講究這些。”
蘇染夏看她身后空無一人,便問道:“我的馬車與的你的馬車,應當是隔得很遠,難道你是一個人走來的嗎?”
外面塵土飛揚,雖然又不少侍衛看著,但難免會有內奸。她身邊的暗衛和丫鬟,怎會放心她一個人來。
“什么啊,你的馬車就是在我的后面啊。”安寧公主奇怪的扣了扣臉,問道:“難道你上馬車的時候,難道就沒有仔細看看嗎?”
蘇染夏瞪大了眼睛,難怪她上了馬車之后,覺得車內的裝飾這樣華美,她還以為是宮中闊綽,每一頂馬車都是這個樣子。
(本章完)